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中,那碗小米粥被店老板扬起的巴掌打翻了,全数溅到了谭秋的马丁靴面上。 嘈杂的店内瞬间寂静下来,只剩橙黄的米粥散着袅袅热气。 谭秋攥着手机,烦躁又无奈的拧了拧眉,她这双鞋子是新买的,翻毛皮,特别难清洗。心下虽烦,开口却又是温和的语气,趁着歇战的间隙,直接便道:“要三笼三鲜的包子,三碗小米粥,两份打包带走,一份留给这位老妇人,一共多少钱?” “一共43.5,给我四十就行,对不起啊,姑娘。” 谭秋一边扫码一边摆手,“没事。” 拎着东西转身走了没几步,店老板又追了出来,涨红着脸汪谭秋手里塞了四十块钱:“我也不是那种老赖,姑娘,你这鞋子一看就不错,叔这四十给你洗鞋。” 谭秋才要拒绝,那店老板已经转身继续做生意了,忙碌的压根没空理谭秋。 谭秋捏着手里两张油腻腻皱巴巴的票子,叹了一口气,想着下次来再还上。 进了住院楼,谭秋便察觉出有人一直跟着她。于是故意拐进了楼梯间,在安全门后面等着看看那人的真面目。 谭秋原以为会是一直与盛清纠缠的陈柯君,没想到却是刚才包子店的老妇。 谭秋惊异,问:“大娘,您跟着我干什么?” 老妇被发现之后没有一丝的慌乱,她拧着脚紧走到谭秋面前,颤巍巍的从小手帕里找到一张照片递给谭秋,“你帮大娘认认,你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有些年头了,很旧,连边都花了,上面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胖男孩,小女孩长的秀眉大眼,只是眼神很空洞,一副苦相。 谭秋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只觉得那个小女孩眉眼之间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将照片还给那大娘,问:“大娘,这照片年头也太久了,你有没有最近几年的照片呢?” 老妇将照片揣进裤兜,有点尴尬的搓着手:“这个,没有,小丫头也没啥可照的。” 谭秋听到这话有点不舒服,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那您女儿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您打听一下?” 老妇一听,又堆上了笑脸,满口应好,“我那不孝女,叫盛迎男。” **** 谭秋拎着包子和粥回到病房,盛清正拿着手机回消息,听到脚步声,慌忙的将手机丢到一边扬起脸看谭秋,“回来了?” 谭秋点点头,先把盒装的小米粥递给盛清,然后坐到病床旁边将粘在一起的包子一个个的分装到饭盒里,“是啊,今早上碰到一个特奇怪的老妇人,快趁热吃,包子是三鲜的,尝尝。” 盛清喝粥的手顿了一下,塑料的勺柄在指骨间被捏的微微有些弯折,“奇怪的老妇人?发生了什么?” 谭秋将包子夹到她嘴边,眼睛弯弯的,似一轮弦月,“姐姐,尝尝,可鲜呢,我特意给你买的。” 盛清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苦堿泡着似的心里终于有了些裂系,丝丝点点的漾出甜来,略一歪头,唇瓣一抿咬住了那个小包子,谭秋这才告诉她:“就是买包子的时候碰到的,我帮那个大娘付了钱,她就一直偷偷跟着我,看着不像这边的本地人。拿了个五六岁时候的照片找闺女,你说荒谬不荒谬。” 盛清的手开始小幅度的发抖,她强撑着镇定,问:“那个人没说她女儿叫什么?” 谭秋:“说来倒是挺巧的,她女儿和你一个姓,叫盛迎男。其实,我看那张照片总有一张很熟悉的感觉。那个小女孩我应该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盛清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听到谭秋说到觉得那个小女孩很眼熟的时候,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转移到了这上面,秀气的眉略略上挑,似乎很感兴趣:“哦?是最近见过?” 谭秋吃掉最后一个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不是,是小时候好像见过。”
第十七章 盛清指节轻轻点着桌面,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晨曦的照耀下细腻柔和,她唇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带着浅淡的笑意,“哦?你小时候见过她?这样巧?” 她的情绪难得的高涨了一些,看盛清很敢兴趣的样子,谭秋本是顺嘴一提,但是见盛清终于从愁绪中挣脱出来,还是努力的回忆着当年的情形和盛清讲述: “当年我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和我爸爸妈妈一起去他们挑选的帮扶对象家里走访,那个小姑娘不是照片上的年纪,大概得有八九岁了,只是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所以长得十分矮小干瘪,像一颗被抽干了水分的小苗,蔫蔫的。” 盛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谭秋从她这里得到了鼓励,更加努力的开始回想了: “那个小姐姐的家里人都很重男轻女,对她很不好,也不让她上学,整日里背着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胖的小男孩。脊梁被压得弯弯的,都快趴到地上去了。我们去了以后,和那家父母讲了好久的条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户人家才同意让那个小姐姐拿资助上学,准备把她带走办理入学的那几天,她经常带我上山上玩,带着我捉了好多漂亮的蝴蝶。” “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对蝴蝶感兴趣的。” 谭秋终于再想不起其他,结束了忆往昔,感慨结尾:“也不知道那个小姐姐现在过的怎么样。” 盛清伸出手,柔柔附在谭秋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恰如其分的烘暖着谭秋,她抬头看盛清,视线交汇间,盛清开口道:“放心吧,有你们的帮助,她现在一定过的很好。” 