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安筠:“我不和你一起去,同事是外地人,我带带她。” 她似乎瞬间恢复到了工作状态,神情有瞬间的严肃。虞谷明明困得眼皮打架还在努力睁开看她,她似乎把手机拿近了一些,郦安筠耳机里都是她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和突然加快的心跳作祟,几乎生出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悸动。 虞谷嗯了一声,郦安筠:“你快睡吧,挂了。” 那边的人一句晚安混着困倦的拖音,能让郦安筠气急败坏的小名在此刻仿佛成了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前缱绻的思念实体化,即便挂断也阻挡不了郦安筠卷土重来的心跳乱蹦。 孙盎然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郦安筠半天没说话,还是那边的后辈喊了好几声筠姐她才回神。 “你的朋友有回消息吗?” 郦安筠:“回了,当天凌晨三点出发,你觉得呢?” 孙盎然目前隶属沈愿的公司,但在之前就在不同场合见过郦安筠,对方从外表就能看出工作的态度。一起入行的同事提起郦安筠,除了亲眼见过的时候,还有在社交网上对方传达出来给人的印象。 郦安筠实在太精英了,很难想象她来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通话的缘故,孙盎然总觉得此刻的郦安筠声音过分温柔,和前几次谈话的严肃完全相反。 她忍不住想到老大送自己出发之前的感慨:“要不是走不开,我倒是想亲自去,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人。” 这话不适合工作上说,只是她们的公司目前也没多少人,架构层级都比不上之前郦安筠任职的公司。沈愿表面玩票,实际上工作殚精竭虑,足够让下属敬佩,就是偶尔分不清玩笑和认真,这让毕业一年多的孙盎然特别苦恼。 沈愿把这个项目交给郦安筠,本质上是郦安筠替孙盎然扛了一半,电话那头的女生嗯了一声,“那我联系司机。” 孙盎然问:“那我们去几天?” 她不太懂当地这方面的习俗,项目合作方负责人是本地人,但也不太懂。 郦安筠从骤然的失神中回转,发现微信还有一个红点,虞谷给她发了时间表。 她虽然是个做红白事的厨子,经验却不少,这行干久了认识的也都是这行的人,现在结婚放在大酒店的比较多,她一年虽然每个月都有婚宴排单,实际上白事做的更多。 仪葬队的、道士、唱曲的、殡葬后勤的等等一串的流程她都清楚,只是这一行又不那么正规,不存在工作组,更没什么调度,可能偶尔是主家收钱的在管,偶尔是仪葬队伍自己调整,她也只能列个大致的时间。 【这三天我都在,第三天早上出殡,下午基本什么都结束了。】 【戏……】 虞谷也不算写得详细,白色的聊天框标点也不清楚,郦安筠职业病犯了,很容易找点茬。 后面是虞谷的语音消息,“主家会安排我住那里,条件可能不是很好,住宿你们自己安排吧。” “郦安筠,大后天见。” 郦安筠回复孙盎然后趴在桌上趴了好一会,明明这句语音已经读取,郦安筠和刚才通话的那句红红交缠在一起,暧昧和清醒早就模糊了界限,她有预感自己会失眠,骂了句:“有病。” 另一方面语音里含着困顿的笑意又把她拉入了多年以前。 虞谷并不是一个觉少的人,甚至郦安筠给她讲课她都会睡着,眼角的疤就是郦安筠因为这个和她打架笔头一歪,戳出来的。 当时郦安筠吓得要死,生怕虞谷被自己戳瞎了,反而是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虞谷安慰她没关系。 她说对不起啊,但我真的好困,就这么顶着伤口又睡觉了。 郦安筠坐在一边看了她好半天,一天睡五个小时就精力充沛的郦安筠外号超人,虞谷就是超人的反义词,可郦安筠又舍不得把庸人的标签贴在虞谷身上。 那天是个平平无奇的周末下午,郦安筠不知道看了虞谷多久,趴在一边半梦半醒睁开眼和郦安筠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大概是郦安筠看得太认真 ,她问:“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这话纯洁无比,郦安筠却想歪了,她骂了一句下流。 虞谷想了一会,似乎觉得好笑:“我和你都是女的,要怎么那种睡啊?” 郦安筠脑子都快爆炸了,狠狠推开对方,“我怎么知道!你有毛病啊!” 这些口癖郦安筠都改掉了,唯独旧人依旧,她可以忘掉的从前也不受控制地浮现。 二十八岁的郦安筠当然知道女的和女的怎么睡,但她没有实践的对象。 她仍然在意那个喜欢虞谷的人。 又忍不住想:虞谷……那种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第11章 第十一盏灯 郦安筠和合作小组的人约好时间,等当天车开到楼下的时候她已经妆容齐全地站在楼下等了。 深秋的凌晨两点半已经够人冷得直打颤,孙盎然还围了一条围巾,开车的司机也是她们这次项目的合作人,和副驾驶座资料馆的女生都是扬草本地人,他们好奇地看了一眼郦安筠。 这辆商务车能坐九个人,但他们人也没那么多,摄像也只带了一个,郦安筠和孙盎然坐在一起,大概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困,孙盎然羡慕地问:“郦姐,你不困的吗?” 