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日河边,王五尸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猛地睁开眼睛,秋望舒惊诧地发现原本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消失得不见了踪影,此时陪在自己耳边的只有滴水不断的声音。 窗外根本没有雨,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渍却诡异地蔓延至屋角,带着一股极其阴冷的潮气钻进了秋望舒的骨缝。 屏住了呼吸,秋望舒下了床,缓缓地握住了桌上的长剑。 除了窗外的铜铃声,屋内安静得瘆人,可她却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落到她脚后跟的滴水声。 冷汗自脸侧滑下,秋望舒紧盯住脚下溅开的水渍,缓缓回过了头。 回头的瞬间,滴水声乍然停住,而秋望舒面前也出现了一个面目可怖,双目猩红的溺死之人! 屋外狂风骤起,吹响了这一整村的铜铃,却吹不开屋里浓重的腐朽之味! 屋内的潮气顺着剑锋攀上了秋望舒的手臂,这人也在一片腐朽之气中,抬起了头来,哑叫着伸出了一双枯枝般的手臂。 这是王五么? 向后退了一步,秋望舒盯着那个扭曲的面庞自问道。 一阵银光闪过秋望舒的眼前,秋望舒在刺剑将时惊讶地发现,此人并非死状蹊跷的王五,反而……是一个与她身量相似的女子。 压住了喉中的惊呼,秋望舒看见了在她干枯腐烂的手腕间,戴着一个缀着银铃的漆亮银镯。 此时,外面风声高啸,铃响不停。 可屋内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隔着剑,静静地站在了秋望舒对面。 她抬起了手,却好像只是想引秋望舒看向她自己的脸庞。 几乎与秋望舒四目相对,她那眼中有血泪淌下,流过了一张一合的嘴唇,然后落到了秋望舒横亘在中间的剑上。 树影挡住了月光,在模糊不清的暗光中,秋望舒似乎看见她奋力地吐出了两个字。 看她的口型像是在喊着“书里”“书里”,像是想引导秋望舒去找什么东西。 她好似还有别的事情想告诉自己,可是她的嗓子中,除了诡异的气声以外,什么都发不出来。 心里隐隐有声音撺掇着秋望舒,撺掇她向前一步,听清楚这人口中要说的话语。 渐渐冷静了下来,秋望舒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盯着她蓦然僵住的下半张脸,秋望舒又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耳边那越发密集,密集得几乎震破双耳的铃声! 铃声让对面之人变得痛苦了起来,她的双目中翻涌起了浓得抹不开的鲜血,皮肤也突然变得像被火舌灼烧过一般焦黑溃烂。 平日里听着空灵悦耳的轻响,在此时却像是催命夺魂的符咒。 就在所有铃声汇聚在一处之时,她猛然弓起了脊背,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凄怆至极的尖叫! 刹那间,屋外的狂风冲破了木窗,和那尖利的叫声一起笼罩住了这间屋子。耳中发出难受至极的惊鸣,秋望舒终于坚持不住地捂起了耳朵。 惊鸣声盖过一切之时,秋望舒鼻息间的潮汽也瞬间退去! 耳边风声乍停,秋望舒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攥紧了手边之物,她惊恐地看向了房门处!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么?” 仓皇坐起间,她听到易君笙在耳旁略显焦急的询问声。
第064章 模糊名字 反应不过来似地点点头, 秋望舒惊魂未定地看向了门边。 同梦里不同,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从门上透进来的惨白月光。 地上没有水渍, 窗外的铜铃没有声音,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意义的噩梦。 可梦里那女子的叫喊却仍然回荡在耳边。擦过自己额上的汗,秋望舒神色恍惚地看向了窗外, 在尖叫声停下的最后一瞬,秋望舒意识到她一直在重复着的,不是“书里”,而是她回答自己的名字, 一个带着“林”或者“灵”字的名字。 想着想着, 秋望舒的手不自觉地扣紧。指尖收向掌心时却突然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诧异地看向手心,秋望舒这才注意到自己又一次牢牢地攥住了少庄主的手腕。 “……抱歉” 即便她及时松开了手, 可她还是注意到那素白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声音十分歉疚,秋望舒轻轻地用指尖扫过那圈红痕:“疼么?” 秋望舒的话里夹杂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易君笙敛眸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问起她的噩梦:“秋姑娘是又梦到了从前么?” 又……梦到从前?哪来的又? 愣愣地看着易君笙,在她关切而温柔的神色中,秋望舒突然反应了过来。在连云山的破庙时,易君笙虽然告诉自己“丘姑娘一直很安静”,但其实她早就听清了自己在梦里的呓语。 神色复杂地移开了眼,秋望舒犹豫了片刻后, 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不, 我……没有梦见我娘。” “我梦见的是一个溺死的女子。” 易君笙脸上有一瞬的诧异, 但很快就平静地问道:“那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好像……想告诉我她的名字,可我听不太清。” 摇了摇头试图甩开梦中的声音, 秋望舒呼出一口气道:“算了,只是梦而已。” 