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变得昏昏沉沉,洛月卿等了片刻,才瞧见奚舟律推着轮椅到门口,静静瞧着她。 “沈纤云让你过来了?” 奚舟律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洛月卿眼尾笑意未散,只道:“逗了逗她。” 没注意到奚舟律阴沉的面色,洛月卿走过去,像往常一样侧坐在她大腿上,靠在她怀里,小声嘀咕道:“她脾气还挺好,我还怕她不帮我喊你呢,打算等一下自己走回去。” 话音落下,奚舟律紧紧捏住旁边的扶手,手背青筋鼓起,骨头像是要从薄皮中刺出一般。
第三十章 凌晨的夜晚总是寂静的, 尤其是在被花园隔绝的庄园里,除了偶尔的风声吹响树叶,便只剩下从敞开的窗溜入房间的青草味, 可能是下了场下雨的缘故,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泥土味。 陷在柔软大床里的洛月卿, 偏头看向窗外, 眼底写满酒醉睡醒后的茫然。 这是奚舟律的房间? 怎么就回来了…… 嘴里残留的浓郁酒味, 迟缓地涌了上来,将回忆拉扯到前半夜。 奚舟律抱着酒醉的她离开聚会, 然后回到家里, 她闹着不肯回自己房间, 非要和奚舟律睡一屋。 奚舟律是如何回答的? 她坐在轮椅上,左手边是未打开的房间门,右边是跪坐在地上耍无赖的Alpha。 过道的壁灯光落在她身上, 黑色风衣变得更加暗沉, 像一团凝结不散的墨, 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几乎可以看见脖颈上颤动的脉搏。 “你确定?”奚舟律这样问道, 阴郁的精致眉眼看不出情绪, 浅灰蓝的眼眸低垂着,说出意味不明的字句。 “洛月卿,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像是主宰者被耗完了全部耐心, 打算放弃自己多余的最后一丝仁慈。 洛月卿是怎么回答的呢? 被酒精蒙蔽的大脑, 察觉不到不妙的信号,只是一味地撒娇胡闹, 非要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 于是,奚舟律打开了房门, 侧身抬手往内,指向了一片黑暗的房间。 然后呢? 洛月卿记忆里只剩下好多酒,像是要把这个宅子里的酒,全部搬到房间里来,空酒瓶丢落在地,马上就有新的倒入酒杯。 她跪坐在奚舟律小腿边,依靠着沙发,被哄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喝了好多了……”往日狡黠精明的小狐狸拉长语调,黏糊糊地撒着娇。 桃花眼覆上一层粼粼水雾,妩媚中露出些许酒醉后的懵懂,没了平日里娴熟又惯常的撩人,青涩而迟钝讨好。 “奚舟律,我喝了好多了,”她抬手比划,表示有那么多的酒。 奚舟律微微弯腰,凉薄矜雅的眉眼依旧,似笑非笑的嘴角,诱哄着开口:“S级的Alpha就只能喝那么一点吗?我认识C级Alpha都比洛洛喝得多呢。” “可是……”洛月卿想争辩却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被奚舟律抢过话茬,又道:“我陪洛洛喝好不好?酒都已经拿上来了,总不好让他们在拿下去,多麻烦啊。” 少见的温和又贴心的语调,让洛月卿忍不住点了点头,认真道:“你要陪我喝。” 奚舟律笑了笑,好似是为了表扬她的乖巧,抬手摸了摸洛月卿的头,柔声道:“好乖。” 于是小狐狸变成小狗,摇着尾巴把自己杯子举起,骄傲地表示:“要一整杯!倒满!” 坏心眼的猫咪当然同意,拿过酒瓶,按照对方要求,琥珀色的酒液填满整个玻璃杯,甚至已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下一秒,她拿起已经维持同一水平面许久的酒杯,和举起酒杯的小狗轻轻一碰。 “干杯!” 无意露出的酒液从下颚滑落,顺着细长脖颈,滴落在平直锁骨,随意搭在身上的白衬衫已不知所踪,只剩下毫无遮掩的牙印。 洛月卿刚喝完,还没等放下酒杯,就听见奚舟律冒出一句:“洛洛耍赖皮。” 洛月卿有些茫然地看向她,满脸疑问。 奚舟律便伸手指向她嘴角,轻笑道:“你看,喝一半漏一半。” 微凉指尖滑过嘴角,奚舟律收回手,抿了一下指尖,又笑:“那么好的酒,你却故意浪费,该罚。” 奚舟律是个很少笑的人,即便身处虚伪的交际场,也只是勾一勾嘴角表示礼貌,不然不是嘲讽就是威胁,即便在洛月卿面前,偶尔的笑意也只是浅淡的。 可不知怎的,今天的奚舟律好像被这夜色绑架,露出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模样。 像月亮坠入人间,往湖面随手一捞,便能舀上一捧。 轻佻又颓靡。 洛月卿说不出反驳的话,也没注意到对方根本没减少的酒杯,心甘情愿地认罚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地上全是空酒瓶,洛月卿醉到连回答都是靠着本能强撑。 奚舟律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纯手工的玻璃杯有着极繁琐的花纹,将照射的光分散开,形成炫目的火彩。 洛月卿双手搭在她的腿上,脑袋也靠着她,眼神跟着破碎的光移动。 大抵是觉得可以了,奚舟律终于开口:“她很好看吗?” 洛月卿回答地迟钝,好一会才问:“谁?” “沈纤云。” 没想到过去那么久了,奚舟律还在纠结同一个问题。 洛月卿甚至偏头想了想这人是谁,然后才慢吞吞给出答复:“还行。” “你喜欢吗?” 洛月卿一下子笑出来,好像对方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喜欢?喜欢她好逗吗?” 逗这个字眼再一次重新,转动酒杯的手骤然停顿住,浅灰蓝的眼眸越发冰凉。 奚舟律继续问:“为什么喜欢逗她?” “好玩啊,”洛月卿回答得理直气壮。 