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无从辩驳,只能浑浑噩噩看着她们说。直到顾正凯成为植物人,那些缠绕在阮议身上的流言蜚语,才骤然分摊了许多。 “她的死,是因为我。” Omega讲述到这里时,语气平静而冷漠,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偏偏她开口,却将一切问题归结给自己。 应许坐在她身侧,几次想打断,却又无从开口。 阮议是自缢而死,这并不是体面的死法,甚至十分痛苦。 这样极端的选择,一定说明她本身深思熟虑过,即使顾青竹接到了那通电话,听到的,或许也只是几句状若无事的遗言而已。 她同样什么都无法改变。 喉间干涩,当应许终于想要安慰几句顾青竹时,呼吸机却骤然闪起红光。应许还没反应过来时,顾青竹已经按下了呼叫铃。 应许终于意识到是顾正凯出了问题,有心想帮忙,顾青竹却开口:“你在这就好。” 说着,便推门离开,一时间病房内一时间只剩下应许一人。 此起彼伏的响声中,医生来的很快,仪器很快检查起顾正凯的身体,顾青竹旁观着几人将人推走,终于对应许开口:“走吧。” 应许仍旧没有回神:“去哪里?” “不是晚餐吗?”顾青竹说,“检查时间很长,不会有事的。我晚上还会回来看他。” 应许不清楚她“不会有事”的自信来源于什么,但顾青竹都这样说,她只能迟疑着点头。 * 应许挑选的这家餐厅位于海边,露天式,上至顶楼,抬眼便可见远处的明亮灯塔与璀璨繁星。 即使环境足够私密,上菜的服务员依旧认出了两人。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应许的右眼,面露震惊之色,即使掩藏的再好,也被两人察觉。 应许看向顾青竹,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会了用钱封嘴。 如果顾青竹想,她不介意去服务员聊一聊。 可顾青竹却始终没有动作,直到女人走后,她才开口:“就算隐瞒一阵子,之后也会被发现。” 欺骗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是欺骗他人,还是欺骗自己,都毫无意义。 顾青竹明悟这个道理太晚,如果她早一些懂得,不会固执己见的将应许视作‘杀人凶手’,不会在过去将一切过错推给应许。 偏偏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应许没有否定她。 她没有说的是,早在来的路上,便有几辆车追着跟拍,车型十分熟悉,似乎是某家娱记。 即使封口了这个服务员,之后也会有更多过江之鲫前来索取。 直接默认,反倒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两份牛排被端上餐桌,应许用着刀叉,有些不熟练。 瓷器碰撞杯碟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当她也听不下去,想随口找个话题,将这些动作掩饰时,顾青竹却突然将她的碟子端起。 Omega像是注意到她的窘况一般,用新的刀叉在肉块上划出痕迹,动作熟络,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灯光温馨,酒液的芳香萦绕在方寸之地,就连花瓶里插着一簇盛放的紫罗兰。 应许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这种氛围似乎太过暧昧了,并不适合自己和顾青竹。 即使如此,她也依旧隔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之后呢?” 顾青竹垂下眼睫。 阮议去世后,顾正凯似乎也有些迁怒于顾青竹,即使这种迁怒毫无道理,两人间也产生了隔阂,自然的冷淡下来。 她休学在家,随着老师学习课程,直到遇见许应,又因顾正凯工作而离开那座城市。 继而,便是和应许相识的故事了。 应许听着她的讲述,突然意识到,在Omega眼中,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就是阮议的死。 如若阮议没有在死前拨给她那通电话,她或许就不会被顾家排斥,性格不会扭曲到,将许应视作自己唯一的稻草,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眼见女人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应许终于打断。 “如果……”她开口,有些犹疑,却还是说完了整句话,“她没有死呢?” 这个问题让顾青竹陷入漫长的沉默。 于她而言,幻想不切实际,也是一种伤害——因为得不到,所以感到痛苦。 为了避免这种情绪,她总是不去过多联想,遏制自己的欲望,从没想过有一天,应许会问她这个问题。 但顾青竹还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慢慢开口:“可能……还在读书吧。” 顾正凯车祸时,顾青竹正在拍戏。她当时刚与许应重逢不久,越是与对方熟识,她便越有退出娱乐圈,重拾起学业的想法。 像阮议一样,她毕业于名校,结婚之前,就已经是颇有名气的画家。 顾青竹曾一度很向往那种生活,但在Omega去世后,她也彻底放弃这种想法。 成为明星,是顾青竹想和母亲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兜兜转转,她似乎也和阮议一样,爱上了一个人,想要和她结婚。唯一的区别,似乎只有她不能为应许生一个孩子。 她看着应许,并不想将这种过于可笑的想法讲述出,但女人的目光却格外柔和,仿若冬日温暖的火焰,让人明知有灼烫的风险,却依旧忍不住靠近。 