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当时冷静下来,及时制止顾青竹,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眼睫不自觉垂落,应许注视着程月渡,女人显然依旧不习惯这副模样的她,不自觉避开目光。 静默片刻,Alpha话锋一转。 “直到她车祸前几天,许鸢母亲突然进入了许应所在的实验室,似乎是想偷窃某份资料,被实验室的人当场发现。” 听见‘实验室’三个字,应许骤然回神,果然见程月渡神情复杂的盯着她。 ‘应许’曾和许应共事过,可她却一直表现的一无所知。 程月渡会不会因此怀疑她? 正当她后背悚然一惊,思索着话术时,alpha终于开口,语气柔和不少:“应许,你是不是……曾经被许应威胁过?” ……威胁? 程月渡说:“当时,实验室的人都希望报警,可许应却要求众人删除监控,想压下整件事。” 许多人都不理解许应的做法,可许应却态度坚决,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时—— ‘应许’出面了。 “你说,许鸢母亲是你的远亲,之所以来实验室,只是为了看望你。手中拿的那份资料,也只以为是不重要的东西。” “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怎么可能。”应许喃喃。 程月渡:“其余人也是这样想的。没人相信你说的话,但向灵却带着校领导回到实验室。” 了解来龙去脉后,她们自然也开始为许鸢母亲开脱。 此时,众人就算知道这件事还有隐情,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自然而然,整件事也被视作‘误会’,就此揭过。 如若不是刻意去探查,许多人甚至早已淡忘了这件事。 应许抿唇。 事实上,她也猜测过‘应许’是被许应威胁。但她想不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理由,能让alpha心甘情愿被控制这么多年。 更重要的是,许应为什么要放过许鸢的母亲? 许家能封锁一个许鸢的消息,为什么不能再封锁第二个、第三个?某些事,一旦有了开端,人就不会再有敬畏之心,许应显然便是这样的人。 唯一的可能,或许只有许鸢母亲得到了许应的把柄。 铤而走险去实验室,也只是为了证实猜测。 而她成功了。 “那许鸢的父母呢?”忽略程月渡的问题,应许继续发问。 程月渡没有介意,只是说:“飞机失事,半年前去世了。” 说话间,alpha调出当初的新闻,极其巧合的是,新闻报道的时间,正是应许来到这个世界前一天。 可许家再有能力,也不可能让飞机失事,这次似乎真的是意外。 问题似乎又陷入死局。 应许抿唇,终于回答:“之前的事……我能记起来的很少。” 程月渡心领神会,说:“很正常。毕竟那起车祸,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 先前一直被顾青竹怀疑是凶手,应许自己都对‘应许’产生怀疑。 第一次听见“受害者”的说法,她难免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警方是怎样结案的吗?”程月渡冷静道,“车辆失控坠崖,被发现的时候,现场只有两具尸体,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如若车辆坠崖,人怎么可能还在那种境况下存活。 程月渡说:“你的确是幸存者,但你被发现的地点,不是车祸现场,而是山路上。” “在车辆坠崖前半分钟,你被后排的人推下了车,身体擦伤、脑震荡后失去部分记忆,这是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 看着她新出示的种种资料,应许指节不自觉攥紧。 被警方发现时,许应的尸体就在后座。 半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让她和司机换位。换言之,只有她有可能将应许推下车。 如若车辆没有坠崖,这便是彻彻底底的谋杀。 可它坠崖了,因为这一举动,许应反倒成了救应许一命的恩人。 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许应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车辆的失控? 她为什么不下车? 言及至此,程月渡也对这件事升起了兴趣。 只不过,她能调查到的,也仅限于此。具体的内容,还需要应许自己回应起来。 在应许还想道谢之前,程月渡摇头拒绝:“不用谢我,我同样有我自己的目的。” 如果她能就此抓到许应的把柄,之后对付程筠时,许家一定不会再站在程筠那边。 毕竟许家靠关系打点,含糊其辞的证词实在太多了。无论哪一条,被爆料出来都足够几人喝一壶。 更何况中间还牵涉到许鸢的一条人命。 获取的线索太多,直到回到酒店,应许思绪依旧沉浸在女人的讲述中,难以脱离。 将来龙去脉盘点过一遍后,她艰难的发现,局面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好,反倒更扑朔迷离起来。 证人基本死无对证,线索汇聚在一起,却找不到丝毫出路。 应许难得头疼起来,直到入睡前,才突然想起那个梦的结尾。 许应带着‘应许’,去见了一个人。二人在街角见面,许应主动与对方搭话,甚至差点吻上唇角。 