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人牵线的。”另一人答。 怀揣艳羡告别,冉寻撑伞继续走,翻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一月走到半,停在某个特殊的日期。 游纾俞的生日。 她惊疑于以自己的忘性,隔着许多年,竟还记得这个数字。 西欧相较华国,冬季一向来得迟,她这里初雪,嘉平此时想必已银装素裹,也不知游纾俞会怎么度过她的生日。 冉寻从没有陪着女人走到这一天,她们秋天就已经匆匆别离。 因此,添了那么多遐想与隐痛。 或许游纾俞已经忘了大学时的记忆,与那位她见过的男士携手走进殿堂,又或许,女人早就认识新的人,只把她们的六个月当成转瞬即逝的泡影。 冉寻想起,自己早在那一年的夏,就开始策划她与女人的冬了。 想带她来她目前身处的西欧小国卢森堡,听一场音乐会,漫游峡谷。 在圣诞夜,将折下的槲寄生高举在游纾俞头顶,讨一个明目张胆的吻。 游纾俞生日那天,她们一起迎接可能会迟到的初雪。 围炉夜话时,冉寻想认真添一句: “我们会有以后,也会有未来。” 虽然在华国不会成真,但在这里,在无数个游纾俞会在她身边的秒针摆动的瞬息里,她们也算度过了永远。 冉寻素来被身边人评价为性子“飘忽”,在那时,却唯独想被女人紧紧管束着。 “我也是。” 漫长的回忆被游纾俞敛得很轻的嗓音打破。 她搂着冉寻,组织语言,很快答复:“如果相亲时,面前是你的话,我不保证会做出多出格的事。” 不限于投其所好,死缠烂打,甚至当晚跟到家里。 冉寻喜欢什么人,她就学着变成怎样的人。 “能有今天出格吗?”冉寻被女人的话勾起兴致,吻一下她下颔角。 “原来白天认真讲课的游老师,晚上是会存心用小道具欺负人的呀。” 游纾俞不做声了。 此时才觉出羞耻。刚才那些事,她从未想到会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不过还好,纾纾只欺负过我一个,也只喜欢我一个。”冉寻从善如流,给快要钻进她怀里瞧不见脸的女人台阶下,“荣幸之至。” 游纾俞默了一下,吐息柔软,撒在她颈侧。 “那你呢?”轻声问。 她好想知道,于她而言的那几年空白时间,她所不知道的,冉寻的所有境况。 “问我这几年的感情史吗。”冉寻思考,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危险。 “可能会让你难过了,我谈过一个,算是当时学校里的前辈学姐。是她主动来追我的,当时想,试一下,也没有什么。” 游纾俞安静听着,看她话音停了,耐心询问:“然后呢?” “之后,我们联系了大概有三个月,对方最后提了结束。”冉寻忘性有点大,翻找记忆很困难。 “她说,我对她没有感情,只是在配合她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游纾俞,发觉对方专注而认真,就像在听课,不忍心落下只字片语。 “我还挺委屈的。对方的邀请我一次不缺,在朋友面前也很自然,怎么能说我不投入呢?”冉寻继续讲故事。 游纾俞颔首,声音清澈:“我相信你。” 冉寻再次被女人忠实簇拥者的姿态可爱到了,轻拨一下她薄软耳垂,笑得眉眼弯起,“你不会不开心吗?” 坏着心眼补充:“我和她亲过。” 游纾俞抿一下唇,虽然早有预料,但情绪依旧不可抑制地低垂下去。 “我不介意。”她答。 她喜欢的是冉寻本人,而不是那类守身如玉的刻板思维。 “我还和她……”冉寻说到这里,用指腹点住自己的唇。 嘴角扬起,存心语焉不详。 游纾俞掀开被子,留给她背影,平静地穿拖鞋,“我去洗澡了。” 冉寻看见女人紧紧揪着家居服衣角,语气刻意压平。 又想笑,又怜惜,忙起身从后面抱住即将步出房间的游纾俞,撒娇找补,“才没有。我洁身自好,就只愿意被纾纾一个人睡。” 对方脚步霎时停住。 无言垂头,从冉寻的角度,能看见女人翩跹浮动的长睫,脖颈到耳根早已染红。 “冉寻。”游纾俞唤她。 转过身,羞到不肯与她对视,“你先穿上衣服好吗?” 她本就没有多生气,更别提后背倏然贴过来睡衣还没来得及穿,又软又烫的人,说着让她脸热的话。 存心……不许她今晚休息了吗? “这不是刚好。”冉寻向来没什么羞耻感,顺势笑着征询。 “一起洗?” 最后还是没能一起。 她被游纾俞赶回了床上,获得不动手就穿上女人保守款替换睡衣的殊荣,乖乖等着排队。 还好第二天是周六,显得她们今晚的欢愉不算过分。 吃好早餐,一早,冉寻开游纾俞的车,和她一同前去镇上。 这是她们早前就约好的行程。李淑平的生日赶巧,恰好在冉寻去宁漳的前一天。 她与游纾俞决定先抽出一日时间,提前回故居收拾房间,再在生日当天接老人过去。 路上,冉寻分神问女人,“奶奶现在是住在姑姑家吗?