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下意识伸手,抚摸向自己的右眼,可她触碰到的并非眼眶,而是包扎厚重的纱布。 回忆接踵而至,她眼前闪过漆黑的房间,怒火滔天的顾青竹,对峙的怒骂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她突然想到自己闭上眼前,看见的最后一幕—— 刀片深入自己的瞳孔,后又掉落在地。 喘息剧烈起来,应许的手指不断拆起纱布,可那处却与伤口黏合,应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她的手指下意识蜷缩,却又在下一秒更决绝的撕开。 血液不断淌落自己的手心,在右眼彻底暴/露后,应许下意识睁开双眼。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闭上左眼之后,她什么都看不见。 * “盛小姐。” 盛秋雨脚步一顿,看向拦在门前的Beta:“我只是想见应许而已,我为什么不能探望她?” “不只是你。”护工犹疑片刻,“顾总说过,除她之外,所有人……” “让她进去吧。”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二人争执皆是一顿,盛秋雨看向不远处的顾青竹。 数日下来,女人颓靡不少,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济,可手段却比过往更强硬,说一不二。 盛秋雨没想过她会突然让步,一怔后,下意识反击道:“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应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本来就没资格拦着我!” 顾青竹手中捧着一束兰花,反倒是身后的Beta手空了下来。 她垂眼看着那些花蕊,低声道:“如果盛小姐觉得发泄情绪比探望……更重要,那请便。” 盛秋雨一咬牙,最终还是略过了她,走进房间。 随着一声惊呼,病房内没了声音。 陆助理有些犹豫:“就这样让她进去好吗?” 盛昌明已经害过一次顾青竹,作为他的女儿,盛秋雨身份特殊,本身就十分危险。 顾青竹坐在长椅上,轻声问:“不让她去,应许不会开心。” 陆助理:“……应许不会这么想的。” 顾青竹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只是寻常眼睛受伤,应许根本不会几天了还不清醒,医生称这是病情严重,需要再观察。可还有一种可能,是病人放弃了求生意识…… 如果她不想活,自然就不会再醒来了。 可是,为什么?怎么可能? 应许怎么会不想活着,她分明还有那么好的前程…… “但我不敢再去赌了。” 只是让盛秋雨和应许见一面而已。 顾青竹愿意,只要应许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眼眶还是止不住的酸涩起来。 她整张脸几乎埋在花里,包装被摩挲的声音盖过了一瞬的哭音。 * 早在门外响起声音时,应许便下意识拾起纱布。 她想将它们重新粘连在眼眶上,无论来人是谁,她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可纱布早已失去粘性,不断被覆盖,又不断掉落在她手上。 当门被打开时,甚至有纱布掉到了地上,应许下意识去捡,下一秒,与走进门里的盛秋雨四目相对。 那双漂亮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只有一只的瞳仁还在转动。 而另一只,则像被封存在树脂里一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若静水一般,停滞不动。 白皙的脸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脖颈、手指,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她受伤那一幕,可只是眼前这幅场景,也足够盛秋雨想象到当初的状况。 应许从没想过,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盛秋雨,她下意识道:“小雨?” “……” “抱歉。”她摇头,终于放弃了纱布,想要去找呼叫铃,“你先出去,好吗?我先想让医生……缝合一下……” 盛秋雨双眼刹那红了:“应许……” 下一秒,她想起门外的顾青竹,双手掩住嘴唇,豆大的眼泪掉落在地。 “不、不用。”她喘息着,摇头道,“这样就很好看,不用叫医生,对不起,应许,都是我……”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你就不会,你就不会。” “都是顾青竹。”她咬着牙,控制不住情绪,“如果不是她,你……” 说话间,盛秋雨手中的花束跌落在地,她跌跌撞撞走向应许,几乎伏在她怀里,嘴里依旧还在说“对不起”。 应许根本不懂,盛秋雨的歉意来源是什么,突然被这样对待,只在怔然里觉得无所适从,摇头道:“不用道歉……这和你没有关系。” 盛秋雨泪眼婆娑的看她,她想起过去,应许也曾说过很多次没有关系。 可是alpha说没有关系,就真的证明,一切都无关紧要吗? 不……不是。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情绪。 “应许。”盛秋雨咬紧嘴唇,抽噎着,像是怕被人听到一般,声音几乎从唇缝中泄出,“你愿意,愿意相信我吗?” 应许的病号服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一角,她道:“我一直相信小雨。” 盛秋雨盯着她的脸,突然问:“那,那如果……” “如果,我想带你走。” “应许,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 好一会,应许才意识到,盛秋雨说了什么。 带她走?带她去哪里? “我在国外定居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或许,或许的确比不过现在的顾青竹,但我会对你好的。”盛秋雨小声呢喃着,“会比顾青竹对你更好,永远不会骂你,怪你,不会像她那样对你。” 言语间,她的手已经覆上应许的眼眶,或许是长久被包扎着,那一处感观格外敏锐,应许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 “应许。”盛秋雨又要哭了,“你疼不疼?”
