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住院后,应许便彻底断绝了与外人的联络,易宁对应许的近况,也是从网络上得知的。 她不敢打扰应许,却又实在担心,才终于拨来通讯。 “看望就不用了。”应许停顿片刻,说,“你的助理合同,我让青竹保留了,之后你负责协助骆珠就好。” 在这之前,从未有过‘经纪人助理’的职称,这份工作太过轻松,易宁好一会才说:“那你……是真的不回来了吗?”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应许莞尔,“何况当艺人很累,现在这样就很好。” 又闲谈了几句日常,书页再次被翻动,在厨房的门被打开时,易宁终于敢询问:“网上都说,你的眼睛受伤了,严重吗?” 汤面热气蒸腾,顾青竹放下碗时,才发现虎口处通红一片,是被热水烫到的。 换作过往,她或许会借此向应许撒娇,可此时,顾青竹只是不着痕迹收回手,正想叫应许,便听见女人说:“不严重,没有失明。” “不是你说的吗?网上的爆料不准,怎么还去信这些?” 这似乎是顾青竹第一次见应许说谎。 她这才发现,即使是诉说谎言时,女人脸上依旧有很淡的笑,语气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顾青竹不知有多久没再见过这样的应许。 下一秒,过往的记忆闪烁于眼前,她突然发现,在过去的许多时候,应许安慰她、哄劝她、甚至是回应她“告白”时—— 都曾露出过这样的笑。 “应许。” 女人声音响起时,通讯接近尾声。 应许这一次没再让顾青竹等,自然用借口挂断了电话,走近餐桌时,她主动对Omega说:“是易宁问了一些近况。” 顾青竹坐在她身侧,看着应许动筷,女人似乎没有分出味道的区别,平静用餐,许久,她方才垂下眼,也握起筷子。 指节攥的用力,青白一片,顾青竹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敢。 她害怕自己看见的笑容,只是高压下出现的幻觉,害怕自己的恶意揣测,又一次伤害到应许,更害怕猜测成真。 应许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她。 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与理解。 一切对她的好与亲密举措,都只是别有目的。 或许,在应许心中,她一直都十分厌恶自己。 眼前模糊一片,顾青竹张唇数次,最终都紧紧合上。 她突然知道,许家为什么要对许应的死避之不及了,有时候,真相太过沉重,光是鼓起勇气去猜测,便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只是沉默里,顾青竹突然想到了早上的梦。 如果现实真的和梦境一样,如果失去一只眼睛的是她…… “青竹?” 耳畔落下轻柔的声音,顾青竹抬头才发现,应许正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用手心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平复起呼吸:“我没事。” 应许递纸的手一顿:“是吗?” alpha似乎还想问,送合同的律师却已经到了。 “走吧。”顾青竹深吸一口气,努力向应许扬唇,“签完合同,就不用担心了。” 应许一直以为,主动放弃坚持已久的一件事,是极其棘手的难题。 可当她真正落笔,在解约合同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心中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律师走后,应许在茶台前泡着茶,突然听见顾青竹问:“之后,你想去做什么?” 应许没想过,顾青竹会问这种问题,毕竟听她先前的话,她似乎已经为自己决定好了后续的路。 沉思片刻,她说:“休息一段时间,去学习一些新的东西吧。” “我不可能……只依靠青竹,不是吗?” 听到她的回答,顾青竹静了片刻,突然说:“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昨晚,我联系了顾亦白,她在大学授课,你可以去旁听。” “……再过几天,应许,你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应许没有拒绝顾青竹。 顾青竹没有说出具体的地点,她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只知道女人的确当夜便飞离了城市,第二天,她收到顾亦白的好友申请,对方发来了地址,是临市一所高校。 这门课程似乎并不对外开放,应许第一次去上课,课上的人寥寥,她坐在最后一排,听顾亦白讲起插花艺术,几次走神。 直到课后,顾亦白边端详被剪的歪歪扭扭的枝干,边开口:“顾青竹最近一直在和股东会吵架。” 应许一时间没意识到,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好一会才犹疑道:“是因为……我?” “她想给你10%的顾氏股份。”顾亦白说,“她们之前只是听说,她有一个情人,没想过她会真的想要和你结婚。但不管怎样,这个数字都超过太多人预期。” 要知道,即使是商业联姻,也不可能转售、甚至赠予10%股份,顾青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不少人都觉得她是疯了,偏偏顾青竹却铁了心要这样做。 只是顾正凯还没有去世,她不可能直接将父亲的股份送给应许,那未免太过冷血,仿佛顾正凯再也没有了痊愈的可能。 顾青竹的想法并不难理解。 只要股份转让到应许名下,无论未来,她与顾青竹的关系如何,她都能靠它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 金钱永远是最有力的保障,应许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顾青竹会这样“面面俱到”,更想不到女人因为这件事与旁人争执的模样。 