等宁安按着备忘录的忌口点了外卖,重新坐在慕长洲脚边,她把两只手伸在头顶,搭着沙发的扶手。 眉心都皱出了印,开了空调,脸上还是有层薄汗。慕长洲收了下小腿,方便宁安坐。 “慕长洲,我点了吃的。”宁安开了口,说到后半句,才恢复正常。 “也没胃口,没事。”慕长洲没睁眼,很疲惫,没了力气。 “我和她说清楚了,公司的事你别烦心了,她会安排人,也会尽快赶回来。”宁安抽了张湿巾,弯下腰给她擦着汗,擦着擦着,自己却忍不住泪。 “慕长洲。”宁安手足无措,低声问:“我做饭你敢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慕长洲睁开眼,刚要动胳膊,宁安吓到了,慌忙抬手按住她。 “你趴下来。”慕长洲的唇角线条绷直,老实不动了,等她躺在自己胸口,才开口:“止疼药作用不大,我的精力都在手上,没什么心思说话了。” “那你别说。”宁安再难控制,两行泪流了下来,她踟躇着:“大夫叮嘱了许多要忌口的,我……” “没事,你让人这么做就行,没必要。吃什么都是吃,不饿肚子就好了。”慕长洲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怪我自己,没留神,摸到了平底锅。” 宁安根本不信这句话,摸一下被烫着怎么会成现在的样子?她想问又舍不得问,满肚子里纠结,最后只说出一句:“下次小心点。” “宁安?”慕长洲的呼唤轻到几乎听不到,宁安仰着脖子看过去,想问她怎么了。 双唇被轻柔地靠近,慕长洲的唇上起了干皮,蹭过来的时候,很麻很痒。 碰一下,又碰一下。慕长洲不想走了,用牙齿咬她,更麻更痒。 宁安惦记着她的手,抬起自己的捧住了,吻到意乱情迷,也没有松懈。情动起来,慕长洲的呼吸粗重,眼底泛起红。 还是敲门声响得及时。 宁安按着她略微坐起一些,衣服有些乱,她清了清嗓,嗔了慕长洲一眼,站起来去拿外卖。 开门关门都很迅速,在玄关消毒拿进来,慕长洲已经坐起来,盯着自己包扎的手。 “吃饭吧。”宁安拆着包装。 “怎么吃?” “我喂你。” 慕长洲沉默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宁安都已经摆好了,她还是毫无动作。 “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宁安没有刻意走过去,带着揶揄,语调轻松。 “有点。”慕长洲叹了口气,“我记事开始,没让人这么帮过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宁安没有催她什么,只是摆好了碗筷,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都是清淡的菜品,甚至专门备注,曲调了葱姜蒜,卖相上已经很寡淡了。主食是红糖馅的包子,被宁安掰开了,冒着热气,也将糖和桂花的香气带了出来。 慕长洲端着手走过来,眼神有些无可奈何。体力消耗,让她开始渴望进食。然而双手灼烧般的疼痛,又在对抗食欲。 宁安轻轻拉住她的手肘,拽着人过来坐下。她站在背后了,弯腰抱着慕长洲的脖子,轻声问:“我打算请几天假,等你的手能稍微有点正常功能,再回去上班,你觉得呢?” 慕长洲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她歪着头,整个人都有些滑稽了,想要拒绝宁安:“你……” “别拒绝我。”宁安直起腰,拉了凳子在一旁坐下,分别握住那两只手腕,挪到了个比较好的位置,才拿了筷子,问:“想先吃什么?” “都是素的,随意吧……”慕长洲的眼神游移不定。 “先吃个蛋羹吧。”宁安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吹凉一勺喂她一勺,很平淡的态度,手也很稳。 “你也吃啊。”慕长洲说了句正常话。 “嗯。”宁安换了个白灼芦笋。 心里仍旧不适应,食欲渐渐占了上风,慕长洲冷冰冰咀嚼下咽着食物,直到糖包子被塞进嘴里。 桂花红糖的味道,温润的糖浆口感,唤回了久违的童年。奶奶会在她考了第一的时候,包桂花糖的包子,作为奖励。 她会飞快啃掉自己的那两只,哪怕被烫坏了舌头。 几次之后,奶奶便会掰开了,等包子里的糖浆不烫嘴了,再允许她吃。 和宁安现在所做如出一辙。 “宁安。”慕长洲含糊不清地叫她名字。 “怎么了?烫着了?”宁安自己尝了一口,心里才松下来。 “谢谢。”慕长洲低着头却咬包子,甚至不留神咬到了宁安的指尖。 有泪水落下去。 宁安看到了,只是抬高了手,方便她吃,没有戳穿。 安静下来,只有慕长洲的咀嚼声。她吃了包子,又要了几口芦笋,喝了大半碗白粥,才往后锁着脖子,摇头说:“够吃了。” “真饱了么?”宁安得了确定的答复后,才开始进食。她的胃口不大,十分钟就吃完了。 慕长洲就在一旁等着,从最开始的别扭,到渐渐坦然,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宁安,你真打算请假么?”慕长洲感觉手部好一些了,至少不是烧灼个不停,心思也安定一些。 “你这样在家里,我怎么安心工作?不过最近大都是筹备,我可以在家里办公,撑过这几天就好了。”宁安的唇边沾了红糖,她不自知,眼底都是认真:“难道要我找人来照顾你么?” “我……”慕长洲知道自己是歪理:“我白天可以不吃饭不喝水,反正也是躺着……” “你自己觉得合理么?”宁安叹了口气,“慕长洲,如果说你是我的负担,那我非常乐意扛起你。你是我的责任,你能理解么?” 慕长洲别开脸,有些丧气:“对不起。” “你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受伤,我不问你,也不指望你会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但我们既然是商量好了,要好好相处、认真谈恋爱的,那我照顾你,你就不要觉得自己是麻烦。