顾青竹突然想到了应许质问的那句话。 “你甚至分不清我和许应。” ……怎么可能分不清。 她一直,将两人分得很清楚。 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即使长相再相似,注视人时的目光,也截然不同。 许应的目光,像凝视与观察,注视她时,像是在透过她联想到其它事物。 而应许的目光,只是在注视她本身。 但顾青竹不想在此时提及这个名字。 她怕应许生气,更怕应许…… 毫不在意。 顾青竹将碟子放回应许眼前,方才去切自己稍稍冷却的那块。 应许盯着被切分成大小几乎一样的肉块,安静地想,即使阮议没有死在那次自杀,她也大概率会在之后进行第二次、第三次,为顾青竹带来的冲击或许会更大。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顾正凯没有车祸。 没有接受顾氏的顾青竹,现在会是什么样? 应许没有问出口,因为在那之前,顾青竹收到了陆助理的电话。Omega似乎还有合约上的事没有解决,需要临时去公司一趟。 “你先忙吧。”应许没有再打扰顾青竹。 Omega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说出一句:“抱歉,应许。” “下一次再陪你,可以吗?” 既是道歉,又是试探。 像这样的约会,还可以有下一次吗? 应许没有回答,顾青竹离开时,面容依旧有着些许愁绪。她走后不久,应许点了一份相同的牛排,学着女人适才的模样,将它切成等块的模样。 分明一眼看不出区别,应许却总觉得相差甚大,直到要离开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是她的身前少了一个看着她的人。 * 夜风柔和。 咖啡厅位处海边,应许到时,天幕幽深,海洋一望无际,沙滩处挤满了熙攘的行人。 程月渡独自坐在角落,桌上放着两份咖啡。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但在见到应许,看清她的右眼后,笑意瞬间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应许第一次听见她这样惊讶的声音。 “只是意外。”应许温声回答,“不重要。” 程月渡一时失语。 眼睛不重要,在应许心中,什么才是重要的? 顾青竹?又或者…… 思绪骤然回笼,程月渡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彻底收敛了玩笑的态度,将一份个人简历递给了应许。 应许接过,还没打开,便听程月渡说出了结论:“许应的车祸,或许不是意外。” “……你认识许鸢吗?” 这个名字,应许记忆尤深,在她的梦里,许鸢极受卫胥言宠爱,不仅针对应许,就连许应都曾因她吃瘪。 可当事后,应许在网上搜索许鸢,却不曾得到丝毫线索。 这本身极其反常。 以许鸢刁蛮爱博眼球的性格,理应极爱出风头,凭借许家的人脉,运作几个奖项与新闻宣传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偏偏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是这个世界上从不曾有过‘许鸢’这个人一样。 应许并不怀疑自己对许鸢的判断,只以为是自己记忆出错,记错了许鸢的名字。直到此刻从程月渡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她才敢确定。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许应与旁人亲密的身影。 在和顾青竹在一起时,许应出轨了旁人。 应许点点头,程月渡像在整理思绪一样,任由她拆开文档。 那张纸格外的薄,记录着许鸢的信息。 从她的饮食忌口,到曾就读过的学校,内容十分详细,小学、初中、高中,应许甚至知道了曾与她交好的朋友名字,极其鲜活。 可偏偏,记录戛然而止于一行文字。 【十七岁,因故去世。】 应许好一会才读懂这行字,下意识问:“死因是什么?” “花生过敏。”程月渡说,“被发现时已经休克,来不及抢救。” 即使梦中的许鸢再‘恶’,也足够鲜活,骤然知道她因为这样的原因死去,应许后背骤然发寒。 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时机。 果不其然,程月渡下一句话,便让应许后背发寒:“她是在许应生日宴上去世的。” “宴会中途,许应突然临时增加了烟花环节,没有人通知许鸢这件事,她一个人待在酒店里,吃下了含有花生的甜品。” “酒店方声称不清楚客人的忌口,赔钱了事,但生日宴的清单里,写明了许鸢的忌口。” “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安排的所有甜点,都含有花生。” “她是被害死的。” * 走廊的灯光惨白明亮。 刚在公司签完名字,顾青竹便收到医院电话,称顾正凯的脏器突然衰竭,正在抢救。 再次坐在抢救室外,顾青竹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抢救中的字样刺眼,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紧张,脑内想到的,仍旧是应许。 离开时,alpha似乎还有话想问自己,却没有说出口。 顾青竹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决定下次见面时,当面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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