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昏黄不定,不时还传来几声狗的叫声,青禾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手在衣兜里紧紧地攥成拳头。 青禾不想说自己很冷,因为上一次两个人围着一条围巾回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路上青禾其实都在担心夏之夏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可是夏之夏像是知道青禾在想什么一样,但是这一次她学聪明了,故意伸出手问道:“礼物呢?” 青禾眨了眨眼睛:“?” “我的圣诞礼物呢?” 青禾低下头:“我忘了。” 青禾确实忘记了,因为最近除了补习功课就是乐队排练,偶尔剩余的时间都拿来写曲子了。 青禾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愧疚地想着明明她比夏之夏还年长一些的,为什么有时候都是对方照顾自己比较多呢?甚至现在连礼物忘了给她备上。 青禾:“明天补给你,好吗?” “怎么办?来不及了 ,因为我要生气了。”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夏之夏脸上却还挂着笑的。 青禾一抬眼,就知道这个人在逗自己,真是有点坏。 不过,青禾愿意假装被她骗到了。 “那要怎样你才不生气?” 青禾问。 夏之夏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一拍掌道:“好冷。” “手套吗?”青禾问。 “不是。”夏之夏摇头。 青禾还想继续猜的,但是夏之夏敞开了怀抱站在那里,一双眼充满了渴望地盯着青禾,仿佛在说还不过来吗? 青禾正在犹豫,可夏之夏好像一秒钟都等不及了一样把青禾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着,就不冷了。” 青禾耳尖泛红,抬起手臂也想紧紧抱住夏之夏。 但是夏之夏把她的手往身旁两侧带过去,让青禾的手贴在自己的后背上,外面是厚厚的外套。 “这样你的手就不会冷了啊。”夏之夏小声地说着。 “而且下次我们去……”夏之夏还想说什么的,但是青禾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边,像冬天里一捧温热的清泉。 青禾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夏之夏说话的时候,就想吻她,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 这个吻很轻很浅,但是来得那么突然,又让人惊喜。 “青禾,不够哦。”短暂的分开,夏之夏故作不满地望着青禾。 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气息缠绕之间,青禾好像看到了有一团热烈的火在冬夜里熊熊燃烧,她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里,就快要灰飞烟灭了。 可是,我想这样。 青禾想着,攀附在夏之夏后背的手,缠得更紧。好像要把整个灵魂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直到她们再也不分开。 她们鼻尖抵着鼻尖,互相都笑了。 “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 青禾低低地问夏之夏:“不要补偿吗?” 夏之夏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指尖点在青禾的下巴上:“再亲一次。” “嗯,再亲一次。” 温热的吻融化了彼此的心,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20.母女关系 冬天很快就过去,因为是高三,也没有多少假期。过完年以后,大家难得的又聚在了一起,还是合奏的老地方。 大花瘫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总觉得都没好好看到几场雪,冬天就过去了。欸,死装的那个谁,你和你小姨还有花老师关系怎么样了?” 温乐就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正抱着手机低头回复消息,估计也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佯装没听见。 大花不依不挠,坐起身,踢了温乐一脚。 温乐难得的好脾气,放下手机慢悠悠地回:“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大花闻到了很明显的“八卦”气息,凑了过去,耳朵支得老高。 “别靠太近,离我远点。”温乐自动弹射两米远,大花又凑上去。 青禾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浑然不觉对面的两人有多幼稚。她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笔记本,上面有她新写的歌词,因为夏之夏最近谱了新的曲子。而她们今天来这里,也是想讨论下接下来的合奏安排。 因为大花想夏天的时候去更大一点的音乐节演出,所以她们要不停地写新歌,去live house店里表演积累人气。 “毕竟青春只有一次嘛!”这是大花的原话。虽然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她就因为她妈给她断了零花钱不得不去小青山当了好几天的服务生。 大花抹抹眼泪又道:“穷孩子没有青春!” 黄淑琴女士听了这话后,揍了大花一顿,又接着给钱把自家傻女儿的青春给续上。 “你竟然喜欢花老师。” 大花的这惊天一吼,青禾只得有些头痛的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毕竟再好的灵感也是需要安静的。 “花老师怎么了?”夏之夏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壶刚刚热好的黑糖姜枣牛乳茶,倒了一小杯放在青禾的手边:“慢点喝,小心烫。” 青禾“嗯”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给夏之夏让出了位置。 “你俩喝么?” 温乐摇了摇头。而大花毫不犹豫地倒了一杯想灌自己肚子里去,青禾连忙出声阻止:“先别喝,有点烫的”才保住了大花的舌头。 