十几年了,我一直盼着现在的生活。请你不要这样停止它,好么?”宁安不是什么商量的口吻了,“你,明白么?” 慕长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37.春水泡梨花(37) 春水泡梨花(37) 入夜,宁安公司的几个人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请了假安排好近期的工作,承诺居家协调。 从卧室出来,宁安深吸口气。慕长洲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两只手达成了和解,用平板看着电影,脸上有点儿不耐烦。 悬着的心松下来,宁安快步过去,晃了晃手机,笑:“都安排好了,陪你五天。” 慕长洲抬起头,眼神透亮:“可惜了,有心无器。” “色胚。”宁安装着生气娇骂了一句,随即问:“要不要冲个澡?” “要。”慕长洲主动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还好这件不贵,拿把剪刀来吧?” 意思简单明了,宁安看了看慕长洲包成粽子的手,翻身去抽屉里拿了剪刀。 她在慕长洲的腰间比划着,被白了一眼:“从这里来。” 高个的人弯下了脊背,两只手滑稽地竖着,耸了耸肩。 “就你聪明!”宁安抬起手,三下五除二剪开了短袖,衣服从肩膀分开,落了下去。 黑色的胸衣,和宁安的一起洗过多少次了,这时候突然映入眼帘,她眼神晦涩,直接看向慕长洲。 始作俑者催她:“剪了啊,我不想碰到手。” 澡都不知道一起洗过几次了,宁安清楚的记得哪些隐秘的角落藏着每个人独有的标识。可当衣物剪开,她甚至没拿住,那两抹黑色掉在了脚边。 她红了脸,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慕长洲往后退了两步,嘲笑她:“宁安?你在给我演绎纯情么?” “你……”宁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是不怎么纯情的,身高差的缘故,也不能低头,几乎尴尬地要抠脚了。 慕长洲看出她的窘,转过身无奈提醒:“带我去冲一下吧,出了这么多汗,太难受了。”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只有呼吸渐渐靠近,从身后搂着她。 “慕长洲,早点好起来。”宁安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甲,骨头藏在皮肉的里面,像趴在墙壁上纤细的蝴蝶,跃跃欲飞。 “嗯。”慕长洲滑稽地举着手,面孔上是罕有的温柔,她侧着脸,轻声答应:“会好很快的。” 放出了温水,宁安调小水量,才让慕长洲走进来。宁安穿着居家服,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目不斜视,将水洒到慕长洲的身上。 双手半举,慕长洲低下头,提出要求:“帮我洗一下。”疼起来她也在忍耐,一忍自然满头大汗。 “好。”宁安控着水流,抚过圆圆的后脑勺,笑起来:“你这个枕骨好突出。” “一身反骨咯。”慕长洲说完,一些水流进嘴里,她吐了出来,半张着口,“你看不出么?” “看得出。”宁安关掉水,打了满手的泡沫,涂满半长的头发,继而轻柔地揉搓起来。 麻从头顶一路蔓延,顺着一些水流向椎骨。慕长洲长长舒口气,侧着脸靠在宁安的肩头,拉近了距离,好让宁安不这么拘谨。 “你怕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慕长洲的话就吐在宁安的耳边,带着暖热微潮。 洗发水是清淡的草莓味,适合炎炎夏日,却在这时候,更挑战人的自制力。 宁安满怀都是这样的香气,甜蜜热烈,她固定了慕长洲的两鬓,眼睛对着眼睛,“别闹了,抓紧时间洗完,躺下来休息,保证睡眠,才能好得快。” 慕长洲没管头顶的泡沫都流到眉毛上,想也没想,亲她的唇。一下没能满足,又亲了好几下,才老实起来,没再乱动。浴室的扩音效应让这几下仿佛掷地有声。 两个人配合算默契,只是宁安浑身湿透,身上贴着衣服,别扭得很。 给她用浴巾裹住,宁安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去沙发上躺着等你,快冲冲吧。”慕长洲举着手,正被宁安擦着头发。 “别乱动,等会儿还要吃药。”宁安记着医嘱,不放心地触摸着胸骨的部位试探温度,怕晚上发起热来。 “嗯。”慕长洲没再多说什么,顶着一头乱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宁安退回玻璃门内,特意将温度下调了两度,快速冲了个温水澡,好让自己能从浮想联翩中脱离。 这次慕长洲的烫伤有古怪,她有心追根究底,又舍不得揭开她心里的疤痕。只能等她自己哪天想开了,或许会说出口。 尽管这几个月的相处,平稳中时不时夹杂着心花怒放,宁安扪心自问,并不觉得自己在慕长洲的心里能占据多重要的位置。她从来都是目标明确坚定不移,少有分心的一个人。和宁安这次的重逢,于慕长洲而言更多是个意外,是人生的一段风景。诚然,慕长洲对她尊重礼让,在很多细小的地方,看重她在意着她,也将“女朋友”的事认真对待,履行承诺,端正着态度和她相处。如她所言——认真学习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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