谭秋笑着回握住了盛清的手:“好的,姐姐。” **** 盛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算是躺在医院里,也仍旧挂念着和邓伟的合作,几桶电话打出去,和邓伟确认了最后的见面时间。挂断电话时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又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确定了她的身体再没其他问题之后,谭秋终于勉强同意带她出院,只是肩膀上的那道划痕还没有好利索,不小心牵扯到仍旧是钻心的疼。 谭秋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上车下车拎包提东西,完全不让盛清出一点力气,等到忙活了一上午坐到小房子那个小小的沙发上时,盛清蓦的从心里生出了一种安稳感。 这种踏实,在看到玄关处的人时,尤为强烈。 谭秋一件件的放好东西,将带着些凉意的风衣拖下来挂好,察觉到盛清的视线,便叫了一声:“姐姐。” 盛清随着谭秋的小动作歪了歪头,眼睛含着笑意答道:“过来坐。”说着,她抬手拍了拍身下的沙发。 盛清的眼神一直都有着蛊惑的力量,谭秋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在触及盛清眼神的一刹那,她就已然丢盔卸甲,不要说过去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盛清只要浅笑着勾一勾手指,谭秋也就意乱神迷的去了。 等到坐到盛清身边时,谭秋才在心里暗骂自己色迷心窍,色令智昏。 可是等盛清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钻入鼻腔时,谭秋还是忍不住又向着盛清身边挪了一点点。到这时,她不得不承认,盛清这个人,天生就有吸引别人靠近她的本事,不单单只是长相。 盛清将一管药膏塞到谭秋手里,“肩膀上的伤,我够不到,在它愈合之前,就拜托你来帮我上药了。” 谭秋捏着手里那管膏体尾部,她觉得盛清在把手抽回去的时候似乎轻轻的勾了一下她的手心,“什么时候?”她脱口便问。 转而又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这样急迫的问,好像她多么巴不得给盛清上药一样,殷切的过了头,难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谭秋有些不安的抬头,果然对上了一双带着促狭意味的眸子,不过好在盛清并没有出言调侃她,谭秋才刚刚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双眼却又立刻瞪圆了。 盛清竟然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虽然说浴室里的时候谭秋便已经什么都看见过了,但是那时盛清处于昏迷中,情况紧急,怎么能够和现在相比呢。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尊重,谭秋都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别过脸去。 可是她没有。 盛清纤长冷白的指尖触上圆圆的扣子,一颗一颗,缓慢的像下解开,衬衫中间漏出一条缝隙,随着女人指尖的下移,越来越宽大,接着,伴着盛清微微颤了一下肩膀,衬衫丝滑的从上身滑落,松松的挂在臂弯上。 谭秋像是被施法定在了原地。 她又慌又乱,视线也因此混沌,看到凸出精致的锁骨时,谭秋觉得失礼,慌忙中下意识的垂下眼眸,结果,一整片被黑色蕾丝包裹着的柔软便横冲直撞的飞进了她眼里。 白皙的肌肤和黑色蕾丝胸衣对比格外强烈,因为靠的太近,谭秋甚至看清楚了盛清胸口上的一颗小红痣。 更失礼了! 谭秋手指一紧,险些将药膏捏的爆了出来,又无法继续低头----那样就要埋进盛清怀里了,只能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木头似的坐着,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如此窘迫。 周围静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晌,谭秋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接着,下巴便被盛清手指轻轻勾了起来,谭秋被她的手拉着,一点点向她靠近:“第一次看嘛?这么紧张干什么。” 盛清轻佻的语气反倒激起了谭秋的心底不服输的那股劲。 紧张什么,她也有,看就看了呗,也不是没看过。谭秋这样想着,视线一个不注意便又飘了过去,接着,便又补充:她的没有盛清这么大就是了。 “我才没有紧张,你有的我都有,我紧张什么?!我是怕姐姐你紧张。”谭秋情急之下如连珠炮似的找补解释,没有让盛清就此绕过这个话题,反倒是惹得她的目光也落到谭秋胸前,谭秋从她那双闪着光的眼眸里读出了些不怀好意的韵味,果然,下一刻,盛清道:“你也和我一个size吗?我不信,看看。” 谭秋不知道盛清是怎么如此坦然的说出这句话的。 直女之间都是如此坦诚吗? 她如同置身烈火地狱,周围无数火舌舔舐着她,要将她那一点残存的理性也摧毁,在彻底被欲望吞噬之前,谭秋伸出手盖住了盛清的眼睛,盛清卷翘的睫毛扫的谭秋手心痒痒的,“姐姐,别闹了,快上药吧。” 她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喑哑的不成样子了。 像是在沙漠里晾了十年一样。 感谢上帝,盛清没有继续纠缠着她作弄玩笑,她听话的转了一点身体,将那道伤口展示在谭秋面前: 一条有一指那么宽的伤痕,从右侧肩胛骨斜下七厘米,狰狞的盘亘在那羊脂玉般的背上,生生坏了这样一副好皮相。 谭秋心疼极了,手指上的动作格外轻柔,可纵使如此缓慢,盛清的身体还是有些微微颤抖,谭秋以为自己弄疼了她,便停下了动作,问:“姐姐,弄疼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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