大花有些讪讪地放下杯子:“不是,你们俩怎么那么镇定,都不惊讶的吗?花老师可是她小姨的女朋友,简称“小姨妇”。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那个妇。” 温乐也不知道大花这个“猪脑子”怎么就在今天开窍了,并且套了她的话,现在她只是有些无语地扶着额头,并不想理大花的样子。 “不惊讶。”青禾说。 “不惊讶。”夏之夏也说。 好吧,看来只有她自己少见多怪,大花觉得自己看不懂她的朋友们了,于是把黑糖姜枣牛乳茶当酒喝,抿了一小口。 “这么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大花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 青禾和夏之夏一起摇头。 “你俩,又是啥情况?”大花今天的五感格外灵敏,这个眼睛像尺一般的女人刚才就察觉到了青禾和夏之夏的不对劲。 “好姐妹啊,你第一次见?”夏之夏抓起青禾的手十指相扣,在大花眼前晃了晃,怼得分外自然。 大花觉得受到了伤害,于是一口气把已经不那么烫的牛乳茶给喝了,喝完还打了一个嗝:“我就说呢,上个学期有的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不过哈,那边死装的那个,你听到没?你这个暗恋也真惨,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自己小姨的女朋友。我为你祈祷,我为你祝福,我的朋友……” 忍无可忍的温乐伸手捂住了大花叭叭不停地嘴问青禾和夏之夏:“上楼开始排练吧?” “嗯。”青禾说。 “走吧。”夏之夏也说。 沙发的扶手上放着两条一模一样的白色围巾,那是青芝在冬天的时候给她们织的,温乐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目光有些了然地落在了夏之夏与青禾十指相扣的手上。 真好啊!温乐想。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大花倒在沙发上,戏精附体地喊道:“你们去练吧,别管我这个队长了,反正我这个队长也没什么用了。” 无人回应她。 大花闭上了眼,有点子伤心了。但不到一分钟,好几只手把她抓住,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合奏去了,你可别想偷懒。” 大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夏之夏和温乐。 而青禾站在不远处:“队长,乐队没有架子手也是没灵魂的。” 大花开心了,管他什么喜欢的人,音乐万岁!朋友万岁! 但是春天的到来也并不总是带来希望的。 青芝在电话里告诉青禾:“她现在病得很重,你要和我去看看她吗?” “……嗯。”青禾还是同意了。 青芝口中的“她”就是方娟华。原来冬天时候的拜访就已经早有预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身边又空无一人,于年过六旬又自视甚高了一辈子的老人才不得不选择向女儿低头,前来拜访。 当然这些是后来青芝告诉青禾的。 方娟华确实是病得很严重,但是躺在病床上,鼻子里还插着吸氧管的老人仍旧有力气阴阳怪气她人:“怎么?知道你妈要死了所以才特意来看看。” “放心吧,我的那些家产就算是捐了,也不会留半分给你们娘俩。” 话难听且刺耳。 青禾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她以为青芝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走,没想到青芝只是走到病床前坐下,十指相叠,一字一句地道:“总得要在你的床头尽尽孝,是吧?谁让我还喊你一声妈呢。” “我知道,你就是盼着我死。”方娟华断断续续地说完后开始咳嗽起来,她瘦得就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了,青禾有些担心她会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青芝去找护士过来,给方娟华吸了吸痰,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但是青禾可就遭殃了—— 方娟华那双曾经像鹰一样锋利的眼睛现在满是浑浊,她盯着青禾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长得可真像你那个畜生爹。” 青禾呆愣在原地,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她曾经在方娟华这里遭受如此多恶意了,她有点儿想逃。但是青芝都没有逃,所以青禾也找了一张凳子坐下道:“方老师,我和妈妈来看看你。” 青禾还是不愿叫方娟华外婆,但叫一声“方老师”方娟华受得起,因为方娟华确实是青禾的钢琴启蒙老师。 方娟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扭过头不搭理青禾了,转头责怪青芝:“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女儿。” “我不也是你教育的好女儿吗?”青芝手里握着一个苹果,正在削皮。 “哼,挺好。” 方娟华停止了阴阳怪气。闭上眼准备休息。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白发、皱纹、松弛的皮肤以及眉间的“川”字,这么多年青禾从没在方娟华身上感觉到松弛,一如方娟华哪怕就算闭上眼,那些紧张的、压抑的氛围似乎也还笼罩在她的四周。 青禾不自觉地感到害怕,就像老鼠害怕猫一样,哪怕这只猫已经生病快要死了。 青禾没来由地有些悲伤,为什么好几年过去了她还是活在方娟华留给她的阴影里呢? 青芝看出了女儿的恐惧:“你出去走走吧,我有些话和你外婆说。” “嗯。” 但医院又有什么好走的呢?哪怕是绿树成荫的花园里,散步的病人依旧是满面愁容,高额的医疗费和病痛已经把他们压垮。医院也是最能让人感受到世事无常的地方。青禾穿过一处回廊,正想折返回去。 有人喊了她:“青禾。” 转身回望,是夏之夏。 今天的夏之夏穿的是一件薄荷绿的外套,阳光下,她的笑容明媚,还是那么的自信漂亮。她站在那里,像是春天枝头的一抹新绿,带来的勃勃生机冲散了青禾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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