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因为想要见师姐一面,更是想要弄清事实的真相。 真正让闻楹确定了这个猜测的,是前天夜里,她偷偷溜进长生殿,对着闻清风的魂灯,施展出缝魂术。 每一位弟子拜入宗门后,皆会在魂灯中滴入一滴血,有其留下的气息在,魂蝶轻而易举地召出了一缕残魂。 出现的残魂,不是闻清风,而是…… 思及至此,闻楹眼眶酸胀,她如同一头发狂的小兽,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闻清风:“是你,是你夺舍谢师兄,害死了他,并提前将你和他的魂灯换了位置,是不是?” “不愧是本座的女儿,倒也有几分聪明。” 闻清风淡淡说着,他似是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而是抬起手,缓缓活动着手腕。 闻楹警觉地看着他。 “放心。”闻清风道,“你我父女一场,本座也曾真心实意将你当做我的女儿,悉心抚养十六年,又怎会当真想过要你的性命?只是你这条命,用你体内的魔骨来换罢。” 说着,他手向前一探,一道黑雾般的魔气,劈开了冰牢的牢门。 闻楹眼底一颤:“你……” 话音刚出,便意识到自己的多此一举。 闻清风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残虐之举,他这样的人选择修行魔道,不是再正常不过? 闻清风推着轮椅进入牢中:“哦,对了。本座不杀你,戚敛却是非死不可的,告诉本座,她在哪里?” 闻楹一愣。 她原以为修真界会有师姐的消息,可是看样子闻清风也在找她,却没能找到。 见她露出诧异的神色,闻清风阴恻恻道:“别装模作样地告诉本座你不知道,你若不知戚敛干的那些好事,又何必要去盗乾坤花?” 这跟乾坤花又有什么关系? 闻楹一头雾水,闻清风又不无讥诮开口:“总不能说,她当真受到弑龙的天罚,变成……”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 闻楹没来得及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趁机问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闻掌门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闻清风似是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你夺了谢师兄的身体,为何还要去谢家,灭了他的族人?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根本威胁不到你什么。” “谢家……”闻清风半眯着眼回忆起来,“要怪就只能怪,你非得逃到谢家去,本座为了捉拿你,去谢家小坐片刻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本座不过是喝了一盏茶,那谢家的族长便非得说什么从前我是不喜喝茶的。这样的话语,本座焉知不是试探?又岂能留得住他们?” 闻楹想到过很多种谢家被灭门的缘由。 或许是闻清风为了夺什么至宝,又或许是他的真实身份被发现…… 没想到,仅仅是一杯茶而已。 因为他的多疑,便要数百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花季少女,稚气的孩童,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 闻楹眼瞳逐渐湿润,闻清风却只是不耐烦地开口:“好了,该说的本座都说了,该你告诉本座,戚敛她究竟藏在何处?”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背光的冰牢暗处,响起了脚步声。 不等闻清风回转过身,来人却已开口:“闻掌门这一番苦心孤诣的谋划,真是叫老身大开眼界。” 说话之人并非戚敛,却是问仙派的文惠师太。 除了她之外,数间冰牢的角落里陆续有人走了出来。 苍山书院院长郑长宗,殷家殷芙蕖,以及清徽宗的长老肖无寄…… 与旁人的沉着相比,肖无寄是最为失态的那一个,她不复往日清冷,讶然出声道:“师兄,你怎么可以——” “本座做了便做了,又有何不可。”闻清风冷冷打断她的话,环视着四周之人。 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他便已冷笑着看向闻楹:“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真不愧是本座的好女儿。” “闻掌门,你若知悔改,即刻束手就擒便是。”文惠师太长长叹息一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闻清风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他狂笑不止,双眼通红道,“本座只后悔,从前为何要耗费那诸多力气修行,为何没有早早入这魔道。” “你——”郑长宗难以置信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冥顽不灵。” “住口。”闻清风道,“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座,当年仙魔大战,本座全力应战,在炆鹿之战中身负重伤,根基受损再难以修行。 可你们呢,要么偏安一隅不理世事,要么背地里指责本座行事太过偏颇,无论仙道盟主还是清徽宗掌门,都从不曾有人考虑本尊,全凭我自己争取……” 说到最后,闻清风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向肖无寄:“就连你,也情愿选择嫁给凌慕歌,而非本座不是吗?” “不……” 肖无寄摇了摇头,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却蓦地想到什么,定定看向闻清风:“那凌师兄,他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自然是在他离开宗门那一日,已死在本座手中。” 