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砣”看看中央侍卫脸色,得到他颔首同意,然后一行人出了帐子,往沙盘帐中走去。 “副元帅有令,此事涉及到机密要务,只能元帅一人进去!”帐子前的士兵将跟来的侍卫拦在帐外。 “我是元帅还是你是元帅?”这话不只是说给那小兵听的,更是说给帐里的人听的。 李攸烨却从里面笑着走了出来:“顾元帅莫怪,这军机要务,连本王都得避讳呢,这不,本王被靖北侯请出来了!” 那“顾青砣”见到她,才笑了一下,回头对那几个侍卫道:“既是如此,你们就在帐外候着!”说完,掀开帐子,进去了。 李攸烨笑着扫了眼那几个侍卫,又抬头看了眼星空,突然道:“今天夜色真好啊,哎,你去马厩把本王的汗血宝马牵过来,本王想趁夜色溜溜马!”她指得正是那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的侍卫,而他便是真正的顾青砣。 她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靖北侯要商议军机要务,周围士兵都离得远远的,而只有他们几个,离她最近,而一个王爷吩咐一个侍卫去牵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顾青砣没有拒绝,实际上他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任何借口都能被李攸烨冠上犯上的罪名。他只应了一声诺,便小心谨慎地朝马厩走去。军队设有专门养马的简易马厩,不过骑兵都和自己的战马睡在一起,一方面培养感情,一方面也为了遇到敌人偷袭时能做出迅速反应。因而而那马厩平时也只用来喂食。只有李攸烨这种“甩手的王爷”才会把自个的马放在马厩里睡觉。念及此,顾青砣不禁对她轻视了几分。 只是,他到了马厩后,忽然发现一片漆黑,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心生警觉,他握紧手上的剑,一步一步朝里走去。到了拴马地点,凭着非同常人的夜视能力,他发现那地方竟然没有任何马,只留下一坨解开的绳子。 “有贼偷殿下的马儿,快抓住他!”突然一声大叫,周围升起漫天火光。埋伏在周围的纪别秋等人一拥而上,朝他扑去。而梁汉勇则率领手下的弟兄应声赶来,将他团团围住。 顾青砣目光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拔出箭来,与纪别秋缠斗到一起。 “我并非你们口中的偷马贼,瑞王殿下命我来牵马!”那顾青砣急着表明来意。可是纪别秋哪管他说什么,死命地往他身上赖:“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今天就要你命丧此地!” 顾青砣面上铁青,知道已经落入陷阱:“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他把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号子,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一匹烈马冲开人群,朝他飞驰而来,而他则迅速翻身上马,踢开围堵,往外围冲去。 “放箭!” 梁汉勇急切地下命令,哗哗的箭雨朝他飞驰而去,可是,那马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跑得远了。“糟糕,让他跑了!”纪别秋大呼不妙。 顾青砣狰狞着目光,回头冷冷地盯着那群追兵,心道,他果然小看了李攸烨,再回头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锐痛,他盯着贯穿自己身体的那只长枪,直直摔下马来。漆黑的夜色中,上官景赫一人一骑,立在风中,手中的长枪脱手,留在了那人体内。 “上……上官!”顾青砣瞪着眼睛,捂住伤口的剧痛:“你们今日杀我,如何同朝廷交代?” “不杀你,如何同万民交代?”上官景赫淡淡地说着。提疆朝远处遁去。 李攸烨提疆赶来。看到顾青砣的尸首,下马,手放在他鼻息间,发现那里已无一丝气息,一丝冷笑从心中荡起。扭头看向夜幕中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抱了抱拳头。
第145章 槐树进京 顾青砣被“误杀”的消息传回京都, 朝野震动。主张彻查此事的惠太妃一党,争相在朝堂上奏,要将涉事之人解京查办。而李攸熔的态度则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他并未深究此事, 只是下令责罚了那些“识人不明”的“肇事者”们,并厚葬了顾青砣。 此举很快引来惠党的不满, 不过, 李攸熔并未因此改变主意。 说白了他与惠党之间的合作,无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 他自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顾青砣的死,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惠党的势力,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为了不让惠太妃一党做大,明知此事和李攸烨脱不了关系,他也会选择息事宁人。 而后面惠太妃不动干戈的妥协, 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李攸烨的。不过,她并没有分出过多精力揣测这件事, 与这相比,她更在意接下来兵马大元帅的空缺会由谁来填补。毕竟这是摆在台面上的当务之急。这个职位掌控着玉瑞一半的兵马, 谁接任都会左右整个朝中局势。甚至连敌对的齐军也密切注视着朝廷的动态, 这时候, 将领的任命便是两方阵营胜负的关键。 