第62章 盛秋雨从病房出来时,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顾青竹与她四目相对时,那双眼里泛滥的却不只有敌意,更有些许轻蔑的笑。 直到女人离开, 顾青竹依旧怔在原地。 盛秋雨为什么会笑? 见到应许后, 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是她突然知道了什么消息?又或者是她从谁那里获得了什么利益? 仔细想想, 盛秋雨的突然出现本身就带着可疑, 只是她先前太过忙碌,根本无瑕关注…… 顾青竹下意识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盛秋雨, 无所不用其极, 却又在冷静下来后,被自己逐一否认。 无论盛秋雨为什么笑, Omega都没有加害应许的理由。不仅没有,她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上心应许。 越是清楚这一点, 越让顾青竹在疲惫中感到恼怒。 先前, 这种恼怒源于对盛秋雨的憎恨,顾青竹增很对方分明清楚自己与应许的关系,却还是要横插一脚。 可如今, 这些恼怒的来源却成了她自己。 如若不是她对应许的怀疑、追问,甚至是冲动下的疯狂行为,应许不会给盛秋雨探望她的机会,不会躺在病床上,更不会—— 面临失明的风险。 指节攥紧了花, 包装纸被揉皱,顾青竹突然意识到, 这似乎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轻松的时间了。 无论应许清醒后,如何看待她的所作所为, 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二人间的关系也注定回不到过去。 更重要的是,在应许心中。 她们真的有过“过去”吗? * 门被推开时,应许仍在注视镜中的自己。 两张面孔重叠,‘见过’许应后,应许才惊觉两人究竟有多么相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青竹将‘应许’视作凶手,却从未对她下手的原因—— 大概在Omega心中,伤害这张脸的主人,就像在伤害许应。 而对她滋生的感情,也不过旧情复燃。 面对熟悉的面孔,贴心的话语,移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应许唇角勾起,即使如此,神色也有散不去的阴郁。 她擦干手上的水,还没走出房间,门外已经传来顾青竹的声音—— “应许?” 应许脚步一顿。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见顾青竹这样的声音,发着抖,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我在这。”沉寂片刻,她还是开口,不想让顾青竹吸引来太多的人。 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算不上好看。 窗外天清气朗,暖风将纱帘吹的沙沙作响,是夏季再寻常不过的好天气。 病房内空挡一片,只剩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向日葵。 顾青竹大脑发白,即使身后响起声音,也被她误解为幻听。 直到脚步声加重,女人开口叫她:“青竹。” 她终于抬头看去,下一秒,呼吸骤停。 应许就站在不远处,发丝上残留着水滴,似乎是刚洗去了什么痕迹。右眼处的纱布已经被取下,眼球滞留其中,却像被废弃的零件,再也无法运转。 四目相对时,左眼眼睫方才在静谧中扑闪了一下,宛若振翼的蝴蝶,却只剩下了一半躯壳。 分明除去一句“青竹”外,应许什么都没说,也足够让顾青竹双眼通红:“应许……” 她还想说更多,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脖颈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 时过境迁,顾青竹终于体会到应许曾体会到的窒息。 “……” 好一会,应许才意识到,这似乎就是顾青竹要说的全部。 这种缄默让她格外熟悉,像是回到了曾经与顾青竹无话可说的日子,她思绪游离,目光最终还是落停在顾青竹脸上。 右眼失明后,左眼的视力也会受到影响。 应许看不清顾青竹此刻的模样,模糊的视线反倒让她心下安定许多。她伸出手,指向自己的左眼:“这里还看得见,很清晰。” “所以,不用太责怪自己。”应许温声说,“青竹,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 好? 好在哪里? 这是反讽吗? 顾青竹身体颤抖,想质问应许,她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可经过上次的事,她已经不敢问询,生怕自己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做出冲动的事,甚至是—— 甚至是伤害到应许。 目光凝视在应许的右眼处,在察觉到alpha想要走近自己时,顾青竹第一次有了逃跑的想法。她恐惧与应许接触,不清楚对方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128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