车上还有一股浓郁的绿茶味,副驾驶座的女生保温杯泡茶,郦安筠闭了闭眼,“还好,十点就睡了。” 孙盎然在苍城上班也是个资深熬夜人,她大学毕业不到两年,经验没郦安筠丰富,但干这行已经出差出到想死了。从一开始试图保持精致到现在非拍摄状态只是戴个口罩只需要三个月,刚才郦安筠站在小区楼下看上去宛如要反奔赴行程的女明星,越发衬得孙盎然随意。 她惭愧地说:“我还失眠了,感觉等会就会困晕。” 郦安筠看了眼手机,车内最后排的摄像呼呼大睡,导航确认地址,正准备开往目的地。 郦安筠:“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吧。” 她低头看手机,虞谷也没发新消息给她,一路没什么人聊天,导航显示车程四十多分钟。深山夜路的确不好开,睡了十几分钟的孙盎然从上山开始就抓住车内的扶手,像是在游乐园玩惊悚项目。 两边是茂密的植被,偶尔有几辆货车经过。 山路崎岖,弯道又很多,车灯偶尔扫过经过水泥路的小动物,坐在副驾驶的女生叫了几声。 氛围……还挺吓人的。 孙盎然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郦安筠,对方却闭着眼,看着黑黢黢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上的星星似乎随车移动,郦安筠之前也有这样的时间出差,但大多数都是十一点的飞机,两点多下飞机,灯火通明的航站楼,看不到远山的城市。 这些都是郦安筠很少看到的景色,她想:虞谷一个人开着车翻山越岭,会想什么呢? 深夜虫鸣和鸟鸣都断断续续,再往上开就能听到深山古村的锣鼓声,声音比灯光先传来,孙盎然看向村口,停了不少的车,但这里并不是锣鼓的声源。 前面正好停了一辆卡车,看外面挂着的广告牌就是虞谷的,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站在路灯下和人说话,孙盎然不认识虞谷,目光落在卡车副驾驶座探出的狗头:“好可爱啊。” 郦安筠对开车的人说:“我下去问问,你们先停在这里吧。” 现在到处都在建设美丽新农村,鸭鸣村作为扬草县最偏僻的山村也有改造的痕迹,至少水泥路修好了,山路的护栏装好了,村口也有鸭鸣村的标志,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落成的全新凉亭。 现在不到四点,天距离亮还有一段时间,主顾正在和虞谷说话,“你往那边开,绕过去,不然东西从这里搬过去太麻烦了。” 鸭鸣村在山巅,总共也就是十几户人家,大家还都是一个姓的。 深夜路灯下都是趋光的飞虫,远处的锣鼓声一阵阵的,在孙盎然这种城市长大的女孩眼里,这种都算扰民。但当地人都习惯了,一个没多少人的村子,死去一个人就代表一户又灭灯,或许过不了多少年,这个村子也就熄灭了。 虞谷点头,正要过去开车的时候郦安筠喊住了她,“虞谷。” 她长发散了半边,另外半边用发卡卡着,即便穿灰色系的衣服也掩饰不了身上的精心打扮,越发显得虞谷潦草。 虞谷看了她一眼,也没什么惊喜,平淡地问:“怎么这么早?” 她又往后看了一眼,“那辆车是你的同事开的?” 郦安筠点头。 她和虞谷说话的时候车内的人都在看她俩,毕竟车大灯正好打着,深夜飞虫乱舞,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穿高跟鞋的郦安筠差虞谷一个头,虞谷头发扎在脑后,侧脸骨相很好,气质又有种异于常人的稳重,即便没怎么对视,只是说话而已,都有种把飞虫狂舞自动成雪花纷纷的氛围。 孙盎然想起老大的那句话,心里没由来地确认这就是郦安筠的那一位。 郦安筠长得漂亮,她们这行也不是没有同行恋爱的。光明正大追求郦安筠的也有不少,偶尔聚会也会提起谁又求爱失败,对方的性取向没一锤定音,但大多数人都明白她倾向于女生。 只是女生也有很多类型,郦安筠的要求说高也不算,唯独条框分明,很明显是有参考对象的。 车前穿冲锋衣的女人个子很高,人也很瘦,但没到麦秆的地步,体态不算特别好,但也不会让人看到就蹙眉,反而有几分和寂静山村相合的松弛。 虞谷:“你们的车停在这里没问题,让他……” 她伸了伸手,喊了一个半夜在外面帮忙的男生,对方看上去还没成年,袖子挂着白布,“你等会带他们到灵堂那边吧。” 对方看了眼郦安筠,想起长辈说的拍摄,哦了一声。 虞谷转身就要走,郦安筠抓住她的袖子,“我和你一起。” 虞谷头发都是胡乱扎的,还能看到几撮被冲锋衣拉链钩住了,郦安筠的强迫症发作,很想伸手替她整理,又觉得这个动作会让人误会,伸出的手缩回去了。 虞谷瞥了一眼她的手,问:“你同事没关系吗?” 摄像都下车了,郦安筠和她们打了声招呼上了虞谷的车,原本坐在副驾驶的大黄狗跳到了后面。 车内东西很多,台面上还有一些送货单,笔也有好几只没笔帽,虞谷注意到郦安筠的眼神,一边发车一边说:“你看着难受就把笔帽找到盖上。” 这种车都谈不上高级,手刹边上还有虞谷的保温杯和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她说话含着没有多年分别的熟稔,郦安筠瞬间有种她们从没分开过的错觉。 郦安筠:“我才不要。” 虞谷耸肩,倒个车马上绕弯从村子的另一侧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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