记忆里,她似乎永远都那样高傲,与任何人说话,都要压对方一头,连带着和平协商都像贬义词,是对她权势的不尊重。 “她变了很多。”顾亦白思索片刻,说,“换在之前,如果有人不同意她这样做,她一定会直接报复,但这次被拒绝,她反倒平和了许多,甚至拿出了很多补偿方案。” 应许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自己。 正因为顾青竹从未给过她选择,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在那之后,Omega开始学会给旁人选择,甚至连带自己做决定时都会犹疑不觉。 应许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好坏,她也无意去评断,只是皱眉问:“所以,你和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劝劝她。”顾亦白言简意赅,“那么多钱,给一个来路不明的alpha,除了顾青竹,没人会信任你。” 除了顾青竹,没人会信任你。 顾青竹信任她吗? 应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亦白还以为这就是应许的回答,耸了耸肩,倒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与应许并不熟络,突然叫对方放弃这样一大笔钱,本身就足够莫名。如若不是股东要她来劝阻,她也不会和应许开这个口。 没趣。 指尖勾起杯柄,顾亦白正想喝茶,结束这次闲谈,突然听见应许说:“没有让其他人闭嘴的办法吗?” 尾指一顿,顾亦白抬头,讶然看着应许:“这个问题,顾青竹也问过。应许,你们很像。” 很像? 应许从未觉得,自己与顾青竹有过相似点,在她眼中,两人宛若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如若不是系统,她与顾青竹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顾亦白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思索片刻,方才说:“有,但难度很高。” “顾正凯名下还有10%的股份,他死后,这些股份会自动转让给顾青竹,”顾亦白说,“这样转让给你的股份,没有人会置喙。毕竟死人的钱,他们为了脸面也不好意思惦记。” “只是顾总刚经过抢救,身体还算康健,顾青竹却有点等不及了……这种方法行不通。” “等不及?”应许有些错愕,“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顾亦白语气终于带上几分讶然,“她想和你结婚,已经着手准备婚礼了。”
第64章 直到顾亦白开口道别, 应许才下意识道:“我送……” 还没说完,她回想起眼前的alpha远比她更熟悉这里,根本不需要自己。 顾亦白听出她的未尽之语,有些莞尔, 正想出言打趣, 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应许的右眼上。 即使戴好眼罩, 那一处也足够显眼。 顾亦白自认她的目光足够隐晦, 可应许却还是察觉到了,下意识垂下脸, 眸间闪过一丝难堪。 顾亦白一顿, 终于开口:“来之前,顾总问过你的近况, 有空的话,你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她。” 顾青竹态度足够坚决, 时间一长, 10%的股份不会是什么多难攻克的问题。只是她太过迫切,迫切到让人难以理解。 顾亦白先前不懂这些情绪的来源,见到应许的眼睛后才意识到, 网络那些离谱的舆论或许是真的。 应许失明,而始作俑者是顾青竹。 所谓的结婚,也大概率是顾青竹为了弥补应许,自导自演出的独角戏。 不过,仔细想想, 这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 和顾青竹结婚,共享顾家的财富, 即使是顾家倒台,应许后半生也无忧无愁, 是再划算不过的一笔交易。 顾亦白走了,应许却依旧难以回神,她像是陷在了对方为自己描绘的故事里—— 顾青竹为她和旁人据理力争,为她争取金钱权利,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顾青竹喜欢她,想要和她…… 结婚。 在医院时,应许也曾听她提及这两个字,可她只以为这是顾青竹安抚自己的话术,从未想过女人会真正付诸行动。 某一瞬间,应许甚至觉得,是顾亦白联合顾青竹一起在说谎。 可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而在她搜索顾氏时,跳出来的新闻里也的确提及了顾氏内部的变动。 可应许依旧不敢相信,顾青竹会因为喜欢做出这一切。 静默许久,她终于为这种异常找到了理由。 顾青竹只是出于愧疚而已。 早在Omega意识到应许并非杀害许应的凶手时,她便已经产生了愧疚。只是应许将话说的太满,让顾青竹错以为过往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轻易原谅了自己。 直到她再次因为情绪失控,做下错事。 这一次,即使应许再用相同的话术哄骗,顾青竹也不会相信了。 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太大,顾青竹根本无法承受。 她性格看似目中无人,实则远比任何人都重视自己身上的污点。 为了获得应许的谅解,更为了让自己原谅自己,她迫切的开始使用了别的手段。
128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