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兮微愣,总觉得有些怪异,最终道:“昨日只有我一人待在院子里?” 春桃起身去拿药膏和铜镜,“昨日我去给小姐清点生辰礼的时候,派了两个丫鬟守在前院,今天问过了,没有人来,小姐放心。” 李言兮给自己抹好药膏,细细回忆了一番昨晚,可是记忆到醉酒后便戛然而止,如何也想不起来。 说来也奇怪,很久之前她是有喝醉后的记忆的,不知哪一天起,醉酒后的记忆全都铲迹销声。 只是这样一晃八.九年,她早已习惯。 她盯了唇上的伤半响,愈看愈觉得像是被咬伤的,郑重道:“许是院子里进了毒虫。春桃,你去遣人往池塘边撒些粉末驱虫,切记不要撒进池水里。” 春桃点头退下。 李言兮起身,将卧窗打开。 刚破晓,空气里带着湿意和凉意,还能闻到荷花的淡香。 只不过夏日已经走到尽头,池塘中的荷花败了一些。 她的目光落在石桌上,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发烫,上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 好一会儿后,春桃带着两个丫鬟在池塘边撒驱虫粉,同她们吩咐好后,远远跑到李言兮面前。 手中拿着的竹签挥了挥。 隔着窗柩,春桃将手中竹签递给她,笑嘻嘻说:“小姐,守门的小厮递给我的,原是昨日长公主来过了,可惜被拦在了外面。” 李言兮接过竹签,垂下目光,上面用镌秀好看的行楷写着:生辰快乐。 指尖划过墨迹。 心里那颗石子攸忽落了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宋若在,自己的生辰才算得上圆满。 许是上辈子有很多年的生辰,这个傻子都不曾缺席,她习惯了。 李言兮弯了一下唇,笑了开来,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心脏蓦然一疼。 好像有人在她心上插了一刀,疼得她刹那失去了意识。 最后能记得的是自己倒地的咚响。 等到李言兮恢复意识时,春桃正守在她床边哭。 李言兮蹙了一下眉,声线带着沙沙的质感:“怎么了?” 春桃抽泣着看过来,见她醒了,抹干净眼泪,瞬间有了精神,跑到门口差丫鬟去端药和叫大夫。 又跑回来继续哭,“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大夫说脉向乱得很,找不出缘由。” 李言兮额角抽着疼,温声安抚她:“你先别哭。” 春桃立马停下了哭泣,带着哭腔道:“小姐,是不是昨夜咬你的虫有毒?” 说着一顿,似是想清楚了什么,“肯定是蓉烟那小贱人干的!斗不过牡丹阁的那位就知道来欺负我家小姐,从小到大,就仗着小姐你性子软!” 她越说越气愤,大有厨房拿把刀杀进蓉烟的院子里的架势。 李言兮原本还在仔细思索缘由,见她这副模样,只想寻个法子把她这张嘴堵住。 可惜身边没有蜜饯果子。 这丫头从来就自有一套理论,哪怕从小到大她同蓉烟和李落云斗得有来有往,谁都吃了亏,到了她那里就是自己受欺负。 蓉烟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打胎的药粉还是她差春桃去放进蓉烟茶水里的。 她只得无奈道:“隔墙有耳。” 春桃这才气呼呼地把骂蓉烟的话吞了下去。 心口传来针刺般的疼痛,李言兮压下不适,轻声道:“近日我的饮食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春桃回忆了片刻,“没有,全是自己人。” 李言兮了然,又道:“院里来新人了?” 春桃摇了摇脑袋,“院里来了新人我肯定会同小姐说的。” 李言兮:“那替我诊断的大夫……” 春桃应道:“小姐放心,是王大夫。” 心口处依旧传来刺疼,李言兮不动声色攥了一下手。 近几日饮食都没有异常,前辈子也没有发生这一遭,一时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王大夫赶来时,李言兮端坐了身子,甫一动作被子里面的竹签掉了出来。 李言兮发了愣,正要捡起时,春桃将竹签捞起。 生辰快乐四个字入了眼,小姐曾嘱咐她不能看竹签上的内容,她每次都不会细看,只偶尔无意瞥见几个字。 这还是第一次把字迹看得清清楚楚,她总觉得眼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来不及细想,便道:“小姐,难不成是这签子有问题?” 李言兮蹙了蹙眉:“府内接触过签子的人有谁?” 春桃让道,让大夫把脉:“只有守门的王允与奴婢自己。” 李言兮垂下目光,是母家那边以前娘亲的人,按理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王大夫给她把了脉,有些惊异道:“二小姐的脉向已经渐趋平稳了,喝点汤药调息一下就好。” 意思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李言兮伸手向春桃要竹签,春桃递向她,快碰到的时候,又收了手:“小姐,万一是长公主那出了问题呢?” “不可能,宋若她交与我的东西,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思路有失偏颇,李言兮温声道:“你想,若真是竹签有问题,那你为何没事?” 春桃一听把竹签递向了她,“是哦……” 她正要接过的时候,春桃又缩了手,攸忽凑近竹签,嗅了嗅上面的墨迹,“小姐,总感觉这墨水闻起来同寻常墨水不一样。” 李言兮闻言心里一沉,其他人拿的是签柄,只有她碰触了墨迹。