闻清风坦然承认,极为愉悦的神情,“直到临死之前,他都不敢相信,杀死他的人,会是他最相信的师弟。” “你……”肖无寄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化作深深的鄙夷,“凌师兄从前待你亲如手足,你竟然……” 似是不屑于再与此人多言半句,她抬起手,凝聚成一团冰白的灵力,径直朝闻清风袭去。 意料之外,闻清风并未闪躲,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肖无寄神色惊疑不定。 只见闻清风慢悠悠抹去唇畔的血迹:“果然,一提到凌慕歌,本座在你眼中便什么都不是,这般看来,当年我想要继承掌门之位,与你结为道侣,真是蠢不可言。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必同你们任何一个人客气,哈,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像是从阴间地府传来般,带着渗人的凄厉寒意。 “诸位,此人作恶多端,若留他性命,只会再生事端。”文惠师太道,“不如你我即刻联手,将他斩除于此。” 然而,剩下的人刚齐声应和,闻清风却鄙夷开口:“就凭你们……诸位莫非以为,我费尽心思,将你们所有人引到清徽宗来,便只是为了这一桩假得不能再假的婚事?” 不知为何,闻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时,闻清风回过头来:“为父的好女儿,今日我便再教你一招,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罢,不等闻楹作何反应,只见眼前一道刺眼的亮光,几乎要将一切吞没。 砰—— 闻楹听到闻清风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眼前一道白光,是白蟒出现挡在她身前。 直到耳鸣的声音逐渐消弭,闻楹悄然动了动:“没关系,我没有受伤,你先回来。” 白蟒看着她,这才慢吞吞地变回蛇形,缩入她的袖中。 闻楹这才看清,方才闻清风所在的位置,已经被炸得一片虚无,不见他的踪影。 随之有脚步声从冰牢的入口处而来,伴随着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师太,不好了,外面……” 仿若有所感应,闻楹抬起头,借着高处那一道亮隙,看向冰牢外。 窗外,本该是湛蓝的天空,竟在此时暗如黑夜降临,苍穹之下的空中,闪烁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扭曲符篆,在清徽宗上空形成一道结界。 风雨欲来。
第104章 过往 这样诡异庞然的阵法, 绝非一日便可以形成。 闻楹犹在诧异之中,却听得脚步声响起,是文惠师太她们正要离去。 闻楹忙出声:“各位先等等……” 她身上的捆仙绳还没有解开呢。 文惠师太却不为所动:“闻姑娘, 从前对你诸多误会, 是老身识人不清,我先在此道歉, 可你终究是魔族之人, 又盗走了乾坤花, 依老身之见……” 看她的样子, 是不打算放自己出去了。 闻楹正暗自着急, 一旁郑院长却开口:“罢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 谅她也难以兴风作浪, 暂且还她自由罢。” “是啊。”殷芙蕖也道, “终究是我等被奸人蒙蔽,有错在先, 理应向闻姑娘赔一声不是……” 肖无寄亦略微颔首, 敛起脸上的沉色:“我去寻那位施出捆仙绳的道友来,劳烦他解开。” 临走前, 她的目光落过来, 看向闻楹的眼神似有许多话想说。 果然,在解开捆仙绳后, 肖无寄淡然出声:“你且随我来。” 说罢, 她转身走在了前头。 闻楹微微抿唇,跟了上去。 等走出冰牢外, 闻楹方才发现,眼下的局势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乌鸦鸦的天色下, 各路宗门弟子在长者的带领下汇聚成阵,被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脸色,却又难以预料危险何时会来。 路过清徽宗聚集的队伍时,闻楹忽听到一道女声:“师妹——” 出声之人朝她飞奔而来,闻楹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这个生疏的动作,叫季雨薇蓦地停了下来:“师妹,你……” 闻楹却只是淡淡开口:“在下早已不是清徽宗弟子,还请阁下莫要唤错了。” 从前对她亲昵温和的少女,疏离得就像是换了个人。 季雨薇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师……闻道友,从前是我对不住你。” 闻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不再多言,跟上肖无寄的步伐。 肖无寄带着闻楹,来到自己的炼丹殿中。 她抬手打开桌上的异兽纹三足鼎鼎盖,从里头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丹药,用法术托着送到闻楹眼前: “将这枚丹药服下去,也好调理你的内息。” 闻楹垂眼看着它,却并未伸手接过:“如今我已是魔身,这些修士的丹药对我而言用处并不大。肖长老不妨直接说正事。” 肖无寄一顿,她收起了丹药:“凌慕歌是你的生父,想必你是知道的。” 闻楹点点头:“姨母早已同我讲过。” 意识到她口中的姨母指的是谁,肖无寄的神色有几分复杂: “这么多年,魔尊八十六口口声声说是凌师兄杀死了皓月公主,我便从不曾相信过,师兄为了她,能放弃即将继任的掌门之位,又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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