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走出几步了,还能听见身后那面馆老板数落女儿的声音,“个不懂事的妮子,以后都是要泼出去的,吃这些东西作甚,还不快拿给你弟弟?” 说着,便一把将那份酥饼抢过,交到哭闹的男孩手上。 得了大人撑腰,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孩立马变了脸,得意洋洋地揣着饼跑了。 小男孩刺耳的笑声渐渐跑远,秋望舒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转身往面馆走去。见面馆老板走进了后厨,她将那默不作声的小女孩拉到一边,轻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收好这些钱,重新给自己买一份酥饼吧。” 她做不惯给别人擦眼泪这样的活儿,于是,再将铜板交出去后,她便决然回头,跟上了前面默默等她的易君笙。 知道秋望舒联想到了什么,易君笙并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朝马儿走去。 这里不像南溪镇,即便是冬末日晴日的风吹到脸上也不带丝毫暖意。用被风吹冷的手拉紧了缰绳,苏临镜回头看向身后几人,心里隐隐有不安,“还有一日就到中都了。” “回去后,我们要怎么办呢?” 怀中的三卷剑法越发沉重,苏临镜斟酌着问道;“要把这三卷剑法……交出去么?” 闻言,林恣慕不假思索地反问道:“我们有不交出去的理由么?” 苏临镜还未回话,便听易君笙一声干脆的:“交” 丁凌泉可以用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白虹令夺了言益灵的命,那她一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拿到这三卷剑法。 嘴角扯住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来,易君笙话锋一转道:“只不过,能不能交到丁凌泉手上,就看我们的意思了。” 易君笙的面上毫无惧色,可是看着这样的她,秋望舒心中却越是复杂。 她虽已做好了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准备,可是在真正要抵达中都时,心里的烦忧却还是到了达到了顶峰。 “驾——!” 心中烦忧无以化解,秋望舒只能高声喝马,一人冲在最前。 见她一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苏临镜和林恣慕对视了一眼,也紧接着喝马赶上。 五人的马蹄踏起一路的烟沙,很快便消失在了平雨镇的矮楼间。 一日后,中都城城门口挤满了武林盟,他们身着各色衣袍,纷纷挤着往前,争着要和那刚刚下马之人说上一句话。 “苏师姐——!” “苏师姐和少庄主她们回来了!” “听说你们把三卷剑法都带回来了!” 一个长空剑派的弟子挤到了最前面,激动地问苏临镜:“一路上辛不辛苦?那继明山庄的恶贼为难你们了么?也都被你们铲除了么?” 本不欲回答这些问话,可是听到方才那一句,苏临镜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回答道: “没有为难。” “剑法……我们也带回来了。” 闻言,众人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怎么会没有为难……” 只是很快,这些七嘴八舌的问话就被一道威严的声音所打断:“临镜!”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临镜惊讶地看过去,发现站在几步外的,俨然是她那两鬓斑白的师父,潜龙门掌门——祝融潜! 而来的人也不只她的师父,在祝融潜身后,还跟着眉头紧皱的徐隐枝和几个内门弟子。看见苏临镜的到来,徐隐枝的眉头皱得更紧,可是那神色不像是不情愿,倒更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师父此刻不该在天嶷山等待自己回去复命么?怎会带着师妹来到中都呢? 带着满腹疑问,苏临镜将马交给林恣慕,上前问道:“……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已按捺不住要和苏临镜说话的弟子,祝融潜冷哼道:“听说你们成功将三卷剑法带回,武林盟在御风楼设宴,特邀各派掌门前来为你们接风洗尘。所以,我便带着这几个不成器的前来赴宴了。” 说完,见苏临镜没什么反应,他又肃声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武林盟已为你们安排了客栈,还不快去梳洗收整,准备赴宴。” 心中的思绪在嘴边停留了许久,苏临镜看了一眼徐隐枝,最后还是低头答了一句:“是。” 一个时辰后,惊澜台外,苏临镜走在最前,领着身后的四人缓缓迈上了御风楼。她已重新换上了白玉冠,而秋望舒也早在进城前便重新易过了容,换回了那副枯黄的面色。 许是半年未着盛装,几人的身形看起来都像陷在衣袍里似的。比如这令人拘束的御风楼和这高朋满座的酒宴,也许她们都更适合在弃月城那灯火缭绕的夜市肆意玩闹。 看着这样的五人,等候已久的丁凌泉从座上走下,一步步踩过地摊上华丽的锦花纹,向五人展开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路上餐风饮露,颇多艰险,诸位少侠辛苦了。” 