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便是其中之一。 即使清楚,这个猜测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应许却也无力再去补充。 她自顾自说服了自己,走出校园时,才发现日头正好,阳光格外灼热,即使投落在林荫处,也依旧让人感到滚烫。 她下意识抬头,入目却只有左眼一小片的风景。 一刹那,先前所有的情绪消失殆尽,就这样静静注视了天空许久,应许终于给顾青竹发去消息。 【晚上有空吗?我订好了餐厅,想和你一起。】 * 窗台上,一束蝴蝶兰生长的正好。 向灵言简意赅的介绍顾正凯病情:“顾总最近的状况很好,一个月前只是手指有自主动作,最近已经恢复到腿部也开始动作,苏醒的可能性很大。” 顾青竹垂眼:“大概需要多久?” “不确定。”向灵耸肩,不只是她,顾青竹问任何医生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都没人能说出所以然,说好听些,是看个人存活意愿强不强烈,难听一点,就是看命。 她当然是捡着好听的说,可顾青竹听了,脸色却更难看了些。 “存活意愿。”她呢喃着这几个字,别开了目光,“我知道了。” 这之后,向灵又说起顾正凯后续的治疗方案。 先前几年里,顾正凯一直在顾家的私立医院,顾青竹突然要将他转院时,向灵还有些意外。 没过几天,向灵的老师便成为了顾正凯的主治医生,她陪在一旁学习,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内容。 顾青竹听了一会,便走起了神。 她对治疗方案并不感兴趣,送顾正凯来这里,既是为了让那些股东意识到,无论他们说什么,自己才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更是因为—— 她有些累了。 与应许分开的时间越长,顾青竹便越感到恐惧,不知什么时候起,alpha已经和她的生活密不可分,偶尔与旁人争论时,她甚至还会幻听幻视,将身边的人当作应许。 她太渴望应许在身边,有无数次想要联系对方,即使是隔着屏幕看应许一眼,又或是听听她的声音。 但是,顾青竹不敢。 她不敢联络应许,怕被对方认为这是某种施压;不敢探听她的消息,怕应许想起先前自己曾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的事;更不敢见应许,不敢看自己亲手留下的痕迹。 她的世界,像是突然只剩下了“不敢”。 可顾青竹没有丝毫的顾影自怜,只觉得这种恐惧格外的虚假,令人作呕。 如若不是应许的质问,顾青竹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她过于旺盛的窥探欲为应许带来了多少心理阴影。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会恐惧吗? 不,不是。应许也会恐惧,只是她从来没有提过。 许多时候,只要想到应许那张脸,顾青竹内心沸腾的情绪便骤然消失了。 她需要做的,只是弥补应许,做完最后能够做的事。 “说起来,应许呢?”思绪游离时,向灵已经介绍完病情。见顾青竹走神,她也不奇怪,只是收拾起病历,语气有些奇怪,“我看网上好多人传她失明了,假的吧?顾氏怎么不出面辟谣?” 顾青竹不是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对陌生人时,她可以自然搪塞,甚至是撒谎。但面对向灵时,这两种方法却都不适用。 就在向灵神情一点点发生变化时,提示音骤然响起。 向灵正好看见了那条讯息,也是一怔:“应许?” 一瞬间,她心安定下来,认定网上的猜测都是谣言。 如若应许真的失明,怎么可能这样自然的邀请顾青竹约会? 想到这,向灵也不打扰顾青竹,笑着离开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顾青竹却依旧有些回不过神,不清楚应许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是顾亦白说了什么吗? 她思绪突然有些杂乱,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 对话框删删减减,只编辑出三个字。 【有时间。】 数分钟后,应许依旧没有回答。顾青竹以为这便是结束,正犹疑要不要再追问一句时,对话框却骤然刷新。 【你还在忙吗?】 【我想见你。】 两行字并不长,顾青竹看在眼中,却静默了许久。 换在先前,任何时候看见这句话,充斥在她心中的都一定是浓情蜜意。 可偏偏它出现在这个时候,在应许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现在。 顾青竹抿着唇,像是心脏骤然被攥紧,充斥在胸腔的只有酸涩的情绪。 指尖不知什么时候起移到了通讯的界面,最终,顾青竹还是轻触按键。 数秒后,她听见日思夜想的,应许的声音。 “青竹?还在忙吗?” 声音如微风拂面,顾青竹下意识摇头,才想起应许看不见:“没有。只是这里还有些事没处理,还要一会才结束。你看好哪家餐厅了吗?我让小陆去订。” 应许说出了餐厅的名字,话题似乎就此结束,犹疑片刻,她还是问:“你在公司吗?” “不是。” 顾青竹清楚,自己应该说出所在的地方,好让应许安心。可医院总让她回忆起太多不好的记忆,她不想让应许也深陷其中。 “青竹。”应许远比顾青竹想象中更聪慧,“我是不是……打扰你的私人行程了?如果你很忙,晚餐也不用勉强。” “不是。”顾青竹皱起眉,不解应许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官方的用词,轻声说,“对你,我没有私人行程。” 她语气无端低落起来:“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这里。” 应许自认没有‘不喜欢’的地方,向顾青竹索要了地址。 后者没有拒绝。 