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你的事情还在后面。” 上下牙龃龉了两下,顾长君气愤到了极点,“且不说甄诺是被我骗过来帮我的,顾平山,你有什么资格罚甄诺!”若不是顾家,若不是当初的你,甄家何至于覆灭,甄诺何至于成为一个落魄氏族之后。 顾平山声音不似顾长君这般大,格外的低沉,但透着浓浓的威严,“就凭你们做错了!” 疲倦地看向顾长君理论的背影,甄诺摊平着手放在了地上,拜了下去,声音低沉透着无力,“罪臣领罚。” “属下领罚。” “属下领罚。” 朱友屿与周权也依次说了领罚的话。 “顾平山你有什么资格!”顾长君咬牙,十指都狰狞地抠在了桌案上。 顾平山厉声,“出去自行领罚。” 甄诺从地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跟在了周权与朱友屿的身后,临出帐的时候,甄诺停了停。“这世间能用利益抉择的事情许许多多,但人,不能只有利益......” 人都走了,营帐里头就剩下了顾长君与顾平山父女两人。火药味没有因为人少就散去,反而是愈加浓重了。 甄诺最后说的话是对着自己说的,顾长君知晓,但顾长君不认,战场上面看的就是得失利益,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好像是他顾平山对待家里面人的绝情一样,就是因为家人在顾平山的面前早早就没有了利益,没有了维系的必要。顾长君仰天大笑了起来,微摆着双手不停地后退。 顾平山,是你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拉走,是你让我又变成了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顾平山看着顾长君这样癫狂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面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流露出来。沉声道:“他们都认了,你还不认吗?” 顾长君停了笑,怒视着顾平山,重重地甩手,嘶吼道:“我不认” 说到气愤之处,顾长君直接指上了顾平山,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顾顾平山的身份,更不顾自己与顾平山之间的父女关系。“顾平山,你不过是因为当初自己因为监军一事被贬,现如今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顾长君!” 简直是放肆。 顾平山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你的那一点骨气是不是都用来对付自己人了!”顾长君还在嘲讽,嘲讽顾平山这段时日的无所作为,嘲讽顾平山对顾家的忌讳莫深...... “于政事上面,你懦弱不敢言,任由战术上不如你的徐逸明接手主帅之职,而你借着中毒中箭之事一直退居幕后,凡事都不置喙,你告诉我这是你为将的骨气吗!与个人小家,你十二年未曾归家,不曾管过家中老少,爷爷,两位叔叔,你都未曾见过最后一面!不忠不孝!” 顾平山心都在滴血,这些都是自己从前为了平陛下的猜忌之心不得已做下的事情,可那确确实实是已经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你的骨气是什么,那是三千将士的命!” “陶青是监军,他错了什么,自有本帅与徐帅去定夺,哪里轮得到你顾长君去定夺生死,还定夺无辜之人的生死。” 顾平山疾步走到了顾长君的面前,右手都在颤抖,但凡自己一个忍不住,都能直接抡一巴掌在顾长君的脸上。 饶是身高被压制着,顾长君气势却没有丝毫落后,双目晕出了水色,在红了的眼眶中甚是明显。食指戳着自己的胸口,“陶青让我去冲锋陷阵,尤嫌不够,还将我的足迹都卖给了匈奴,我不无辜吗!我就该死吗!” “我娘亲生我,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更好地监视顾家。你生我,是为了秘阁,是为了稳住皇权,是为了将我当作一个质子一样留在京都。难道我顾长君就阖该被你们所有人这般厌弃吗?我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顾平山怔住了。 宋珺的身份,宋珺与自己的关系......从未想过长君竟然是会知道。 “我顾长君在此立誓,终有一天我身上的军功会比你多,会比二叔三叔,会比爷爷多,我顾长君一定会让你顾平山以我为荣!”
