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萧晏又拿起箸夹起山药送入口中。 “只怕他们午后便要联袂犯颜直谏了吧?”太后这话是微笑着说的,但明显有别的意味。 萧晏短叹一声放下箸看着太后道:“不会犯颜。”她顿了顿道:“今日之事,他们尽可指着鼻子骂朕昏聩,朕不会怪罪。” 太后又给她夹了一根青菜:“吃饭吧。”太后浅浅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继续吃。 萧晏无言,动箸夹起青菜吃了下去。
第46章 长辈突然的关心 桌上极安静,两人语气都很温和平静,但还是四座怔愣。看起来像是母亲训斥了孩子,却又好像只是闲谈了两句。 萧奕在一旁暗暗打量二人神色,顺着话音目光不住来回两人身上。边看边往嘴里送着菜,不知其味的缓缓嚼着。 这阵仗她太熟悉了……不敢说话,不能说话。 太后突然笑着开口:“你们怎么如此安静,哀家不过与陛下闲谈两句,你们怎么都停了箸?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众人忙动起筷子应承她,数萧奕动静最大。她左一箸右一箸,嘴巴塞的满满的,实在不像个公主的做派。 “今日的午膳,庖厨定是下了十二分的心思,比往日还要好吃。嘿嘿嘿嘿。”萧奕憨憨的笑着,自顾自的化解尴尬。 傅伯骞见她鼓着腮帮子像个仓鼠,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傅常乐看看她又看看萧晏,这姐妹二人,性子差别竟如此大,不过有一点倒是极像,性子其实都很直爽,只是萧奕莽撞一些,萧晏虽霸道但周全许多。 顾夕昭也在二人你来我往的谈话中,听出端倪,她没见过太后这样同萧晏说过话,与平常明显是不同的。 她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萧晏碗中。又自己夹了一筷子,低头细细吃着。 萧晏看她一眼,浅弯了弯眉眼。 “如何,宫中厨子做的和你们青州雍州差别大吗?”太后温声问到傅常乐等人。 “极好,十分正宗,许久未尝到,甚是想念。”傅常乐放下箸,满脸笑意道。 太后心满意足,笑道:“好好好,那就好,喜欢就多吃些。” “既如此,朕今日便命厨子随你们回驿馆。来京这些日子,朕倒忽略了此事。”萧晏淡淡开口。 傅常乐抬眼悄悄看她,脸颊微红,眼中含笑,带着几分羞赧,又揉着欢喜。那眼神分明透着倾慕。太后捕捉到了,顾夕昭自然也察觉了。 太后暗暗瞧着这几个孩子,傅伯骞笑意晏晏的看着萧奕,萧奕心无旁骛的用饭,顾长禹时而看看傅常乐,时而看看自己妹妹,傅常乐却一直悄悄看着萧晏。顾夕昭,自是不用说,此刻眼神一直停留在萧晏身上,偶尔会瞥向傅常乐几眼,这一桌子上的情潮暗涌,她一个过来人又是旁观者,看的自是比谁都清。 年轻人的情感总是浓烈奔放,直白到眼神不假修饰。 “常乐,哀家听闻你还未曾婚配,你可有心仪之人?”太后忖了忖缓缓开口。她这个年纪的长辈,最爱操持小辈婚事。 傅常乐有些慌张,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羞涩低头,轻轻点了点。 傅伯骞也一惊问道:“常乐,你有意中人了?是何人?” 傅常乐抿唇不答。她那句朕是好色之徒还徘徊耳畔,虽说是刺激明玉的话,但也使她心中不免担忧。虽说自己姿色不差,但萧晏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况论容貌,也无人能比得过顾夕昭。 顾夕昭却是心中一紧,手也跟着一抖,菜都没夹稳,掉回盘中,萧晏看到了,默默夹起来放到她碗中。顾夕昭抬眼挤出些许笑意。 “常乐?哥问你话呢?”傅伯骞轻轻唤她。 “我……”傅常乐舔了下唇,吞吞吐吐。 萧晏突然也转脸看着她,她便更是有些羞涩,别过眼,耳朵已染上桃花般的红晕。 “女儿家的心事,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世子也别逼她了,回去你再慢慢问吧。”太后笑意盈盈的开口打了圆场。 傅伯骞一头雾水,左思右想,进京后接触的人不少,但没见她对谁特别啊。 “那伯骞可有心仪的女子?”太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道。 傅伯骞倒是大大方方的道:“臣心仪公主殿下,只是还不知殿下心意如何?” 萧奕原本事不关己的看热闹,顿时被呛得咳了几声。悔不该当初,就不该答应他让他入宫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母后也在场,日后少不得被她耳提面命。 太后却一改往日温和,直言道:“哀家可不舍得让女儿离开京城。” 傅伯骞闻言慢站起身来态度虔诚认真:“太后,青州与京都相隔不远,车程不过两日,殿下若是下嫁于臣,可常回京探望,也可久居京中,臣多奔波些也无妨。”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还真的谈婚论嫁了,萧奕面露窘色,眼神求助萧晏。 萧晏心领神会,淡淡开口:“世子,朕同你说过,雪儿的亲事,但凭她自己心意。”她又看向太后:“朕相信母后亦是这样想。” 太后点头笑道:“那是自然。