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洛颖闻言也试着尝了尝,还真挺香的,在这山上,能吃到这般美味,着实不易。只是,她刚要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前边不远处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人,远远望着她手中的肉串,不停地吞咽口水。看样子是山上灾民的孩子。 拨云也瞧见了,她瞅了瞅手上的肉串,见权洛颖已经开始朝那两个孩子招手了,只好任命地闭嘴。 两个孩子高兴地拿着肉串跑开,拨云抱着他们拿来的交换物——烤白薯,用手帕抹起了泪,幽怨道:“真是可怜,烤熟的鸭子都飞了!” “好了,好了,姐姐,你看他们这么可怜,就给他们么,要不,我把我的烤白薯也给你!”权洛颖好声好气地劝慰,并把黑不溜秋的地瓜献上,态度十分恭谨,只是脸上明显憋着笑呢。 “哼,妹妹还是留着给你的情弟弟吃吧,本姑娘才不稀罕这个!”拨云一看她那故意隐忍的模样,脸色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喜笑颜开,看似随意地拨拨柔软的头发,把她捧着地瓜的手推到一边,实际那促狭的腔调已经把各种内情拿捏得惟妙惟肖,就差明说了!权洛颖脸一热,虽然明知她是打趣,但还是禁不住一阵懊恼,假装镇定地扭头,不再理会这姐姐。 拨云看她这般模样,顿觉扳回一城的爽利,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听在权洛颖耳里,自然又是一番别样意味。闲来无事的杜庞走过来,凑热闹问:“二位姑娘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咳,没什么,哎,杜庞,莫姨她们呢?”拨云终于停住不再笑出声,但眉眼间仍然难掩欢乐。 “冰儿跟纪大夫在学针灸,莫姨在旁边陪着他们呢!”杜庞也笑着回。 “真想不到,冰儿这小丫头会对针灸感兴趣,那般复杂又高深的东西,光看一下都让人眼晕的!”拨云用她那素来只对歌舞情有独钟的脑袋,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是啊,针灸很难的,我家公子曾经也学过一段时间医理,只是怎么也学不好,每次看医书都嚷嚷头痛,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杜庞对李攸烨当年的痛苦模样至今记忆犹新,每每忆起都不禁莞尔。 权洛颖心念微动,记起自己幼时也被陈荞墨逼着学医,也是那般要死要活,不愿去学,那段手术台前的惨痛经历,至今想来仍令她唏嘘扼腕:“嗯,没兴趣的事情,再简单,也很难搞把它做好吧!” “倒是这么个理!”拨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一脸八卦地问杜庞:“哎,杜庞,你家公子对什么感兴趣?” 权洛颖在旁边竖起耳朵。杜庞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地回到道:“我家公子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吃东西了!” 权洛颖一阵汗颜,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一个结论:果然是吃货! “除了吃呢?”拨云仍揪着不放,难道就没有更高雅些的兴趣,她可记得李攸烨弹得一首好琴呢! “除了吃……嗯,”这次,杜庞似乎慢慢考虑了一下,然后道:“除了吃的话,公子还喜欢出去玩!” 两个姑娘很有默契地沉默了。权洛颖还好,早先见识过李攸烨的“本事”,对这么个答案,倒也能接受的来,只是拨云,很明显,对李攸烨的印象,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颠覆—— 怎么说,好歹也是个皇帝,不是吃,就是玩,怎么这般胸无大志! “呵呵,二位姑娘有所不知,”杜庞见二人那般脸色,也猜到大概情由,便笑着解释:“我家老夫人管得严,公子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上学堂,琴棋书画,弓马骑射,样样都得学,难得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小孩子嘛,常常被拘着,难免惦念吃和玩,对这些,老夫人也是允许的!就是长大了,公子的大部分时间,也是身不由己的。就是这次出来游玩,算是彻底放懒了一回!” 闻言,拨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并暗自嘀咕道 :“这样一说,好像本姑娘的兴趣也是吃喝玩乐!”扭头见权洛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碰了碰她:“想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权洛颖晃了一下身子,反应过来,方才正在想李攸烨小时候的样子,不经意间走了神,这番被拽醒,脸上不由覆了两层红霞。 “咦,妹妹,你身上什么东西在响?”拨云正纳闷着,忽然指着权洛颖问。 “嗯?”权洛颖愣了愣,一下子站起来,手中地瓜掉在地上,跨前两步,从腰间摸出定位仪。 滴滴滴,滴滴滴……李攸烨的呼救信号正不停亮着。(看官不要觉得雷哦) “在看什么?”拨云探头来瞧。 权洛颖忙把定位仪塞进怀中,抓着杜庞,一脸焦急:“她有危险,快跟我走!” 杜庞一听,吓得一哆嗦,急喊陈越:“陈师傅!”奈何左右不见陈越身影,知道他不在,他心里一时着了慌。 “出什么事了?”胡万里闻讯赶过来。 “胡先生,我家公子有危险,请你带些人,跟我去营救!”杜庞已经忙不迭说了,权洛颖在前头走得急切,他赶紧上去追。 “怎么是往上走?游儿她们不是下山了吗?”拨云一边跟在权洛颖后面,一边不解地问。 “跟我走便是!”权洛颖心紧张地砰砰直跳,她记得这山的一面是悬崖峭壁,而李攸烨的位置,似乎离那里很近。 “爷在哪儿呢,在哪儿哪?”当一行人到达山巅,杜庞望着空无一人的周边,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权洛颖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胸口。这山顶后面即是深渊,那陡峭的山棱像锋利的刀刃横亘在眼前,几乎要把微薄的夜色凌空切断。