就是我之前在你办公室看见的那位。” 游纾俞轻嗯一声。 怕她顾虑,补充:“姑姑性格很好,你可以和我一起上去。而且,那天我也把我们的事和她说过了。” “都把我介绍给家长啦?”冉寻笑意盈盈。 她虽然从那天起得知,游纾俞并不惧怕向家人袒露她们之间的关系,但还真有些意外,对方会为了给她安全感,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那你姐姐呢?听你说过她从前对你很好。该不会对我有意见,不许我抢走你吧。”无心问了一句。 “她还病着。”游纾俞低垂头,“刚做完手术,璇璇和我说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我懂了,循序渐进。”冉寻深以为然,偏头朝她笑。 “不能惹病人,是不是?我之前和家里人说我不会结婚的时候,我爸正感冒,气得当天就住院了。” 游纾俞知道冉寻的路想必也很不顺利,因为她至今都没见过对方的父母。 从相遇开始,她眼中的冉寻始终孑然一身。 触摸冉寻落在身侧的手,轻裹进手心里。 “我会带你见她的,就在这几周,或者你从宁漳回来之后。”游纾俞答。 车窗外的景象迅速向后退,她听见冉寻含笑的一声“等你”,心绪稍定,却依旧走神。 她始终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要从一团乱麻中抽出最优解。 可是,她骗了冉寻。她在这六年里,并不像昨晚坦白的那样干净。 尽管一切,她始终都是被卷入的那一方,但她已经自嫌肮脏。 车程不过一小时。 游纾俞指路,引冉寻开车拐进故居的小巷子里。 这里还留着过往的风貌,但平素尘土飞扬的小路已经铺上柏油,矮且摇摇欲坠的平房群落也换了白墙新瓦,让人耳目一新。 游纾俞取出钥匙,走上前,去开小院子外的老旧门锁。 邻居家养的三花猫迈着轻步走来,冉寻蹲下身,认出这只猫已经年岁很大。 她应该是见过的,在从前嘉平那个酷暑的夏。 猫猫显然认识游纾俞并且很喜欢她,迅速从冉寻身旁逃走,揣手蜷在女人脚边,慵懒悠闲地舔毛。 游纾俞不在意,偏头去看时,只看见冉寻也矮着身子,仰头望她,好脾气地笑着。 心脏绵软发温,她愈发觉得对方像只撒娇的猫儿。 悄然伸出一只手,冉寻很快就搭了过来,顺势站起身,倚在她旁边。 对面邻居家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少女跑出来找三花猫,看见游纾俞回来,顿时惊喜噤声。 “小游老师?”呼唤。 游纾俞应了一声,少女又将目光投向冉寻,觉得颇为眼熟。 抓耳挠腮,想了许久,试探开口:“你是,小游老师的女朋友吗?” 冉寻怔一下。 旋即快要压不住唇角弧度,意味深长地瞥游纾俞。 游纾俞不反驳,只是默然。 拉着冉寻的手,迅速背过身去,想进院子。 “不对吗?我记性很好的,之前补课的时候,游老师亲口说的……等一下,我的猫跟进去了!”背后的声音很着急。 冉寻赶在游纾俞锁门前,将三花猫抱着送了出去。 “原来纾纾是这么介绍我的呀。”她笑着问。 “女朋友”。 一问一个不吭声,背地里对她的司马昭之心都要路人皆知了。
第55章 这之后, 冉寻又逗了游纾俞几句,可对方一味脸红退避,总不肯透露更多, 最后甚至躲进房间里不肯见她。 她哭笑不得。早知道不把猫还给邻居小姑娘了,劫持三花猫猫,叫人家再多说一些小游老师的事多好。 但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留下更多遐想空间。 冉寻坐在客厅中央的圆形老式餐桌旁,刚刚游纾俞给她搬了干净的椅子。 她开车一个多小时,有些累,索性懒了, 坐着歇一歇。 故地重游, 她想起,这个背靠南窗的位置,她在那年夏天曾坐过无数次。 那时, 面前是头发刚白了几缕的李淑平,还有青涩却格外引她心动的游纾俞。 傍晚前, 李淑平会带着学校分给教职工的一半西瓜回来,蔼然笑着给她们切。 再一转身,拧开身旁的落地风扇,吹散一室燥热。 冉寻将自己的那一份让给游纾俞,托腮,从侧面看她小口咬着鲜红果肉。 秀色可餐,在奶奶托着热汤从厨房出来的前一秒, 她禁不住吻了一下游纾俞。 顺便做贼一样吃一小口对方手里的瓜。 游纾俞起身去帮李淑平, 再坐下时, 不知是不是被汤熏到,侧颊绯红。 “你不嫌脏吗?”她侧过身, 很小声问。 “我觉得更甜了呀。”冉寻记起来对方是有洁癖的,但她不走寻常路,委屈巴巴,“你和我亲的时候也会这样想吗?” 游纾俞很快默不作声了。 良久,才轻轻摇了下头,垂眼去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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