收到讯息时,应许才知道顾青竹的迟疑来源于哪。那是一家地处郊区的医院,几次出入其中,应许的确很难对它有所好感。 顾青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在接受心理治疗吗? 这是应许唯一想到的可能。 她随手搜索,网上有关这座医院的消息寥寥,应许看不出所以然,正思考要不要再次问询顾青竹时,程月渡突然发来消息。 【我找到了几分资料,或许可以解答你之前的问题。】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当面把它交给你。】 应许瞬间意识到,这是她上次托程月渡寻找许家的资料,有了后续。 但为什么对方话语中只说“资料”,而不提及许应或许家?何况,一份资料而已,网上传阅给她也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见面? 她下意识猜测了许多,最终还是一一打消。 或许,只是程月渡警惕心太强。 应许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发给程月渡,它和餐厅距离不远,和顾青竹吃完饭后,再去见程月渡,时间刚好来得及。 因为这突然的插曲,应许先前因为‘顾青竹在医院’而产生的无名焦虑也缓解不少。 就算Omega真的出事,最该担心她的,也是顾家的人,而非自己。 抵达医院时,太阳即将落山,整座医院被包裹在落日里,绯红的格外刺眼。 偏偏踏入医院后,入目却是一片苍茫的白,冷而肃静,像是骤然进入了严寒的冬。 顾青竹正在医院门口等她,见到她,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却还是收敛了表情,静静为她引路。 “等了很久吗?”应许下意识开口,顾青竹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几分钟。” 应许没有怀疑,她也并不觉得顾青竹会刻意等待自己很长时间,只是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父亲在这里住院。”顾青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几年前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这几天,护工说,看见他的手指动过几次,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父母似乎一直是深埋在她内心的记忆,轻易不会提及。 应许愕然一瞬,想起自己半带胁迫的问询,眉眼柔和许多:“青竹,我和你一起等,可以吗?” “……如果你不觉得无聊。”顾青竹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顾正凯的病房位于走廊最深处,内部配备了呼吸机。男人戴着氧气罩,面容看得出与顾青竹有几分相似。 “我来的次数不多。”顾青竹盯着那张脸,缓慢的说,“因为……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这个开场后,顾青竹便不再说话。似乎是无话可说,又或是想倾诉,却又担心应许不愿意倾听,于是干脆的交出了选择权。 如若应许愿意听,她会毫无保留。如若应许不愿意,她也不会让应许浪费时间。 尽管顾青竹自己也清楚,让应许此刻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 可她还是想和应许一起。 顾青竹并不期望得到正面的回答,应许也如想象一般沉默,正当她一点点垂落下目光时,应许却突然发问:“为什么?” 她骤然抬头,应许正在望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顾青竹永远不会知道,应许在她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自然不会再介意这一星半点。 在短暂的惊喜后,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突兀说:“我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吗?她是个画家,很有名气,我曾经和她学过几年的画。” 在顾青竹记忆里,阮议是个极其温柔的Omega,她像是教材所描述的传统Omega一样,耐心而包容,她曾经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家中的秋千,任由阮议绘画自己的肖像。 当她拿起画笔后,坐在那里的成了阮议。 七岁之前,顾青竹的人生都格外顺遂。顾氏生意如日中天,阮议的画连得奖项,连带她本人也成为名流间追捧的上宾。 顾青竹有着旁人无法设想的光明前程,她享受其中,理所当然认为继承了父母优点的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更优越的人。 但她没有。 因为十四岁那年,阮议死了。 死因是自杀。 没有征兆,没有原因,甚至没有留下一封遗书。在顾青竹十四岁那年,阮议突然自杀。警察来调查,只发现在阮议死前五分钟,曾将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顾青竹。 而她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那天之后,顾青竹似乎成为了顾家无形的‘罪人’,所有人都在谈论,如若她当时接到那通电话,就算不曾察觉阮议自杀的倾向,也能安慰对方几句。 或许,只是因为这几句话,阮议就会放弃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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