众人的火把已经挑了起来,山风吹着火焰,发出类似旌旗的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在峭壁之间激荡。 “有人吗,快来救我们!”是江玉姝的声音。从深渊里漫上来,气若游丝,却霹雳一般炸入众人耳中。 一众人迅速围拢悬崖边上,透过朦胧的夜雾,看到了下面惊险至极的一幕。令人眩晕的陡壁上突兀地延伸出一株劲松,一翠一白两个身影悬挂在末端,在半空摇摇欲坠。看不清楚表情,只从那压抑的声音中,判断,她们现在命悬一线。 “公子——”杜庞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径自趴下,去捞下面江玉姝的手:“江小姐,千万不要放手,不要放手!”江玉姝虚弱地抬了抬眼皮,上面的景象以流沙般的速度一点一滴的涣散,似乎有人来了,“有……有救了!”她一臂环着苍松,一臂死死抓着昏厥的李攸烨,面容发紫,已然快支撑不住。 众人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不行,用绳子,下去救人!”胡万里大声喊道。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划过一抹夜色中模糊的淡蓝,电光火石间,已经以凌风姿态,坠入悬崖。 “小颖!”“权姑娘!”所有人都错愕不迭。拨云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深渊,来不及阻止,脸色瞬间惨白。杜庞惊恐地仰起头,那漂浮的衣袂已然从头顶掠过,抛入悬崖,他俯身下望,那影子已然正劈着劲风,往那孤枝飞去。他浑身一震,脑子里轰然蹦出一个念头:她要为爷殉情吗,这也…… 无人知她如何在万丈深渊,悬空停摆。这超出自然规律的画面,让原本还在为她绷紧心弦的一干人等,转眼间目瞪口呆。拨云支持不住,腿一软瘫坐下来,望着那停下来的人,咽着口水,一脸难以置信。 “太好了,公子有救了!”杜庞眼中泛泪,欣喜异常。他就知道,权姑娘不会贸然跳下去的,她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要不然李攸烨也不会在浴火后起死回生了。 只是常人可不像他这么想。一如江玉姝那样,见那淡蓝朝她俯冲下来,停在她面前,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诡异模糊的画面,但怎么也记不清楚。 “江姑娘,你先坚持一会儿,我把她带上去,马上下来接你!”权洛颖扣紧腰上的透明绳索,往下划去,伸手抱住了昏迷的李攸烨,又抬头道:“江姑娘,可以放手了!” “可……可以了!”江玉姝手上已无知觉,直觉身上一轻,李攸烨已经全部落入权洛颖的怀抱,悬紧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她太累了,从坠崖到现在过去多少时辰,她已经记不得,只知道这一次,她死也不会放手了。权洛颖操纵绳索,快速往上移动,到了悬崖边上,众人从怔愣中醒来,慌忙把李攸烨接上来,她又反身跳了下去。 “哎,哎,小颖……”拨云见她又跳下去了,心脏差点又从胸腔中蹦出来。这,这,真是吓死她了,能不能事先说一声再跳啊! 权洛颖重新划到江玉姝旁边,将其抱住,往上升的时候,江玉姝哆嗦着手指,似乎要去捉她的衣襟,可惜全身骨骼似被掏空,她只剩撑眼皮的力气,哆嗦着绛紫的嘴唇呢喃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人还是鬼?” 权洛颖抿着嘴没有回答,她又道:“我警告你……你,虽然我答应放手,但绝不会把她交给一个,一个……你……要敢吸她的精气,我……不会放过你!” “我不是……”看着已经晕过去的江玉姝,权洛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抬回去。纪别秋等人得知消息,也急忙赶了来。 “公子怎么,怎么会晕倒,纪大夫,公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杜庞一个劲儿地询问纪别秋,神色焦急。 “别嚷嚷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晕才怪!”纪别秋不耐烦地挥断他的聒噪,仔细给李攸烨扎了几针,然后起身去检查江玉姝的伤势。 “怎么会弄成这样,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太……,跟老夫人交代……哎,公子你醒了!”杜庞越想越后怕,正罗嗦个没完,李攸烨那边掀了掀眼皮,朦朦胧胧转醒,他立马扑到床前:“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 李攸烨睁开眼,首先看到杜庞那张放大的脸,视线微微斜了斜,凭着对那模糊的淡蓝色的直觉,伸出手将那沁凉的手指握在掌心,一颗心落到实处,权洛颖眼睛浸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抿着嘴就那样定定看着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一不留意,那个人就会从眼前消失。李攸烨嘴唇不自觉抖了抖,看周围,冰儿,拨云,都围在床边,她咳了一声:“玉……玉姝呢,她怎么样了?” “江小姐好好的,只不过还在昏迷中,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杜庞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生怕李攸烨有什么后遗症。 李攸烨似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纪别秋突然挤了过来,一把将杜庞拨到一边,伸手翻了翻李攸烨的眼皮,终于喜笑颜开:“好了,总算没事了,外甥,这次算你福大命大,下次可得小心点,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没法跟你娘交代,你娘泉下有知,不得恨死我这个做哥哥的!我可只有你这么个外甥,老了你还得给我送终呢,你可不能比我先死!”说完,险些涕泪纵横,杜庞心里一阵恶寒,这个怪胎,还嫌弃他罗嗦,他自己明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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