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了不算家的家,被赠与纵然掰正却依旧偏误的人生,但永远失去了可以会心笑起来的勇气。” “而勇气向来与你有关。” “有时如果能获得一点独独对于你的幸运就好了。” “我曾获得餐厅领班令人生厌的觊觎目光,也被游盈以亲情遮掩的扭曲情感捆绑,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用所有得到的青睐换一个你,我想你朝我回头笑一下。” “但如果你找到值得的人,我会祝福你。即使你已经不在我的世界里,我依旧希望你永远像那个春天一样鲜活生动。” 这封信的时间停在三年前的冬天。 冉寻翻看游纾俞的笔记本,那一年,她在柏林音乐厅与皇家爱乐乐团合作了一场音乐会。 而她从不知道女人那时从华国赶到了千里迢迢的柏林。 来时怀揣期待,离开难掩失落,却还在信里愿她一切都好。 邮箱看样子从写完给她的回信后就没有再登陆过了,却有一条已发送的邮件那么突兀。 是她不久前收到的电子订婚请柬。 什么文字都没有附,显然不是游纾俞发的。 唯一有可能的答案,只会是曾困住游纾俞一周的“家人”。 而女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在滂沱大雨的那一日逃离嘉平,身着订婚礼裙赶来赴约? 她却将人推开,冷言冷语,说拙劣的谎言,自诩对她好。 冉寻抹了一把眼睛,将晾在旁边的笔记本拿过来。 再继续翻,笔迹又在更新。她归国后,游纾俞记录下她们重逢的所有细节。 甚至畅想到未来的秋与冬,作出无数规划。 只是这些详实可行的规划已经都被划掉了。 只有日期还停留在一个月前的记录,大概因为书写者不舍得划掉,依然留在原处。 那天,是她与游纾俞回故居的时间。 [午后,看着她的睡颜,好像我们已经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一天。] [我不觉得乏味,甚至格外眷恋,想要她永远在我身边。] [从没有这样一刻,想将她的名字宣之于口,又仅仅想缄默于心。] [同事在问什么时候好事将近。现在。算快吗?] [我愿意都听她的。] 冉寻的眼泪不受控顺脸侧滑落。 她抓起手机,迅速拨通那个早就背熟的号码。 她从未将游纾俞的手机号码拉黑,但和女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像害怕打扰她,更像失去了所有靠近的勇气。 听筒里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冉寻机械拨了几遍,才发觉,现在是凌晨一点,游纾俞早就休息了。 不顾及明天安排好的日程,立刻买好清晨出发的机票。 目的地嘉平。 仓促到让她喘不过气的行程,上个月就有。至于现在,也不差这一次。 … 航班早九点抵达嘉平,冉寻空着手,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下飞机之后,游纾俞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今天是工作日,她叫了辆计程车,直达嘉大。 临近暑期考试周,蒋菡菡也很忙,冉寻没有打扰她,戴好口罩,试图在校园里碰运气。 但找遍了生化楼,附近的小花园,甚至偏僻小径。她从前能轻松遇到游纾俞的所有地方,都没有。 最后还是在女人曾带她去过的办公室里,从同事口中得知了游纾俞的日程。 原来是在监考。 游纾俞的办公桌被收拾得很干净,竟已经没什么东西,素来养着红玫瑰的透明花瓶也不见踪迹。 冉寻打量了好几眼,恍惚间,好像仍能看见女人那时牵着她进来,亲手喂她吃点心的场景。 她匆忙按照曹斐的提示,赶到游纾俞监考所在的教学楼。 所有学生都在奋笔疾书,而冉寻找遍那么多阶梯教室,讲台上的人影,始终都不是她想见的。 临近中午收卷时间,铃声倏然响起。她倚靠在走廊墙壁,被耳边一瞬喧嚣起来的氛围淹没。 学生们鱼贯而出,不知多久才安静下来,老师们也结束工作,教学楼变得空荡寂静。 冉寻上楼,又走过一个拐角。就在这个瞬间,看见恰好从某个教室走出的游纾俞。 身着墨青色长裙,手捧试卷,回头与助监考交流。 再转身之际,视线从面前人身上掠过,霎时顿住。 镜片后的那双沉静墨眸荡起波纹,无措至极。 再没有其他动作,双手脱力,怀里被整理好的试卷四散落地。 “中午好,游老师。”冉寻柔声和她打招呼。 游纾俞目光垂落,没有回答,仓促蹲身去捡试卷。 冉寻心底抽痛,立刻上前去帮她。 她看见,女人清减到了她从不敢设想的程度,腰身细到轻易就能摧折。 游纾俞却始终在躲她。目光躲闪,动作规避,指骨攥得发红。 却在接过冉寻递来的试卷时,轻答一声:“谢谢。” “你们认识吗?游老师。”助监考是同学院的讲师,好奇打量冉寻几眼,问游纾俞。 “……不。”游纾俞快要将卷子捏出褶皱。 从始至终没和冉寻对上视线,嗓音轻到听不清,“不太熟。” 冉寻说不出话。 她想再看看女人那双眼睛,想读出她此刻最真实的心情,但竟然做不到。 游纾俞捧着试卷,再没多说什么,和身边人离开。 而冉寻蹲下身,捡起了刚才飘到角落里,无人察觉的一张薄纸。 女人不慎遗漏下的东西。 那是一张登机牌,由嘉平飞往目的地柏林,起飞时间在三年前的冬天。 边缘磨损,曾被持有者无数次把玩。 甚至直到现在,还在充当书签之用。