而在顾青竹收到的照片里,许应从不曾和人这样亲密过。 这是不是证明,那个人对许应而言是特别的? 偏偏梦中应许与那人距离太远,她根本记不清对方的相貌,只能回忆起时间与大致的地点,试着向程月渡描述当时的场景,问询alpha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程月渡还没回复时,应许收到了顾青竹的消息。 今天的见面似乎让Omega开朗许多,她难得发来一张小竹的照片。 图中的小鸟像是知道主人正在拍自己一样,仰着脑袋看镜头。 应许问:【今天怎么没有给她戴那条项链?】 顾青竹回:【她不太喜欢。】 应许想起她也曾给自己送过一样的款式,但因为右眼受伤,那条项链被遗留在了酒店。 她不清楚顾青竹是否清楚这件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终也没有问询。 没一会,程月渡说已经派人去调查。她没有问询应许那人的身份,给足了她尊重。 应许长松一口气。 再去看与顾青竹的对话框,她才发现Omega不知什么时候又发来一句。 【明天还可以再见一面吗?】 仿若某种祈求一般。 应许下意识联想到她讲述过去时的样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她以为顾青竹口中的见面,是共进晚餐,又或是去一些游玩地。 直到翌日清晨,房门被敲响,应许看着站在门外的女人,一时怔然。 钟诗自我介绍道:“我是顾小姐的律师。” 不等应许问出来意,她已经为应许出示了两份合同,看清纸张上的字样,应许睡意全无。 那分别是股权转让合同,和一份…… 结婚协议。 她迟疑着,直到钟诗将它放至桌面,方才犹豫着翻阅起来。 而后,越看越是惊讶。 结婚协议内写明了顾青竹将赠予应许的财产,通篇都在单方面赠予,数额巨大到远超常人想象。 而应许只需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获得这一切。 应许不可置信,她不明白,如果只是出于愧疚,顾青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是疯了吗 ? 但很快,应许发现了更让她吃惊的事。 股权转让协议上写明的数字,是10%。 在顾亦白口中,顾青竹能在短时间内拿到这样多股权的办法,只有顾正凯去世。 升起这个猜测的下一秒,应许下意识想否认,可昨天发生的一切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顾正凯住院多年,顾青竹却从未探望过他,直到自己受伤,她突然开始出入医院。 应许茫然看向钟诗,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当她试探性问起顾正凯时,女人却在愕然一瞬后,露出遗憾的神情。 “顾总在凌晨三点因抢救无效去世,半小时前,就已经按顾小姐要求火化了。” 应许开口,语气格外艰涩:“顾青竹现在在哪?” “还有……这份合同,是什么时候拟定的?” 直到车辆抵达墓园,应许依旧难以从钟诗的话中回神。 那份结婚协议,是在顾青竹刚向应许告白成功不久,便委托给了钟诗。 难道那个时候,顾青竹就已经想和她……结婚了吗? 即使没有这出闹剧,她依旧会选择一个日子,向自己求婚。 怎么可能? 应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顾青竹的所作所为。 顾青竹做的一切暴行,都只限于两人之间。 应许一直以为顾青竹清楚这一点。 可她为什么要牵扯上别人? 顾正凯不是她的父亲吗? 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应许难以想象,顾青竹是怎样亲手策划整件事,更难以想象,两人同处病房时,顾青竹盯着病床上的人,脑内想的只有如何杀死对方,继承财产。 再将那些财产转移给自己。 应许大脑空白,她起初还不懂,那种情绪是什么。 直到她亲眼在一座墓碑前看见顾青竹。 女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注视着碑铭,应许才意识到,那是后悔。 如果她阻止了顾青竹。 如果她没有参加发布会,没有和程映雪见面,没有引来顾青竹的怀疑。 如果她没有对顾青竹这样的好,没有让顾青竹在误会中喜欢上她。 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没有人能给应许答案。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应许”,应许才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顾青竹身前。 四目相对,她看见顾青竹勾起唇角,神情是难得的轻松,像是卸下重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这笑意太过灼烫,应许下意识避开,不敢去想让顾青竹如释重负的是什么。 她侧脸看向墓碑,上面只有一行字:【阮议之墓】 除此外,再没有任何刻字。 而别人的墓碑,上面都有生平,或是谁的亲属,或是生前的工作。 顾青竹说:“我觉得,她不会喜欢这些身份。” 是阮议,写阮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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