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察觉到她的迟疑,夏千灯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抬眸之际却只剩委屈:“嫂嫂,你不愿意吗?” “不是……”明知她是故作这副姿态给自己看,闻楹却依旧不忍心拒绝,她叹了叹气,“就算我愿意,你父王母后……” “嫂嫂答应了!”夏千灯没等到她后半句话,便伸手死死抱住了她,“你放心,父王母后那里,自然有我周旋,要是他们不允,我就和嫂嫂私奔好了,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我二人,今生今世都是不能分离的。” 又绕回这个话题上来了…… 可听到她这样诚挚的告白,闻楹心中怎能不生出暖意,她抿起唇角:“好。” . 翌日,生辰宴上。 出乎闻楹的意料,面对夏千灯这等荒唐的赐婚请求,夏国的国君和王后竟当真应了下来。 虽算不上多么欢喜,但也不见诧异之色,而是早有准备般,吩咐下给闻楹的赏赐,以及命钦天监的臣子择定良辰吉日,为公主殿下完婚。 闻楹又一次对皇帝皇后宠女儿的程度,有了更深的理解。 身旁夏千灯却只管神情愉悦地牵起她的手,起身一齐向高座上的帝后拜谢:“多谢父王母后赐婚,只求父王再吩咐一声,叫钦天监的大臣择定最近的吉日才是。” “咳,你这孩子……”皇帝清了清嗓子,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转头看向钦天监的大臣,“公主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是。”大臣忙应道,“还请公主殿下和陛下放心,此事臣必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千灯心满意足,不等皇帝开口,便已牵着闻楹坐下。 落座之际,闻楹余光瞧见,四周大臣以及家眷瞧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甚至还隐隐藏着…… 不等她品味出这些目光中的含义,象牙筷夹着什么送到她嘴边来:“嫂嫂尝一尝这炙鹿肉,想必你会喜欢。” 闻楹侧过脸。 宴上点了无数盏花灯,珠玑满座,各色华光叠在一起,照得夏千灯神采雀跃。长眉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像是吸走了所有的光,比任何一盏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花灯都还要亮。 闻楹唇角轻抿,咬上她筷尖的鹿肉:“嗯,好吃。” . 帝后给的赏赐,如同流水般送进寝殿中来。 除此之外,还有宫中的绣娘专程上门,为闻楹量体裁衣,准备新婚大礼上的喜服。 夏千灯也难得不在殿中缠着她,而是说什么要去挑选给自己的……聘礼。 她这般盛情难却,闻楹却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回礼给她。 待绣娘离开后,她唤来平日里贴身伺候夏千灯的宫女:“你可知你们公主,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 “哪里是咱们的公主?分明是姑娘您的公主才对。” 夏千灯不在,那宫女便也有胆子同少女打趣,“奴婢想不到公主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若非要说起,近来却是有的……” 闻楹抬眼:“是什么?” “自然就是姑娘您呀,您若是将自己送给殿下,不知她该有多欢喜。” 闻楹面上不显,耳根却微微发烫。 正说着话,又有五六名宫人进来了,却是皇后宫中的女官。 为首那位微微福身后,开口道:“这是皇后娘娘宫中新送进来的蜀锦,命奴婢都给姑娘送过来。” 蜀锦……闻楹眼睫一颤:“可是蜀中谢家送过来的?” 女官略显诧异地开口:“正是,不知姑娘为何要问这个……” 闻楹呼吸不由得急促:“谢家的人可还在宫中,我想见他们一面。” . 闻楹来到花厅时,谢家六七名女眷早已肃穆无声地候在厅中。 见着她的后,一一起身行礼:“妾身见过三小姐。” 她们行礼过后,便默不作声地站着,年长的倒还好,有些年岁较轻的看向闻楹的眼神略带不安,似是在暗暗揣测,这位即将与公主殿下成婚的三小姐,突然要见她们,也不知是好是祸。 闻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贸然之举,似乎惊吓到了她们。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竭力展露出平和:“我见送上来的蜀锦绣工了得,想要找各位了解一二,若是有何打扰,还请大家莫要见怪。” “姑娘客气了,能得贵人喜欢,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答话的妇人举止温婉,宛如珍珠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模样竟生得与谢吟芳有三四分相似。 闻楹正看得一呆,却倏忽听到一声轻哼。 那妇人登时蹙眉道:“念儿,不可无礼。” 又忙对着闻楹歉意道:“小女年幼,不懂得规矩,还请贵人莫要见怪……” 闻楹微笑道:“不妨事的,本就是我打扰了各位在先,令爱又何错之有。” 她将目光移向妇人的女儿:“你叫念儿?” 小女孩约莫没有料到,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这般和气地同自己讲话,只讪讪地应道:“是……” 在她耷拉着的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谢氏族人的模样。 原来,若不是受到自己的牵连,谢家依旧还能繁盛数百年,而不是早早落得满门被屠的下场。 愧疚潮水般涌来,闻楹眼中生出酸涩。 她想要补偿一些什么,却并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得出来。 短暂的思忖过后,闻楹对妇人道:“我对夫人这位女儿一见如故,不知可否留她半日,陪我在宫中逛一逛?” 妇人看了看她,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尽管能够感受到闻楹并没有恶意,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倒是谢念自己站出来了:“好啊,那我们走吧。”