雪儿自己喜欢最为重要。” 萧奕也假笑几声:“呵呵呵,菜不错,母后再用些……皇姐也是……”她殷切的替二人夹菜。 傅伯骞见状也知不能心急,便坐了下来。 不料太后又开口问道:“长禹比夕昭还要大上两岁,可曾婚配?” 顾长禹吞吞吐吐,有些局促道:“臣,臣尚未婚配。” 像极了挨个被点名的,终究跑不掉。 太后点点头,若有所思:“嗯。该物色一个了,你父王竟也不着急?” “陛下!丞相,丞相带领百官已聚集宫门口,正浩浩荡荡往长信殿去。”赵谦慌张从外面进来禀道。 萧晏短叹一声。起身拱手道:“母后,朕先去了。” 太后无言点点头。 顾夕昭忧心忡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又添了几分愧疚。 “但愿那些朝臣不要一头碰死在长信殿,否则皇姐当真难以收场。”萧奕惆怅道。这段时间整日和这些朝臣打交道,她可太知道这些人的气性了。何况这事儿在她看来都有些荒唐了,更遑论他们! “你们别愣着,继续用膳吧,再晚就凉了。”太后笑笑。 萧奕一番话,顾夕昭更是食不知味,愁云惨淡。 午膳后,太后命人领着他们去歇息片刻,几人被安置在宫中闲置的寝殿歇息。 顾夕昭回了宫,坐立不安,徘徊不定。只是长信殿那边,一丝风也没有透出来,想必十分焦灼。 长信殿,百官群情激愤。 “陛下怎能如此儿戏?”御史大夫唾沫横飞,恨不能站在她脸上直谏。 “未免太荒唐了些?”百官垂头丧气。 李信阴沉着的脸似布满乌云的天,黑压压沉闷着,待众人说完,他拱手上前道:“陛下是否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萧晏手指在案上来回轻敲,托着懒音:“朕没有。” “这……” 底下又是一片鼎沸。 “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李信闻言跪了下来,殿内随即浩浩荡荡跪了一地。 萧晏轻呼一口气,清冷道:“众卿先起来吧。朕话都已说了出去,如今不好反悔了。” “荒唐,真是荒唐啊!”众臣哀怨。 “竟如此不顾祖宗基业,先帝泉下有知怎能安息!” “糊涂啊糊涂!” “那陛下为何要冒险?以如此大的代价与冀州世子去赌输赢?”李信横眉冷竖。 “输赢犹未可知,但输了便输了,迟早还要再还回来。”萧晏近乎昏君般满不在乎的发言,更是刺激的众臣心梗。 李信的肺管子似被她反复戳着。 “陛下,怎能如此儿戏?我军儿郎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陛下轻易就做了赌资?”闻武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萧晏摆出一副虽诚恳但不认错的姿态正色道:“今日不论众卿如何指责,朕都认了。” “臣等为的是苍生,为了是大周江山!陛下怎得有昏聩之势?”御史大夫扶着心口,随时要猝死当场的样子。 “陛下,冀州的代价太小了,一个郡主,一把弓,便与我两郡相提并论?” 这才是症结,赢了无伤大雅,输了确是割肉剔骨。 “自然不可比。”萧晏轻叹。 “那陛下为何行此事?”李信难以理解。 “过些时候朕便要遣返他们,明玉,朕不愿放她回去。但也无其他由头留下她,只有如此了。”她软下声音,颇有些服软的意思。 众臣见此也不好在咄咄逼人质问。 李信温声劝道:“陛下,一个女子而已,陛下喜欢仍可一旨诏书发往冀州,何必冒此大险。” “卿错了,朕不喜欢她,朕不过是要她为奴为婢,此生都不能出宫。”她平静道。 李信诧异:“她如何惹的陛下如此不快?” “她伤过朕的脸,朕未曾追究,可她屡次对朕的妹妹不敬,碍于颜面,朕不好动她,但朕不愿放过她。”萧晏冷冷道,只字不提顾夕昭。 “即便如此,代价未免大了些!”一白发老臣捶胸顿足。
第47章 劝服百官 “若朕赢了,明谭便是回了冀州,也无颜面对冀王,其他公子定会群起攻之,届时,冀州再起波澜,与我大有裨益。”她最善度人心,先荒唐的做了事,最后在不紧不慢,抛砖引玉。 “明谭若是被废,世子易人,冀州与雍州也会生出嫌隙,联姻只怕也会作废,两州的关系也会随之分崩离析。” “冀王会因此废了世子?此事只怕还未大到易储。何况已有婚约,冀王应当也会为了冀州和雍州保住明谭。”李信拧眉犹疑。 “将自己的妹妹输给朕为奴为婢已是耻辱。唾手可得的两郡也未能得手,何况朕也是女子之身,她输给朕,冀州无人会服他。冀王可选的人太多,他从来都不是唯一。” 萧晏笑道:“况且,雍王此人好大喜功,明谭若输了,他也会看不起他,说不定还要主动毁约。顾长禹也在京中,他此次已对明谭兄妹大失所望,若在雍王面前将见闻说出,明谭更是翻不了身的。” 李信拧着眉细细思量。“若是能赢,倒也确实大有裨益,可陛下不是说没有把握赢吗?” “嗯。” 又只淡淡一个嗯字。 众人面面相觑。闻武眼睛眨的飞快,舔了下嘴唇。不知所措。 “嗯是何意?”李信急了。 “没有十足把握的意思。”她淡淡答。 “这……”群臣焦灼不安。 那刚才说的那一番岂不是空话,若是输了,岂不适得其反? “朕说这些的意思是,明谭的赌资并非如诸位所想的那般不值一提。”她又是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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