私心里, 李攸熔不欲再让上官景赫接任, 但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关于奏请上官景赫恢复兵马大元帅的折子已经摞了满满一桌, 李攸熔想不到上官景赫折了三兄弟以后,私下仍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从咱们杀了顾青砣开始,朝中形势越来越微妙,支持上官景赫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攸烨饶有意味地瞄着座下的幕僚。 梁汉勇不假思索道:“能和齐王燕王抗衡的将帅,玉瑞目前只有上官将军一人,如今形势,朝中那帮酸臭儒生也不傻,这时候再不找上官将军力挽狂澜,到时候国破家亡了,他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李攸烨笑笑,不置可否。 胡万里眼里冒出精湛的目光,则说:“意味着失望!”略顿了顿,迎上李攸烨那越发深沉的笑意,缓缓道:“国家危难时,朝廷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君主,来统筹全局,维系人心,以期能够度过危难,而当今圣上自即位以来,一系列举措,显然不是明君该有的作为。朝臣眼见繁华盛世渐渐衰颓,必然会产生失望情绪,而这失望情绪平日憋着无处发泄,今朝由殿下开了个头,可是收不住了!” 梁汉勇歪着脑袋不解:“此话怎讲?” 李攸烨只是若有若无地笑。胡万里继续说道:“这要从‘人心思故’方面来讲。”他开始一条一条捋思路:“我们都知道,殿下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出以后,关于殿下会回来夺位的传言一度甚嚣尘上。当时殿下身在秦国,秦国兵强马壮,秦王与殿下素来交好众所周知,倘若殿下决心夺位,以当时的情况而言,恐怕不难办到。” “那小……瑞王殿下,为何不直接夺位,反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身后站着的许良柱忍不住问,有些敬畏地望望李攸烨,自从知道李攸烨身份后,他再便也不敢随意称呼李攸烨“小外甥”,反倒让李攸烨有些不习惯了。 “因为得不偿失!”纪别秋忽然开口:“那时候,齐国刚刚发难,玉瑞局面岌岌可危,如果,那时候殿下真的夺位,那么,即使成功了,最终损失的只能是玉瑞。没有人希望在外患的情况下,再发生内忧,除非是幸灾乐祸的外贼!” “是啊,殿下考虑的是玉瑞全局以及更长远的以后,小人自然更注重自己的利益,加上目光短浅,自然也只能看到现在!”胡万里补充道。 “那胡先生刚才说,‘殿下开了个头’是什么意思?”梁汉勇又问。 “与今上的盛气凌人相反,殿下回京后一直隐忍不发,处处低姿态示弱今上,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殿下已经彻底被压制。但在真正懂形势的人眼里,殿下的隐忍那便是以家国为重的表现。两者相较,哪个更争取人心?呵呵,我说的人心思故,那‘故’便是殿下当政的时候!” “那‘殿下开了个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梁汉勇还是没懂,急得脖子都伸出来一截。 胡万里和纪别秋见他那模样,相视一笑:“殿下一直以来的隐忍,都暗含着‘不夺位’的意思,朝臣即使思‘故’,也无他法,毕竟谁坐那把龙椅不是臣子说了算的。而如今殿下杀了顾青砣,在有心人眼里,相当于当众打了今上和惠太妃的脸,就是不再隐忍的讯号。朝臣为什么支持上官景赫?因为他们明白,支持上官景赫,就是支持殿下!所以说,殿下如今开了个头,把朝臣对今上的不满都引出来了!” 梁汉勇似乎恍然大悟,随即脸色纠结:“这么七扭八拐的道道,你们怎么想出来的?要按照我的脾气,合该抄起家伙直接灭了那帮人,那多痛快!”其他几人都笑意深沉。 “这还要拜李攸熔联合惠太妃所赐!”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攸烨突然站起来,嗤笑道:“惠太妃就算嫁给盛宗,说到底,她仍是蒙古人。利用惠太妃势力打压朝臣,他大概忘了盛宗被俘蒙古的仇了!他忘了,不代表别人忘了,这时候,该有人去提醒提醒他,让他长长记性了!”她幽深的瞳仁里绽开一朵耐人寻味的涟漪,层层叠叠铺开,非常引人注目。 “胡先生,司马温不在,你便替我拟道书信,送到广阳郡戚老将军家里!” 京城。一辆古朴陈旧的马车,沿着紫阳街道缓缓行驶着。车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模样已经九十高龄,面容枯干憔悴,像极了一根萎靡的枯木。他随手掀开布帘,掌心那层厚厚的茧子,粗糙而坚硬,给人强烈的岁月沉淀感。望着窗外熟悉的一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出来。马车颠了一下,他接着咳嗽两声,险些把骨架子震碎了。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赶紧把他扶好:“曾爷爷,您当心点!”又给他加盖一层裘衣,有些嗔怪地说:“您说您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呢,在家里呆着不好么,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路这么长,又颠簸得很,您看您这一路咳嗽多少次了!” 少女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老人只是呵呵地笑,一点也不以为意,看得出来,他对这重孙女疼爱的很,语气很和蔼:“我这么老了,要是再不出来,世人都当我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姑姑和姐姐呢!” “那您让爹爹替您来一趟就是了,也不用您亲自来啊!” “呵呵,我不来震不住他们啊,趁着还能动弹来一趟,下次想来都来不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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