还是那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还是那副疼惜后辈的姿态,丁凌泉温柔地也看过了她们中的每一个人,也看向了眼神不再躲避的秋望舒。 触到秋望舒的神色时,丁凌泉先是一愣,随即便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般继续道:“大家虽比出发时消减许多,但依我看应该也有不少意外收获。” 眼神转向了面色冷淡的林恣慕,丁凌泉一边将几人往座中引,一边笑着道:“比如说,还把百影门林掌门的孙女给带了回来。” 听了这话,不远处长空剑派的斯若愚阖起了扇子,不认同地调侃道:“丁掌门,这怎么能叫意外收获,林少门主不是在群英赛上便初露英姿了么?” “恕我眼拙,当日虽然留意到林少侠的身手,却没看出这竟是林老的孙女。” 打趣着给自己圆了场,丁凌泉朝林恣慕细问道:“不知林老现在身体如何?” 林晏霜去世的消息虽未在几人之外传开,但是以丁凌泉的心思却不可能半点消息都不知,就像她不可能当真认不出林恣慕是百影门少门主一样。所以在这时问起林晏霜,言下之意很可能就是在提醒林恣慕,接下来需谨言慎行,她的背后已无任何靠山了。 闻言,林恣慕掀起了眼皮,尽量恭敬地回道:“门中并无琐事牵绊,祖母还算清闲,不牢诸位掌门挂心了。” 她也不算对众人说谎,面上露出些许讥讽之色,林恣慕暗暗想道,祖母操劳一生,此刻在地下清闲又怎么不算是清闲呢? 听了林恣慕的回话,丁凌泉面上也并无任何异色,只是神色如常地寒暄道:“无恙便好,林姑娘若是回到千苍谷,记得替我向你祖母问一声好。” 只怕这声好,要带去祖母坟头了。虽然这样想着,但林恣慕还是端出了恭敬的样子回道:“多谢丁掌门,我记下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丁凌泉迈上台阶,走到了坐席边。在示意侍人可以准备传菜后,她看向了苏临镜,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在外奔波许久,想必诸位也饿了,不过很抱歉,在开席之前,我还是想先见一见武林盟翘首以盼的东西。” “临镜,可否把你们带回的三卷剑法取出,容我和诸位掌门一看?”
第122章 石榴酒香 不, 不止三卷。 云照雪身上便有三卷,再加上百影门和继明山庄的,苏临镜身上足足有五卷《息缘剑法》。 武林盟只是不确定继明山庄和百影门中是否有息缘剑法, 但是当年有三卷剑法与钰龙神教一同消失,是江湖上下都清楚的事实。 按照易君笙的打算,她们打算交出不痛不痒的三卷, 然后以此试探丁凌泉的反应。 当年李慕舸手上有三卷剑法,除了他早就拿到的两卷以外,剩下一卷便是从秋臻手上强抢过来的。 虽然这三卷剑法最终落到了继明山庄手中,但是若丁凌泉当真不是法定寺的神秘人, 那她必定不会发现, 秋臻的那一卷,不在这三册之中。 将妥善保存的三卷剑法呈放在丁凌泉面前,苏临镜垂头恭敬道:“这是弟子们在钰龙神教旧址的合虚幻阵中发现的三卷剑法, 还请诸位掌门过目。” 虽说之前就得知了三卷剑法已取回的消息,但是, 在座无论是祝融潜还是斯玉声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那就是:“也就是说百影门和继明山庄中并无《息缘剑法》。” 听见斯玉声的问题,苏临镜摇了摇头,缓声答道:“请恕弟子无能,并未发现其余两卷剑法。” 再次展开了扇子,斯玉声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去,“嘶”了一声后, 意味不明地感叹道:“这真是……” 继明山庄里没有剑法可以理解, 但是从未听说过林三娘手上那卷失窃过啊。 跑了这么一大圈, 结果还有两处地方是白跑的。 知道大家心里既有疑问也有遗憾,丁凌泉接过剑法, 朝其余几人宽慰道:“无事,还请各位掌门先看看这三卷剑法。” 三位掌门聚在一起仔细查阅,而同时,包含苏临镜在内的五人,也在默默地观察着丁凌泉的反应。 一页一页地抚过上面的笔迹,丁凌泉的眼中除了认真,并无任何杂色。 直到其余两人也检阅完毕,丁凌泉才阖上书页,笑着对五人颔首道:“是《息缘剑法》无疑,辛苦你们五位了。” 说着,她便抚掌,对侍从道:“来人,给五位少侠上庆功酒。” 随着掌声响起,几个侍从端着盈满酒香的酒盏而来,看侍从将酒盏放下,玉小茶好奇地朝杯中看去。 杯中琼浆泛着淡淡的绛红色,不知道这酿的是什么酒,闻起来竟有股果香。 座中其他人都向这美酒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有秋望舒一人后背僵直,手心中冒出了冷汗。 别人或许认不得,但她却最清楚不过,这酒分明和秋臻每年酿的石榴酒是一个味道。 她现在……是在那座上盯着自己么? 盯着自己看到这酒会有反应么? 寒意从心底蔓延到指尖,秋望舒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酒盏上撕开,然后看向座上的丁凌泉。 然而,丁凌泉此时并没有在看她。 她在看的,是拥护和相信她的座下之人。 看其他人的酒陆续也端了上来,丁凌泉面上的笑容愈来愈浓,但语气却仍然平和温柔,“也请诸位放心,这三卷剑法将由武盟各派分别存放,定不会出现当年青临门一家独大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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