第94章 阻止 阿诺刚刚急急地就被安副将给叫了过去, 苏佩一颗心就瞬间提了起来,眼皮子也不自觉地跳了起来,立刻就匆忙回自己的营帐将临行前外祖父给的锦盒找了出来。 果然, 宋榕遣孟娃子来通知了自己,甄诺受罚,责打六十军杖, 下令的人还是顾帅,一同受罚的还有长君,周大人和朱校尉,都是牵扯在监军一事之中的。 苏佩拿上锦盒, 随孟娃子的引路, 立刻疾步就去了行刑之地。 男女有别的缘故,甄诺并没有与周权和朱友屿在一块领罚。苏佩径直闯了进来,便看见甄诺带着倦色, 已经趴在了长凳之上,身边站着两个拿着板子的彪形大汉。看这架势, 好像是要施刑。 苏佩直接将锦盒之中的丹书铁券亮了出来,“见丹书铁券如见陛下亲临。” 行刑的两人本来就不怎么敢打,毕竟这甄诺既是个文人,又是个女人,六十军杖真是会将人活生生打死的程度。即使顾帅已经传了密令,要轻打做样子,可即使是手底下留着力, 也怕真的会伤到。现下有丹书铁券救场, 就算是没见过, 但也愿意等一等的。 两人一个对视,立刻放下了板子, 跪了下来。 甄诺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丹书铁券,半刻之后便想通了。 是外祖父给阿乖的...... 朱友屿和周权是军营中人,更是顾平山手底下的人,顾长君没有权力叫停对他们的责罚,但甄诺却不能受罚。 与顾平山大吵一通之后,顾长君根本就没有领罚的打算,急忙就来了甄诺受刑的地方。刚想要叫停,没想到一进来看见的第一幕就是苏佩拿着丹书铁券震慑了所有人。 顾长君眼底的血丝还没有消去,脸颊处的泪痕却已经被擦拭干净。声音染着微微的鼻音,若是细听还是能察觉到一些的,顾长君冷声命令道:“丹书铁券还能作假不成,还不快点出去。” “...少将军......” 几番为难之下,两人还是抱拳告退了下去。 甄诺长舒了一口语气,慢慢悠悠地从长凳上面起身,脸上的表情老沉,看着苏顾两人就好像是在看两个不太省心的孩子。“错了就应该受罚。” “但你有丹书铁券就不用。”苏佩声音清朗,自己可不会叫甄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 外祖父看阿诺看得还真是准,这丹书铁券就是交到阿诺的手上,阿诺都不会用,这耿直的性子真是让自己又爱又无奈。 顾长君没有说话,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对甄诺,总是没有立场说话的...... 甄诺:“......” 罢了,让阿乖担心总是不好。 苏佩用余光瞥了一眼顾长君,看见顾长君微红发胀的眼眶,想来刚刚在顾帅的营帐之中,长君也不好过。苏佩没忍心数落顾长君,提了一口气,将锦盒重重地交到了顾长君的手上。“你们两个人好好说话,该道歉道歉,该骂人骂人,总之不能再僵着。” 甄诺愕然,顾长君也是如此。 苏佩这是将两个人都给教训了。 苏佩凛然,“我去找顾帅说。” “......” “......” 这是还要去“讨公道”了...... 刚出了营帐,苏佩就撞上了宋榕,显然也是因为怕顾长君受罚才匆匆赶来的。 “她们二人无事,正在一块说话呢。阿榕还是不要进去了。” 宋榕点了点头,却没有打算回去,大不了到时候就在帐外等着就好。“我知晓了,定然是不会打扰她们的。” “阿佩是要去哪里?” “我去找顾帅。”苏佩回答得极快。也不打算再耽搁了,话别之后就匆匆得往顾帅的营帐走去。 顾平山有些颓靡,长君说的那些话烙在了自己的心坎上。也不知道长君那孩子是在什么时候得知这些事情的,但是看那表现,想来知道的时间也不会短,估计是在京都的时候就知道了。派去了多少保护的人,就连周权都派过去了,没有想到这些人都没有察觉到。小小年纪却能这么藏事...... 此遭陶青的事,便算是一场彻底的爆发吧...... 来到帅帐之前,苏佩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原先守在帅帐附近的将士都已经退居到了远处,想来是顾帅的命令。苏佩说了几句,便大步阔首地进了顾平山的营帐。 苏佩福了福身子,对着顾平山行了一礼,“小女苏佩见过顾帅。” 顾平山此刻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愁绪,一脸板正地审视着苏佩,不用苏佩多说就已经看穿了苏佩此次来的意图。 “小女此次是想要提醒顾帅一事。”苏佩昂起了头,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威重的顾平山,“事情已经发生了,朝廷也已经知道了,顾帅在这个时候除了朱校尉可以安一个保护监军不利的罪名,其他人万万不能治罪。” 顾平山神色一凛,还以为此事只有今日处罚的人才知道,没有想到就连苏佩都知道了。那这件事情的风险就更大了一些。 顾平山静静地等着,等着苏佩接下来的说辞。 “开春第一战,在我军中传来的消息是胜了,最后得知是匈奴的计策,引我军深入。陶青陶监军一时不查,被匈奴人诱导,这才战死沙场的。是战死,当受朝廷嘉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苏佩说的一脸坦然。事实可以随意让人去猜测,但摆在明面上面的事情就是如此,且只能是如此! 就算是陛下猜忌又如何,边关是顾家军的地方,就算是遣人来调查,至少是半个月,还能调查出什么东西? “顾少将只领三千将士对战一万匈奴骑兵,胜了是意外之喜,败了也是人之常情。三千将士的决定是陶青做下的,就连择顾少将作为先锋也是陶青下的决定。顾帅若是执意要罚,难免是让外人猜测此事与顾少将牵扯在了一起。况且陛下光从这人数择将上面就能看出来陶青的狼子野心了,本就对不住顾家,就更不会有派人来巡查的打算。” 一切事情说的有理有条,顾平山不免高看了几眼苏佩。 话落,苏佩眸子瞬间尖利了起来。“至于甄主簿,甄主簿这段时间去运送军粮了,人尽皆知。军粮按期来了,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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