第71章 室外盛夏热烈, 燥热的风抚过游纾俞的侧脸,一时让她睁不开眼。 她抱好厚厚一沓卷子,和同事告别, 逆着学生人流,赶赴教务处送卷。 走了很远,才回头去看。 混杂的人群里, 冉寻没有跟上来。 佯装平静,处理好一切工作,回办公室吃午餐。 曹斐今天中午也自带了餐食,她们对向而坐。 看见游纾俞回来了, 和她打招呼, 还提起有人来找过她的事。 游纾俞夹起一片菠菜,动作略有停滞。 回应:“嗯,谢谢曹老师。” 曹斐听出来她兴致不高。 “最近东西是不是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她关心问, “主任和你聊了那么多次,你还是打算走吗?” 最近游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嘉平京圈几十年屹立不倒的财阀,因曝出涉黑丑闻被调查。 而曹斐从不知道,素来淡然寡言的游纾俞,竟与游家有关。 游纾俞大概从始至终都与游家泾渭分明,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不清楚一点其中关系。 她想为对方叫屈,没因游家受益, 最后却要淌同一趟浑水。 “我继续在这里执教的话, 会给学校和学院带来不好的名声, 不合适。”游纾俞答曹斐。 语气平静到像在闲话家常,没有遗憾, 也不犹豫。 “但是你……”曹斐想起游纾俞事业上的成就就这样中途而废,惋惜不已。 “别说是主任和学院了,我都不愿意放你走,真想和你一直同事下去。” 游纾俞神情略有松动。 想宽慰几句,却听见对方叹气。 “也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参加你的结婚典礼。” 收紧手中筷子,眉眼低敛,默不作声。 桌上放着新买的日程本,依旧是纯黑配色,只是崭新到填不满一页。 回嘉平后,游纾俞惊觉自己的本子遗失,到处翻找,始终无果。 好像连上天也高高在上地指引她,要她抛弃过往。 工作疲惫,她偶尔习惯性地伸手去旁边找,却总摸空。那一刻,茫然若失,好像整六年的回忆都瞬间被格式化成空白。 游纾俞曾想向身边人炫耀,想公之于众的人,“C8H11N”,已经随老旧的笔记本一起被遗失。 直到刚刚,她在教室门口看见戴口罩的冉寻时,一瞬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第一反应,不是想着靠近,竟是失神后退,还狼狈弄翻了手里的东西。 游纾俞知道能在嘉平见到冉寻,大概率是对方在这里有工作,是巧合,而不是有意。 她不该接近。 她担心……再度打扰冉寻的新生活。 下午,依旧是枯燥的监考。 同一座教学楼,但游纾俞再也找不到之前那个不期而遇,浅笑着朝她走来的人。 傍晚下班,她坐地铁,收到了律师的消息。 告知她因为旧案时间跨度大,且当事人缺席,或许没办法给祁澜公道,但她提过的最近的那场琴行火灾有把握。 游纾俞一一回应,委托律师继续走流程。 晚高峰的地铁很拥挤,她倚靠在边缘座位处,阖眼休息。 离职是她所愿,并不觉得难过。她目前还需要做成的事,只剩这一件。 她要为冉寻讨回公道,即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要与“亲人”对峙。 即将到站,游纾俞提公文包下车之际,手机忽然响起。 看了一眼显示,她顿时脚步生根,在身侧涌动如潮汐般的人流里静止。 车厢已呼啸驶过,漆黑空荡的玻璃中只映出一道薄瘦侧影。 游纾俞按了绿色接听键。 嗓音埋没在地铁喧嚣的报站音里,极轻,“冉寻。” … “最近还好吗?” 冉寻坐在云水琴行,今晚林姣不在,她在靠窗的某个特殊位置坐好,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将手机抵在耳畔,侧颊在玻璃映出柔和的轮廓。 听见游纾俞所在的地方环境声喧嚣,但依旧捕捉到对方轻浅呼吸的声音。 良久,才答她一句“都很好”。 她扬唇,让声音染上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游纾俞不擅挑起话题,有样学样,问她同样的问题,“你呢,生活还顺利吗?” 冉寻佯装思考了一阵,才回:“不太好。我养的花都枯死了,明明每天都耐心照料着,是不是它们有点水土不服?” 对面默了一阵,像在揣摩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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