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莫慈端着一碗水过来,让拨云扶起李攸烨,给她喂了点水,又对纪别秋道:“大少爷,你别只顾自家外甥了,快去看看江小姐吧,人家比你外甥伤得重,你针都扎到一半了,又放下,怎么做大夫的!” “哦,是是是,我一时高兴,就给忘了,不过,也不碍事的,她体力消耗过度,即使扎完了针,一时半刻也不易醒来,需要好生休息一阵子!”纪别秋一边笑言,一边踱去为江玉姝继续扎针。李攸烨恢复了一点力气,看看纪别秋,又看看莫慈,眼珠子不由转了转,心里奇怪,她这怪胎舅舅什么时候这么听莫姨话了? “你们不是往山下去的吗,怎么会跑到山顶上,还掉下去了?”拨云憋了许久,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道出。 李攸烨忽然拧起眉头,似记起什么来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她道:“这个先不忙解释,杜庞,你把胡先生叫过来,我有重要的事说!” 杜庞赶紧出门将胡万里找了来。 “李公子醒了,身子还有没有不适?”胡万里走进来。 “不妨事,胡先生,傍晚我在崖边的时候,发现了几串脚印,是从崖下上来的,而且下面有斧凿的痕迹!”李攸烨说的时候,众人一脸茫然,当时他们赶去营救的时候,一片慌乱,并未注意到有什么脚印,难道有人从悬崖里爬上来过? 只有胡万里一瞬间明白了李攸烨的意思:“李公子是说……” “我怀疑,这是官兵派来探路的哨子,他们想从后山出其不意地攻上来!” 从悬崖下面爬上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在两军对垒中,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发生。就如现在的形势,由于梁汉勇的加入,灾民军的防线大大稳固,然而后山的悬崖,因为地势陡峭,恰恰没有布置任何防守,甚至,整个山顶都鲜少有人去注意,倘若他们趁夜悄无声息攻爬上来,对灾民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我马上去通知梁将军,请他速调人马在山顶驻防,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胡万里道。 “嗯,另外山下也要加强防守,估计他们到时候会采用疑兵之术,迁移我们的注意力,到时候可以不必理会!”李攸烨道。 “好,我马上去办,李公子在这好生将养,等待消息便是!”胡万里面色凝重,站起来就要出门。李攸烨从后面叫住他:“胡先生,在朝廷招安之前,还是少些杀戮为好!” 胡万里颔首:“李公子放心,我会拿捏分寸,告辞!”
第120章 无情王家 胡万里走后,纪别秋为江玉姝施完了针,又将她手上的伤口做了仔细清理,上药包扎好才算结束。收拾好药箱,他扫了眼快把小屋塞满的一群人,道:“好了,我们都先出去吧,别在这儿打搅她们休息了,留权姑娘一个人照看着即可,啊?” 众人隐约领会他的意思,拨云没说什么,扶李攸烨躺下,又安抚性的拍了拍权洛颖的肩膀,只杜庞有些不舍,欲言又止一番,最后想想也是算了。冰儿过来摸了摸李攸烨的额头:“烨哥哥,我们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几人一同出了木屋。 如此,屋子里只剩下权、李二人,和躺在对面木床上昏睡不醒的江玉姝。纪别秋临走时,留了两盏油灯在靠近李攸烨床头的桌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两人久久对望,空气里夹着难以言喻的沉默和干涩。 最后李攸烨朝权洛颖伸出了手,有些紧张地注视着眼前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握着她的纤指,轻轻摇了摇,并努力往里靠了靠身子,留出一块地方,示意她躺下来。 权洛颖迟疑了片刻,没有说什么,便顺势躺下。两人面对面侧卧着,脸挨得很近,呼吸间能够嗅到彼此身上的温热。李攸烨握着她的手,似乎为自己的举动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小声地说:“这样说话多方便!”说完,故意调皮地眨了眨眼。 权洛颖不置可否地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睁开看她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略带委屈的脸:“权姐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要不然怎么会一脸不高兴?” “我没有!”权洛颖淡淡回应,又合上眼皮。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眉心都快拧成一只犀牛角了!”李攸烨夸张地在那儿比划,冷不丁被权洛颖忽然睁开的眼睛瞪住,吓得马上闭了嘴。干干地挤出个笑脸:“嘿嘿,没有犀牛角,我说笑的!” 虽说那双静深的眸子迸出的是略带愠色的光,好歹她终于肯睁开眼睛看自己了,李攸烨很认真地往前凑了凑,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皮相,说:“权姐姐,你别不理我啊,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陪我说说话好么,我们小声点,不会吵醒玉姝的,好么好么!”极尽讨好卖乖之能事。 权洛颖不答,只是忽然从密长的眼睫里滚出两颗晶莹玉润的水珠,以眼角为泉眼,往下划成一条流淌的弧线,一点一点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预兆和铺垫,她的泪堤决塌得如此猝然,蔓延却又悄无声息,与之前表现出来的淡漠态度截然相反。 李攸烨的心被狠狠碾了一道,手抚上那近在眼前的白皙面颊,有一半被阴影遮着,另一半泛着晶莹的波光。手轻轻摩挲着,掌心几乎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伤:“你怎么了?” 手里攥着那自始至终不曾放下过的救命的东西,她的话间夹着微不可闻的哽咽,被勉力克制着:“你难道不在乎,如果你出事,我会恨你一辈子!”