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兮坐在石凳上,将矮桌上的烛台朝着宋若那移了一点,好看看她身上哪里有伤。 许是宋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裳上寻不着血迹。 她只得开口问:“伤着哪了?” 宋若如同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狼,闷闷道:“手臂。” “伤口处理好了吗?” 宋若垂着眼不看她,继续闷闷道:“我包扎好了。” 李言兮半屈了一下手指,不再同她废话,上手去解她的外袍。 宋若僵了一下,一动不动,由着李言兮动作。 只剩下中衣的时候,李言兮看到了宋若左臂上的血迹。 血透过白色的中衣布料渗了出来,红得骇人。 可是刚才宋若还替她拿了一路的捧盒。 伤口那么严重,这人还同她一路谈笑风生,半点看不出疼痛的模样。 李言兮也蹲了下来,袄裙的裙摆落到了地上,月白色的裙摆沾了灰。 她一手捧着宋若受伤的手臂,一手认真地一点点揭开沾着伤口的袖子。 宋若低头瞧着她的裙摆,也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她落在地上的裙摆攥在手里,拿高了些。 李言兮将她手臂上覆住伤口的衣料扎了起来,露出了松松散散的纱布。 看得出来宋若说的处理好了就是往伤口上随便缠了缠纱布止血。 李言兮抿了抿唇,又耐心地将她随便缠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打开。 白色的纱布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伤口还在出血。 纱布解到一半的时候,李言兮停了手,起身让屋外的丫鬟去拿药匣。 吩咐好了丫鬟后,李言兮便让宋若坐到了床铺上,自己则坐到了宋若旁侧。 这伤很重。 在巡城的那些日子她都没见过宋若流那么多血。 “疼吗?”李言兮轻声问。 宋若犹豫了几秒,老老实实地说:“有点疼。” 李言兮心疼着蹙了一下眉,最终温温和和道:“以后受伤了不许瞒我,我会生气,会更担心你。” 宋若低声哄道:“好,我知道了。” 丫鬟把药匣拿过来后,李言兮上前接过药匣,关上了卧门,将夜晚的寒风微雪挡住。 她继续帮宋若拆着纱布,将裹着鲜血的纱布完全揭下来时,露出了狰狞的剑伤。 那剑伤几乎入了骨头,鲜血直涌。 李言兮心里一寒,唇角抿成了直线。 她没有过多犹豫,立马上手洒药粉。 许是府里的丫鬟已经习惯了长公主受伤,药匣子里面有许多治剑伤止血的药粉。 李言兮小时候被迫卷入几个妾室之间的纠纷,也经常受一些伤,她便带着春桃看了一些医书,上药的手法娴熟至极。 她的神色有些沉,给宋若缠着纱布。 宋若小心翼翼瞧着她,一副想开口却又不敢的模样,怂怂耷拉着耳朵。 李言兮抬眸看她,温声问道:“你受伤了为何连止血药都不洒,直接便缠上纱布?” 宋若立马支楞起了耳朵,“想去接你回府。” 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想马上见着你。” 李言兮一顿,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可是喝了点桃花酿,那心中汹涌的情感就止不住了。 身上的刺便冒了出来:“你若是下次再如此,便别想再见着我了。” 宋若闻言一慌,抓住了她的广袖。 李言兮的心便瞬间软了下来,再说不出什么狠话。 她想她不过在外面闲玩了一天,而宋若回来的时候却带了重伤,若是不及时医治,这手怕是废了。 而这人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出来接她回府,还用受了伤的手给她拿捧盒。 若不是心细一点,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就像一根尖针一样刺了她一下。 李言兮蓦然想到巡城那几月宋若几乎没有受伤,是不是即使受了伤,她也被蒙在鼓里,不得而知? 于是李言兮心疼至极,抿唇道:“这是第几次受伤瞒着我了?” 宋若不正面回答她,仍旧怂怂地耷拉着耳朵,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狼崽:“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李言兮把手中的纱布打了个活结,上手捧起宋若的下巴,抬起了她低着的脑袋。 口中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浅眸蕴上了一层眼泪,鼻尖微红,看上去可怜兮兮。 眼泪顺着脸颊坠下来,落到了宋若手背。 她一哭,宋若便慌了手脚。 慌乱中抬起了受伤的左手给她擦眼泪,李言兮怕宋若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涌出来,便一边哭着一边按下了她的手。 宋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哄道:“二小姐,我真的不疼,这点伤奈何不了我。” 李言兮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头靠在宋若肩膀上,微抬了抬,张嘴就咬了下去。 宋若闷哼了一声,继续哄道:“我们得到了消息,京中有一处南疆眼线的窝点,过几日就收网了。听说是南疆最重要的棋子。” 李言兮这才抽抽搭搭停了哭泣,她知道这是密司局的重要机密,便没有细问,只是道:“那你要注意安全。” 宋若抬手给她擦脸上残留的眼泪:“好。” 李言兮的情绪好了些,这才温声问道:“刚才是不是咬疼你了?” “嗯……”刚才还手忙脚乱的一个人,这会还有心思拖长声音逗她,“看得出二小姐下了狠劲,是挺疼的。” 李言兮趴在她肩上,不说话了。 良久,闷声道:“那我再也不咬你了。” 宋若眸里有笑意荡了开来,凑至她耳边,声音低低:“逗你玩的,其实一点也不疼。只要二小姐愿意,哪怕每天咬上一口,我也乐意之至。”
