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样,她就没有失去所有重要的人,就能在梦中和秋臻一起回到她失约的过去了。 城门边的茶摊上,不知为何用帷帽遮住脸的素华南将一包满满当当的干粮塞给了秋臻。里面装的都是她精挑细选,足够两人吃到濮州的点心。 “你和阿望路上带着吃!” 还当秋望舒是小时候那个嘴馋的姑娘,秋臻顺手翻了一块酥饼递到秋望舒嘴边,看她顺从地咬了一口以后,随口问道:“跟你娘做的酥饼比怎么样?” 因为心不在焉,所以秋望舒其实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回答了秋臻,“比你差点。” 秋望舒历来不是说她做的酥饼能砸核桃,就是嫌她做的馄饨还不如河水有料,听了这句话,秋臻立马转头向素华南确认道:“你看,我就说阿望真病了。” 虽然素华南也觉得秋望舒今天不仅乖得有些反常,还比往常沉默了许多,不过她统一把原因又归咎到了总是逗弄女儿的秋臻身上,“得了吧师姐,别成天逗你女儿了,赶紧走吧!” 那秋臻真是冤枉了,昨日她可什么都没有做,光让秋望舒黏了一整天了。不过秋臻还没来得及反驳,城门口便出现了几人策马入城的声音。 马蹄声整肃,马上之人皆着一身白。领头的女子腰间佩剑,襟口绣着精巧的玉兰纹。驶过城门时,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叫停了身后的队伍,调转马头走向了秋望舒身边。 心中的不安和迷茫愈来愈盛,秋望舒皱起了眉头,耳边似乎又要响起那阵尖鸣。 可是她却并不是朝秋望舒而来的,走到秋望舒对面后,她侧身朝素华南躬了躬身。 看见她入城的一瞬间,素华南便赶紧转过头去,可即便这样还是被她认了出来。 “素掌” “门”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素华南的咳嗽声打断。 “什么掌门,叫前辈就行。”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没有见过,可秋望舒的心里却清楚地认得她的名字。 潜龙门首徒,苏临镜。 楞了一瞬,苏临镜很快便反应过来,询问起素华南身边的两人:“素前辈,那这位是?” 苏临镜入门时,秋臻早已离开中都,所以素华南也不怕苏临镜将她认出,“一个老朋友,来中都看我。” 并没有因为秋臻的常人打扮而怠慢,苏临镜抬起了剑,恭敬地颔首道:“前辈” 自己此次是前往中都参加群英赛的,想起自己还未,苏临镜“晚辈先回……回去收拾,明日再来亲自拜会!” “快去吧” 心虚地朝苏临镜摆了摆手,素华南在背后嘟哝道:“别学的老气横秋的。” 苏临镜离开地毫不犹豫,转身前,也只是同样对秋望舒微微颔首,并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似乎她们确实是素未蒙面的人。 看着她驾马而去,秋望舒不禁喃喃道:“她不认得我。” 闻言,素华南和秋臻一同诧异道:“那你又怎么会认得她?” 秋望舒不止认得来人的身份,她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清楚地告诉她苏临镜的来意。“她是来参加群英赛的。” 耳边的尖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可是从秋望舒心里却涌起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她记得还有一个打红伞的姑娘,喜欢缠着她,一开始会叫她“阿朝”,后来又“阿望阿望”的叫个不停。 她爱笑,看重朋友,还会很自豪地告诉所有人,她来自南兰章。 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秋望舒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南兰章来的玉小茶,还有……” 不止,不止,她忘掉的不止这些,心里的声音这样告诉她。 脑海中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一个非要她睁眼看清楚一切,另一个又要她压下所有涌上的记忆,永远地留在这里。 眼前一片昏黑,甚至连秋臻都是模糊不清的。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耳边坠着一抹琥珀色的人。 她记得在一片苍绿间,那人扬起下巴,神色很是不屑,“你们开不了这阵门,要是不想在这儿耗着,就别在门口堵着!” 可还没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孔,眼前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又换成了沾满血色的灰白,在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中,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自己,“秋望舒,我们都是不能回头的人” 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 锐痛几乎将她撕裂,如果不是秋臻拉着,秋望舒几乎跪倒在地。 冷汗自鬓角一滴滴地砸下,秋望舒抓皱了秋臻的衣衫,痛苦地拼凑出了一个名字:“还有……林,林恣慕。” 可是,林恣慕呢? 她记起在江上她第一次把白糖糕递给林恣慕,也记起了弃月城时她追上来对着自己质问道:“来的时候是一起来的,现在谁同意你丢下我们自己跑的!” 她把自己看作同伴,她是能懂自己的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忘了她,忘了这么多事情呢? 可是不止,不止林恣慕,那丝毫不打算停下的锐痛告诉她,她似乎还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秋臻焦急的声音和耳边尖鸣突然消失,在安静下来的一瞬间,她听到一个叫她遍体生寒的声音。 “林恣慕?” 白着一张脸抬头看去,素华南和秋臻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紫衣,与狼狈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面上露出一个熟悉得令人作呕的笑容,秋望舒愣在原地听着她告诉自己:“阿望,林恣慕因为你死了啊。” “你不记得了么?” 秋望舒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的话语却没有丝毫停顿。 “你也没有用《息缘剑法》救她,所以她死了啊。” 似乎执意要秋望舒想起那染血的胸口,面前的人碰了碰手中的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死在了你的面前。” 记忆骤然回笼,刹那间,秋望舒记起了冰冷的水洼和漫天的黄叶,还有黄叶之间,那把贯穿林恣慕胸口的长刀! 秋臻再次消失的恐惧被胸口滔天的恨意掩盖,杀意盈满了她的每一寸肌肤,秋望舒愤然爬起,红着一双眼扑向了身前,“丁凌泉——!” “阿望!” 看到差点跌下床榻的秋望舒,易君笙放下药碗,立马扶住了她的双臂! 秋望舒已是昏迷了三日,她高热不退,内力乱行,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却猛然坐起,全身却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她甚至分不清面前虚实真假,将扶住她的易君笙当做了丁凌泉,蓄起狂乱的内力便要向易君笙击去! 易君笙守着她已是三日未睡,方才勉强躲过她的一击,现在又哪有力气再制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秋望舒呢。 可是眼见秋望舒呜咽着朝门外冲去,易君笙只能咬牙将秋望舒拉进了怀里! 她高热未退,眼神也并不清明,易君笙怎么能让她像这样跑出门去! 没有出掌相击的余地,秋望舒只能像一头困兽一般胡乱挣扎,嘴里发出痛苦又含糊的声音。 易君笙怎会不明白她的痛苦呢,她的脸颊紧紧地贴着秋望舒的脖颈,她知道那里面澎湃着怎样的自责与恨意。 她没有办法替秋望舒承担这些几乎搅碎她的恨意,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秋望舒抱紧,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秋望舒所有的力劲。 可是秋望舒已然分不清了,她只知道面前的人是她恨到了骨子里,绝对不能再有一丝犹豫的人。 所以,在易君笙箍住了自己的手臂时,她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了下去! 挣弄间,听见动静的玉小茶和苏临镜也开门闯了进来。房内一片混乱,秋望舒的手脚还不断地挣弄着,她似乎已经极力克制着不去捶打抱住她的人,可是她被恨意填满的本能却让还是让她下了狠劲。 甚至于连苏临镜都不能将她拉开。 看着失去理智的秋望舒,玉小茶心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在此刻崩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现在又要再看着秋望舒成这幅样子么? 无力地滑落在地,玉小茶无助地哭喊道:“阿望!” 声音中的绝望都快将外面的风声盖去,玉小茶泣不成声,只能看着秋望舒红着眼,一次又一次地往门边挣去。 “可是,那是易君笙啊!” 玉小茶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也清楚地传进了秋望舒的心中。 回音落下后,她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几瞬后,紧贴的肌肤上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湿意。 易君笙意识到,是秋望舒流泪了。 似乎已经意识到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是谁,秋望舒的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关系阿望……” 将秋望舒的头摁在自己的肩窝,易君笙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刺痛,安抚着怀中的秋望舒。 她知道这一点皮肉之痛抵不上秋望舒心中的半分,于是她抬起手来,颤抖地抚上了秋望舒的脑后。 咬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似乎放松了些,易君笙偏头凑到她的耳边,再次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阿望,我不疼。” 阿望的“望”字被她咬的特别轻,像是一片混乱中执意闯入,要将她唤醒的一丝清明。 怎么会不疼呢,秋望舒想。她分明都尝到了唇齿间漫开的血味。 血腥味中传来淡淡的冷香,秋望舒终于知道自己最后该想起人是谁了。 卸下了全身的力劲,秋望舒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在易君笙的怀中再次晕倒过去。
第138章 有人造访 “阿望!” 伸手探向秋望舒的脉搏, 苏临镜发现秋望舒的脉息乱得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房间里早已乱成了一团,一边是肩头染血的易君笙,一边是状况越来越糟糕的秋望舒, 苏临镜打起精神来对身旁人道:“小玉,我把少庄主带出去包扎休息,你去喊鬼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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