第23章 迷茫 若真的是墨迹有问题,那想必是宋若的身边人出了问题。 这墨水绝对不是用来对付她的,应当是用来毒害宋若的。 ……可宋若从事密司局多年,怎会如此不小心。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她这么一昏倒竟是从卯时睡到了日入。 李言兮定了一下神,看向春桃,声音有些干涩,问道:“如何不一样?” 春桃绽放了一个笑,看着有些傻兮兮:“这墨水好香啊。” 李言兮神色微凝。 春桃立即把竹签递给她,“小姐放心,里面没有什么有问题的香料,而是一股冷冽的淡香。” 李言兮:“……” 好在是虚惊一场,不过至今她也没有听闻有什么毒可以使人一碰触就晕倒,甚至脉象紊乱的。 她真正松了口气,接过竹签,握在了掌心,接着听到春桃道:“小姐,这香味闻着真舒服,像是安神用的。” 她听了也凑近闻了闻,除了墨香什么也没闻出来。 但单是墨香也是极好闻的。 王大夫在屏风外写好了方子,上前交到了春桃手中。 正要离开时,李言兮叫住了他:“我爹可知这件事?” 王大夫拱手:“禀二小姐,我同老爷说你只是因为劳累昏倒了,没说脉象紊乱。” 李言兮垂下眼睑,温声道:“待会我爹问起,王伯就说我在府里闷坏了,需要出去透透气。” 王勉称是退下。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内。 宋君手拿奏折,狐疑地盯着宋若。 宋若将密信放到御桌上,回眸瞧他,“怎么?” 宋君换了个姿势,仍旧狐疑地盯着她,“忻州上贡的墨呢?” 宋若道:“我拿了。” 宋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朕还指望着这墨批奏折呢。” 他又将手中的的奏折放下,话锋陡然一转,“这墨三年才上贡一次,这么宝贝,你说拿就拿了,总要告诉朕拿了干什么去了吧?” “墨能做什么,自然是写字用。”宋若一顿,在一旁抽出个交椅坐下,“听说近日宫墙要翻新了?” 宋君闻言更加新奇了,往后靠在御椅上,掀唇笑道:“宫墙翻新自有文武百官,何须你操心。你同为兄坦白,是不是拿墨写情书去了?” 彼时宋若正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手一抖,茶水倒偏了,洒在了茶盘上。 宋君的朗笑中,宋若放下茶壶,一口茶都没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跨过门槛,还听到宋君一面笑一面说,“昭和,你倒是同孤说清楚,看上的是谁啊,万一孤不小心给他赐了婚可这么好。” 宋若闻言停下脚步,又重新走进勤政殿,“我昨日……同她亲了。” 殿内陡然静得厉害,半响,宋君才反应过来,“你这……你同秦知的婚约还在呢,虽说到时候你也不会真的嫁他,但是多少……” 宋若舌尖抵住了后槽牙,“我昨日是趁人之危。” 宋君原本斜靠在御椅上,这下差点摔了下去,“你如何趁人之危了?” “她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亲了我。” 宋君一拍奏折,“依孤看,那男子分明是装醉占你便宜!你说说是谁,为兄好替你查探查探心性。” 殿内烛火煌煌,阴影与烛光在宋若的身上形成交界,她默了一会,这才道:“皇兄,她是女子。” 宋君一愣,抬眼轻笑道:“女子又如何,不也得说出来让为兄查探查探其心性吗?” · 到了八月,已经算得上初秋时节。 因着前几日昏倒,李承铉听了太医的话,以为她是待在府里闷坏了,特许她出府散散心。 李言兮原本打算出府去寻宋若,结果到了东街时,却遇上了秦知。 他穿着利久色的宽袍,是现今京城最流行的样式,袍上用金丝绣着连理枝。 这时,她恰巧刚支走春桃,让她去东街旁侧的咏诗会看看,那里文人聚集,字写得好看的一抓一把。 指不定这丫头就看中了哪位书生。 她一直想给春桃尽快选个好人家。 李言兮看着秦知,攸地就走不动了。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住的东西,从血液里生长出来,不明所以的情愫带着无尽的凶险。 过两日就到了圣旨赐婚的日子,秦知就要娶宋若了。 他会娶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恶意在心里滚过,李言兮抬脚同秦知一起进了酒肆。 很多年前,她曾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知身后。 那时秦知母亲去世,将近一个月在酒馆买醉,喝得不省人事。 李言兮不敢靠近他,只能躲在暗处,直到他喝得烂醉了,才敢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李言兮只有十五岁,她坐在秦知面前,听他说许多废话。 听他说想娘亲了,军营真的很苦,听他说想成为像他爷爷那样的镇国将军。 后来的很多年里,自秦知坠崖而死,尸骨无存后,李言兮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初,那个酒馆里,秦知当真没发觉她吗。 他一介武将,怎么会没发觉她。 可惜秦知同她一样,一生爱而不得。 本应死在疆场上的人却因为替心上人采药坠下山崖,他本可真的如同他爷爷一样,成为一代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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