第54章 学武 次日清晨,李言兮醒来时,宋若已经不见踪影,估摸着是已经去了兵司。 而春桃说是有东西落在白龙寺了,实际上是想去找白二,李言兮便放她出去了。 春桃还留了几个绿豆糕给她,李言兮试了一个,确是好吃。 糕点松软细腻,入口便是满口酥香。 到底是白二特意做给这丫头的,李言兮试了一个便没有再吃,想着留给春桃回来吃。 她便一个人坐到了书房,翻开那本《西洲曲》。 她从第一话读起,一话一话的读,发现这本《西洲曲》同寻常的话本子不一样。 它讲的虽也是儿女情长,却带点大国相争的色彩。 看书皮上写下的时间,这个话本子写自宋寅末年,想来是趁着那年先帝逝世,二皇子同五皇子夺权水深火热时,写话本子的人猖狂了一把。 来人写的生动有趣,李言兮看着看着却蹙起了眉头。 《西洲曲》讲的是一位边城的姑娘阴错阳差成为了夏国的公主,夏国东临夏海,西临月国,这位姑娘被送去月国和亲,兜兜转转在两国之间,与两国皇子牵扯不清。 书中把这姑娘写作红颜祸水,众皇子为了争夺这个姑娘,挑起了两国战争。 最终夏国亡了,月国不费一兵一卒便直抵夏国京都。 这《西洲曲》不过三十话,但李言兮一字一字看的很慢,她总感觉李落云想说的话就藏在这话本子里。 看到夏国亡了的时候,李言兮翻著书页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太像了。 夏国同大宋太像了。 月国轻松灭了夏国,恰如流火和南疆两国合作靠着眼线轻松灭了大宋。 书里对于眼线的描述并不细致,不过寥寥几笔,却让李言兮十分深刻。 全书看完后她蓦然注意到一件事,书中写到月国派去夏国的眼线中有一颗重要钉子,且埋下这颗钉子的时间是在前朝。 几十年的积累让这颗钉子在朝中威望颇深,夏国之所以那么迅速被灭亡,不仅是因为外部的虎视眈眈,内部也有如虫蛀。 李言兮几乎理所当然地将书中这颗内部的棋子与顾连召对应起来。 皇上如此信任他,自然会将密司局全盘托出可很快又发现不对劲,处于后宫中同处于朝堂是大不一样的。 许多朝堂重臣可以做的事情,后宫之人无法插手,毕竟后宫之人不可涉政。 即便皇上对凌夫人再偏爱,他想要任意介入朝堂大事还是很难的。 而许多眼线想在京城落脚,想顺利地进入军营中,朝堂中有人接应极其重要,要是有个朝堂重臣介入,一切都将轻松许多。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有丫鬟进来点了烛火,这丫鬟李言兮极为熟悉,是清梦。 眉眼间的冷淡得同白二简直一模一样。 一个晃神的功夫,清梦便准备行礼出去了,正这时春桃捧着食盒匆匆忙忙闯了进来,两人撞到了一起。 也不知是不是李言兮的错觉,她见清梦似是很浅地笑了一瞬,然后低声道:“笨。” 春桃被清梦扶稳后,傻傻地朝她笑了笑,就同她擦肩而过,跑到李言兮跟前。 李言兮对那话本子的思索便就此断了。 春桃问道:“小姐,今早留给你的绿豆糕你尝了吗?可好吃了。” 站在门口的清梦一顿,随后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李言兮扫了一眼合上的木门,温温和和道:“那桂花糕是白二特意给你做的,我怎么能辜负别人一片心意。” 春桃眨了眨眼,“小姐,你别担心,管够。”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李言兮面前的矮桌上。 想来是今日她去找白二,白二又给她递了糕点。 李言兮知道春桃没懂她话中的意思,只得无奈地叹口气。 这丫头有时候对感情迟钝得很。 于是转而道:“你同清梦何时熟识起来了?” 春桃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淡红色的糕点,看式样应是用山楂做的。 春桃嘴上答道:“在白龙寺时,清梦姐姐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她是白大哥的亲妹妹。” 说着将糕点推到李言兮跟前。 她知道这丫头固执,便拿起了一块尝了尝。 正尝着便听到春桃说:“小姐,赵七那家伙说要教我练武。” 李言兮噎了一下,忙喝了口茶,这才颇为艰难道:“你和赵七又是如何熟识起来的?” 春桃看上去似乎真的细细回想了一下,这才道:“我同他不算熟识。” “在我被马车接到公主府见到小姐的前一日,赵七来找过我。” 她与春桃相见的前一日正是他们一行人回京的时候。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再者他们是从东门入的京,而白龙寺在西郊,而赵七竟然为了见这丫头连夜又出京跑到西郊。 春桃又道:“他还给我递了个簪子,说赠与我。虽然那玉簪好看至极,但是我谨记小姐的话,不乱收人东西,看都没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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