泪早已收不住闸流了满枕。她该怎么说出自己现在很不好。从收到信号的那一刻起,她没有一分钟不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即使这个人此刻安然无恙地躺在眼前,她仍然不敢面对她曾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实,那个瞬间,只要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寒。可这个混蛋为什么还要这样没心没肺地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把别人的担忧放在心上? 李攸烨手一顿,有些酸涨的东西充斥瞳孔,把她勾入怀中,紧紧护了起来。此刻她脆弱地蜷缩在自己怀里哭泣,像极了一棵无依无靠的水草,除了拥抱,她不知道还能给她怎样的温暖。其实她怎么会不在乎呢,坠崖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划过许多东西,包括对死亡的恐怖印象,可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生和死,只在一线之间,她既然获得了生,何必再去缅怀错过的死,何况,在死亡面前,她发现自己最无法容忍的是带着如此多的眷恋烟消云散,现在有机会重新拥住眷恋的人,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工夫腾给假设性的悲剧呢。 “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恨我一辈子的,这事儿下不为例行不行?好么好么,权姐姐,别哭了,你看都快跟蓝尔朵差不多了!” 这一夜权洛颖消耗了太多眼泪,身体疲乏至极,终于在李攸烨细碎的呢喃中昏昏睡去。油灯坠着豆大的光,像两只微弱的萤火虫,在这间狭小的木屋里不声不响地燃烧着。李攸烨见她睡得酣熟,浅笑一下,吻吻她的微抿的唇角。把她的手从身上拿下来,悄悄地起身,想出去打探下外面的情况。穿好鞋子,举了一盏油灯走到江玉姝床边,见她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沉睡中那削尖的下巴,似乎比上次见她时更清减了。心疼夹杂着歉疚,李攸烨此刻的心情难以名状,叹息一声,倾身捋了捋她鬓边的散发,反身把灯放回原处,最后悄声步出木屋。 一出门便看到杜庞歪在屋前的木桩上,脑袋一磕一磕,睡得憨态可掬。李攸烨蹲下来轻轻拍醒了他:“喂,杜庞,醒醒!” 杜庞迷惘地睁开眼,抬头看清是李攸烨,一下子蹦了起来:“公子,您醒了?” “是你醒了!”李攸烨无奈地敲敲他的脑袋:“怎么不和舅舅他们去帐篷里睡,山上夜风冷得紧,你这身子骨当心着凉!”梁汉勇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军用帐篷,一部分给来得士兵住,一部分则是江衍通事先考虑到给灾民补充的。纪别秋他们现在住的就是这种帐篷。 “我怕您有事,外头没人照应,在这守着放心些,再说,我怎么说也算半个练家子,吹些夜风没什么的!”杜庞拍着胸脯说着,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当场现了原型,就有些尴尬地看着李攸烨。 “看看,还练家子呢,竟扯些不靠谱的,我已经没事了,以后你回帐篷去睡!”李攸烨笑着捶了他一拳,杜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公子,这么晚了,您要上哪里去?” 李攸烨往山顶望了一眼,道:“估计此刻颜睦正在山下,等着偷袭成功,他们便应外合攻上山来!我正好下山去会一会他!” “会他?公子,这多危险啊,陈师傅又不在……” 杜庞一听急了,只是他还未说完,李攸烨已经迈开大步往下山的路走了:“我想去确定一些事情,这对我很重要!”他没办法,只好叫过来一个巡夜的百姓,让他去通知纪别秋,自己匆匆忙忙追赶李攸烨去了。 下了山腰以后,周围变得越发寂静。为防暴露目标,李攸烨手中并未带任何照明工具,还好今晚夜色明朗,依稀能看清山路,她循着白天的记忆走,倒也顺利。只是当她走到傍晚与玉姝止步的岔路口时,忽然听到有人从另一条通往山顶的路上走下来,人数似乎不少,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她,一个耳熟的声音喝道:“谁在那里!” 李攸烨一听松了口气,上前几步,喊道:“许三叔,是我,李游!”原来是许良柱他们。许良柱走过来,一脸大胡子凑近李攸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外甥,伤好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弟兄不要停顿,继续往前走,转头又对李攸烨兴奋说道:“这次多亏了小外甥及时发现端倪,他们果然派了高手从悬崖里翻上来,要不是我们提前做了防备,估计到时候会被他们里应外合,整个窝都端了去!”说着,十分赞赏地拍拍李攸烨肩膀,看来今晚真是有大收获。 李攸烨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只微微笑了两声:“你们这是要支援山下么!” “小外甥说得不错,虽然山上那一拨解决了,但李善念的大部分人马并未出动,他若是强攻上山,我们应付起来仍是一场硬仗!得,不啰嗦了,我得赶快过去,小外甥要不要跟来?” “求之不得!” “好样的,哈哈,走!” 一行人很快到了曲阳兵所在的驻地,这儿有一大片树林,最适合设伏兵。梁汉勇隐蔽于此,密切观察着下面敌军的动静。见李攸烨等人来,也只是抬头冲他们嘘了一声,指了几处需要补充兵力的位置,示意他们各自隐藏好。李攸烨扒开草丛,看到下面的顺阳营帐里火光沸腾,士兵们正在一列列集合,踢踢踏踏地脚步声震得山间回响此起彼伏。 等了不下半刻功夫,才看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影子从营帐里走出,大腹便便,行动迟缓,后面还跟着一人,从身形步法来看,正是李善念。他们并没有真的进攻,而是鼓噪士兵故意摆开疑兵阵势,吸引山上人的注意。
324 首页 上一页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