第117章 咬牙 在性情洒脱这一点上, 谢念与谢吟芳也颇为相似。 约莫是还记恨着闻楹无缘无故叫谢家人留下来,她虽出了花厅,一路上却并不看闻楹, 也不与她说话。 只是时而从石径旁的花丛中随手扯落一片嫩叶, 在指间碾碎。 闻楹看在眼里,不过是微微一笑。 待到无人处, 闻楹遣散跟着她的宫女,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谢念虽没有正眼看她, 余光中却瞧见, 那张纸竟化作一只闪着金光的鸟儿, 咻一下从眼前飞过去了。 谢念原本故作不理会她的双眼, 顿时瞪圆了。 “你想学吗?”闻楹这才开口, “想学的话, 只要点点头, 我就教你。” 果然,谢念终究是没能抵抗住诱.惑, 老老实实地点头:“想。” 闻楹莞尔一笑, 走向湖边的凉亭:“你随我来。” 亭中有石桌石凳,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朱砂和符纸放在桌上, 谢念看在眼里:“你是修士?” “修士算不上, 只是会一点寻常小法术而已。平日里可以解闷,关键时候也可以保命。” 整整一个下午, 闻楹都与谢念留在凉亭中, 在教会她画符之后,又教了她引气入体以及调息之术。 这是闻楹唯一能够给予谢家人的歉礼。 谢念虽不明白两人素未谋面, 她为什么要这样照顾自己,但也并未多想, 只管认认真真学便是。 直到日落时分,闻楹见她学不动了,又从袖中取出自己闲暇时画的符纸:“这些符纸你拿着,兴许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喏,这是定身符,这是隐身符……” 谢念接过符纸,却忽然没头没脑道:“你这么厉害,为何不逃?” “逃?”闻楹诧然,“我为何要逃?” 谢念看着她,突然小声道:“你放心,这里没有旁人,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说着,她拿起两张隐身符,分明贴到闻楹和自己手上,然后抓住她的手:“你随我来,我知道出宫的路。” 闻楹稀里糊涂同她走出凉亭,迎面却正好走来一路宫人。 谢念忙屏住呼吸,带着她站到路旁。 有隐身符遮掩,宫人果真没有瞧见她们,而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待他们走远后,谢念忙带着她继续走。 闻楹好几次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奈何宫墙内总是有人来人往,她担心两人漏了馅,给谢念惹上麻烦,便也只得沉默不语地跟着她走。 一炷香后,两人竟当真走出了宫门。 宫墙外仍有侍卫把守,谢念不敢掉以轻心,带着她左拐右拐,拐进一条小巷中,终于松了口气: “你快走吧,放心,就算公主怀疑到我头上,想要做些什么,也还有圣上和皇后管着她……” 直到此刻,闻楹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我为何要走?” “你……”谢念语塞,恨铁不成钢道,“亏得你还是修道之人,公主要强娶你,你便任由她蹂躏不成,怎么连反抗都不知反抗……” 闻楹:“谁说她是强娶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被公主强抢入宫的,是她对你一见钟情,逼你嫁给她,为此还不惜跪在金銮殿前求圣人赐婚……” 闻楹终于明白,那日在皇后的生辰宴上,为何在座之人都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自己是“公主强娶民女”这出戏里的民女。 她和夏千灯同为女子,又是她名义上的寡嫂,夏千灯将所有污名揽到她身上,想来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闻楹心头荡开涟漪般的暖意。 “你误会了。”她道,“我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并非谣传那般。” 谢念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是在怀疑她是否被人下了降头:“当真?” “我为何要骗你。”闻楹道,“我愿意嫁给她,与她……厮守终生。” 谢念微微叹气。 她有些想不明白,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女,为何要一头栽倒在那恶名远扬的公主身上,一提起她,眼中还柔情脉脉。 谢念只得作罢:“那你……” 正说着话,她肚子里响起咕噜噜的声音。 这一下午的画符练气,不单是她,闻楹也饿了。 自来到这个世上,闻楹还没有好好见识过外头的样子:“不如我们先去找家酒楼吃饭,吃完了再各自回去?” 谢念摸了摸肚子,点头。 末了又道:“这顿算我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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