将眼神移到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身上,秋望舒抿了抿嘴,闷声问起她的手腕:“真的不疼么?” 秋望舒的神色极其愧疚,易君笙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现在好像有些疼了……” 听她喊疼,秋望舒慌张道:“那,那怎么办?” 将手腕送到了秋望舒膝盖上,易君笙眨了眨眼,压着笑意道:“那秋姑娘给我吹吹吧,民间不都说吹一吹,就不痛了么?” “你……” 她是想给易君笙上一点药膏,可易君笙却忙着跟她说笑。 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虽然觉得这人越来越孩子气了,但秋望舒还是依言低下了头去。 没有想到她竟真的会照做,易君笙半张开了嘴,愣愣地看着靠近自己手腕的人。 秋望舒睫毛上的阴影轻轻地投下,易君笙感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过了自己的手腕,轻到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鼻息近在咫尺,她甚至闻见了秋望舒发丝间和她如出一辙的香气。 来自秋望舒的一切都极淡极轻,可偏偏就是能一寸寸地勾到易君笙的心口。 察觉到她的瑟缩,秋望舒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还疼么?” 秋望舒的目光澄澈,里头装的尽是坦诚的关切。 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逗她,她只是怕自己真的手疼。 被这近乎柔净的目光注视着,渐渐地,易君笙的心中却蕴蓄起一股翻腾不止的喧闹。 易君笙知道,那是自己已压抑不住的爱慕与渴望。从百影门一路到今天,那股渴慕已如浓春般酽冽,铺天盖地地将她卷入其中,叫她在这股渴慕中跌了个趔趄。 方寸间有什么声音鼓噪个不停,易君笙直视着她,好半天后,才失魂般地吐出一句:“……不疼了。” …… 辗转反侧到了日出时,秋望舒耳旁还一直回响着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嘴里塞着铜铃的王五,无故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女子,虽然这只是一场噩梦,可秋望舒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实在是睡不着了,秋望舒干脆穿衣起身,提着剑走出了门外,留下了身旁还在安睡的易君笙。 到了早饭的时候,苏临镜和玉小茶煮好了之前言益灵包的小馄饨,易君笙也在后院找到了练剑许久的秋望舒。 将秋望舒叫过去后,五人围坐在饭桌上,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看来,目睹了王五溺死的惨状后,昨夜大家睡得都不太安稳。 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面前的馄饨,秋望舒抬着瓷勺,对着热汤出神。 见秋望舒头都要埋进碗里了,易君笙面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今天她醒来时,秋望舒那一侧却空空如也,甚至连残留的余温都没有,显然是早已出去多时。担心她后半夜又做了噩梦,易君笙凑过去轻声问道:“今早那么早就出去了……还是没睡下么?” 岂止是没睡下,简直是睁眼到天明…… 不知道该不该在饭桌上跟其他人讲出那个诡异的梦,秋望舒只是默默地“嗯”了一声。 闻言,玉小茶顶着两只乌黑的眼圈,虚弱地附和道:“我昨晚也没睡好。” 拎着筷子走过来,林恣慕瞥了一眼她的脸色,随口道:“怎么,你做噩梦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可噩梦两字,却叫秋望舒的动作一滞。 “你怎么知道!” 将筷子搭在每个人的碗边,林恣慕好笑道:“看看你眼睛就知道了。” 对着馄饨叹了一口气,玉小茶抚着心口道:“我昨晚真是要被吓死了。” “我,我梦里一直听见房间里有滴水声,一开始我以为是阿临起来喝水,结果等我开口一喊,才发现……” 玉小茶倒不是故意卖关子,实在是她得喝一口热汤壮壮胆,才能继续说下去。 “等我开口一喊,才发现有鬼站在我床头!” 此话一出,秋望舒彻底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皱眉和易君笙对视了一眼。 苏临镜也好奇地问她: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也没真叫出声,那不是梦里叫的嘛。” 想起了昨日她们见过的王五的尸首,苏临镜盖住了手上倒竖起的汗毛,生硬地问道:“所以,你梦到的人……是王五么?” 神情激动地摇了摇头,玉小茶言之凿凿道:“不是,绝对不是王五!我感觉是一个女鬼,她一直站在我床头,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我一直没听清。” 顿了一顿,玉小茶皱起眉头,陷入了回想中。 “我想想她那口型,她好像在说……” 玉小茶的话音中充满了不确定,可秋望舒却抬起了头,蓦然接上了她的尾音。 “在说……她叫朱灵,或者钟灵?” 被秋望舒猜中了这两个字,玉小茶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知道!”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秋望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实情。“因为我也梦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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