要是平常,她早就开始察觉到奚舟律的不对劲,并想出办法哄对方,但因为酒精,她现在只会一板一眼地回答,即便每个答案都不是奚舟律想要的。 奚舟律拧紧眉头,试图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询问方式,又说:“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她又忍不住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废人,你才会看别人……” 大抵是之前受到了刺激,被压抑着的伤痛又一次涌了上来,无法摆脱、无法缓解,掺杂在每一个想法和猜测里。 可相比于她的压抑,喝醉的洛月卿就显得没心没肺,醉醺醺的目光从上往下,从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人脸到白皙匀称的手指,继而满意道:“胡说,她根本比不你。” 奚舟律:“……那你刚刚在看什么?” 洛月卿理直气壮,甚至有点不耐烦地重复:“她好玩啊!” 旁边的气压越发低,几乎要影响到另一边的洛月卿,喝醉的人的直觉总是最灵敏。 她缩了缩脑袋,强行憋出一个借口:“她那条钻石项链好闪。” 奚舟律表情一僵,努力回忆了下沈纤云到底有没有戴项链,不过吃了一晚上醋的人,哪里记得这些,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只能咬牙切齿道:“我给你买一个矿。” 自己什么时候亏待过洛月卿,前些日子没少让人送来成品给她挑选,只是不晓得洛月卿喜欢钻石,又因为被继母膈应到,所以,她便只让人送来彩宝,没想到恰恰放弃了个最正确的选项。 如今倒好,让洛月卿眼巴巴看着别人的项链。 奚舟律差点要咬碎后槽牙,觉得眼前这人喝醉后,虽好但气人。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又被洛月卿卿抢先,这人仰头看向她,笑眯眯道:“你的朋友都挺有趣的。” 奚舟律眉头一直皱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就是有趣啊。” 和醉鬼讲话总是很费劲,以前奚舟律只是听说,如今倒是真的见识到了。 奚舟律张了张嘴,又觉得再问也不能得出答案,只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都是知根知底、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别瞧着大家现在都是笑呵呵的模样,手底下的事可不比她干净多少。 洛月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恍然道:“这就是你不喜欢他们的原因?” 奚舟律怔了下,随意搭在膝盖的手,无意识地曲起,往里掐住,直白道:“不是。” 她和他们一样,又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原因而排斥他们。 “那是为什么呢?”洛月卿像个好奇宝宝,没得到答案就一直问。 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那个被灌醉要被审问的人。 膝盖被掐出深深的月牙痕迹,奚舟律表情越发阴沉,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很平静。 她淡淡说道:“在这个圈子里,我曾经有一个、被大家认为是我朋友的朋友。” 她刻意咬重了朋友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讽刺。 “表面她是一个热情开朗,又善于助人的Alpha,脾气很好,又处处维护我,包容我冷血刻薄的性子,保镖不方便进入的地方,都是她帮我推轮椅。” “私底下她是个最厉害的小间谍,会偷偷告诉我,谁在说我是个残疾,谁嫌弃我总是冷着个脸。” 洛月卿呐呐道:“他们很过分。” 奚舟律却反驳道:“他们说的对。” 奚舟律偏头看向窗外,眼眸里是遮挡不住的阴翳,压抑之后语气总是显得过分冷漠:“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我呢?喜欢一个腿脚残疾的废人?” “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嫌弃自己,除了钱一无所有的废人,只能天天坐在轮椅上,成为所有人的累赘。” 洛月卿却眨眼,理所应当道:“对啊,你有钱啊,用钱堆死那些话多的小贱人好吗?” 酒醉之后的回答总是荒唐,奚舟律笑了下,不以为然,又突然回到上一个话题:“你觉得这个人,她对我好吗?” 洛月卿木讷,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奚舟律成了最有耐心的老师,解答道:“要是你想知道一个人的秘密,就必须得付出点什么。” “哪怕是说背后说坏话这种事,你得先和他们提,主动表达出恶意,让别人觉得你是被迫的,实际是极其反感她的,别人才会和你掏心掏肺。” “那她就是对你不好咯?”洛月卿得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奚舟律抬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我并不在意,人和人的交往总是掺杂着目的性,她所求的是我能且愿意付出的,我便和她交换,如果对方装出一副毫无所求的样子接近我,我才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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