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阳侯府是有先帝赐的丹书铁券的,若是顾帅想要责罚,先问过我平阳侯府,再问过苏国公府才可!” 养在深闺的小女子,还真是没有想到。伶牙俐齿,说得叫人无言反驳。 顾平山表情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细细思考了一会儿,顾平山才下了令,暂缓对甄诺与顾长君的责罚,以观后效。 沉闷了很久,顾长君低着头,踱着步,慢慢走到了甄诺的跟前。脚步一停,顾长君的气都停滞了一瞬,咽了咽口水,顾长君这才坐到长凳的另一端,与甄诺背向相对。 “我对不住你。”顾长君有些哽咽。时局所迫,本意真的是不想算计的。但自己相信的,可用的人,只有甄诺。 未曾想到竟然是换来了一句“对不住”,甄诺不笑不怒,平静地问道:“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 顾长君眼眶略微湿润,极力将这种感觉压制了下去,这才开口道:“我与你不同,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我无名无姓,我宁愿无父无母,没有氏族。书呆啊,你也别难过。我是这辈子都要被一个顾字缠上了,都要扛上一个氏族了。” “无论是什么,在我的心中都没有顾家六十万大军重要。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但现在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一定要在皇权下保住我顾家,保住我顾家五代来的清名......” “......”甄诺慢慢睁开了眼眸,眼眸之中的倦色少了一大半,“我选了齐王殿下,刘铭。” “那我也选他。”顾长君低着头笑了笑,笑得苦涩。 甄诺替自己选了人,便是将自己的性命前程也一并赌上了,看来父辈对不住,自己这辈也对不住。 甄诺敛眉,拍了两下膝盖,站了起来。背着身子,迎着光,“总有一日你会后悔此次的不择手段的。” “以后的事情我不敢想,只求现在...暂时,我不后悔。”顾长君的声音有些僵,有些颤,更是有些害怕。 若是真的论起来,京都之中,十七年来,自己最好的好友只有甄诺与苏佩两人,只有这两个人...... 若是甄诺也下定决心要与自己决裂,那自己,又该如何办...... “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甄诺这辈子,决不能允许自己站在黑暗之中。”甄诺回头,看向肩膀彻底塌下去的顾长君,紧蹙着眉头凝声道:“我也不会让我身边的好友沉溺在黑暗带来的安逸之中......” 顾长君一怔,肩膀上感觉到了一阵力道,顺着甄诺的拉扯就被迫站了起来。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吗?用清澈的眼睛去看这世间的善意不好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有宋榕,有阿乖,有我,背后有家族,有顾家军,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底气,都是你站在光下的底气。” “黑暗之中的安逸是一时的,畅快也是一时的,但人若是沉溺下去,与黑暗融在一块,那心就黑了。人心若是黑了,那人就不算是个人了......”
第95章 有我 “这顾家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然是对监军动手了,简直是不将朝廷看在眼中!”吕禄十分不屑地嘁了一声。这顾家现在就是顶着一个顾姓,说是京都里面的头一家, 但实际上京都里面的名门,除了苏家谁敢与这顾家轻易扯上关系,都怕会被安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荀正谊一个冷冷地上挑, 直接压住了吕禄的躁动,冷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吕禄倒抽了一口凉气,将自己接下来嘲讽的话咽了下去,讪讪地看向荀正谊, 不敢再说话了。 “陛下那边的意思可打探到了?” “...打探到了一些。”吕禄斟酌着自己的发言, 不敢轻易地表露出来自己对顾家的看法了。“听陛下身边的中黄门说,陛下特意写了一封圣喻,内容是告慰顾平山的, 还有便是告慰顾长君的,毕竟这回负伤不轻。想来...陛下是不打算再派一个监军过去了。” 这也猜到了, 都怪这陶青行事实在是太过急躁,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给顾家小姐使绊子,最后没想到竟然是把自己也给搭进去。陛下自然也是知晓,觉得理亏,自然是不可能多罚的。此刻圣喻,便是要安抚顾家的人,但其中的猜忌可是愈发深了。 这般急躁...估计是太子殿下催得紧, 真是的...... 荀正谊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下子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座上。淡绿色的茶汤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不可避免地震出了许多在深朱红色的茶座上。“齐王殿下最近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可不就是被魏夫人缠上了。” 刘婉言那个人,说好听一点是宗亲里头的骄纵一辈, 说难听一点,就是快四十的人了,还一点都没有脑子,魏楠的官途可算是给这刘婉言给断送绝了。也不知道到了最后的关头,魏楠会怎么处置这个不懂事的刘婉言。 荀正谊嗤了一声,提醒道:“吕大人也要再给这魏夫人下一点猛料。” 反正魏楠已经无用,那就干脆物尽其用,让这魏家彻底沉下去,顺道再将刘铭这个有些天真的齐王殿下也给拉下去。 吕禄这才大着胆子对荀正谊说道:“下官听说齐王将自己的令牌给了这魏夫人。若是魏亮不见了,到时候这罪名......”可不就是要安在刘铭的脑袋上了。 真是枉做好人...... 看吕禄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荀正谊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攘了攘自己的下摆就从矮坐上站了起来,“本官还要托吕大人给我带个信,给太子殿下......” *** 甄诺是先顾长君一步走出去的,也没有在意外面站着的人,错开宋榕就往苏佩可能在的地方而去。还没有走多远,就恰好遇见了疾步而来的苏佩。 瞧着这模样,估计是已经在顾帅的面前“闹”过一通了,最后的结果想来还是“得胜还朝”。 苏佩微微张开口,刚想要问上一句顾长君如何,就猛然停了口,将话头都咽了下去。 现在可是在外头,人多眼杂的。 甄诺会心一笑,就阿乖这聪明的劲头,就算是自己不在身边,想必是也能护住自己的。一手拿着颇重的丹书铁券,一手拉着苏佩,两人一块就回了营帐。 一入营帐,苏佩就焦急地问了起来,“和长君说清楚了?” “说了。”甄诺应了一声,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说是说了,但是清楚不清楚的就只能让顾长君自己来感受了...... “可是好好说的?有没有动手?” “自然是不会动手的。”揪领子什么的,那都只能算是“友好”的交流,不算是动手。 走到桌案边,甄诺一手撑着桌案,弯着腰从右侧的笔筒里面抽出了一只狼毫,铺开了纸张,用镇纸压上。甄诺扼袖蘸墨,“我若是和长君就此不和,阿乖你怎么看?” 甄诺的言语透着失落,声音情绪也有些突如其来的低落。 长君怕是这回真的做错什么了,至少是踩在了阿诺难以接受的底线上面,但就此不和可不成。 苏佩一个箭步上前,“为何要不和?” “难道是不能挽救了吗?” 九年啊...... 手腕灵巧地转动,狼毫就好像是一条游龙一样在白纸上面留下了墨黑的印记。一笔练就,甄诺将笔搭在了笔架子上面。 坦荡...... 苏佩辨认了一番,才认出了这两个字。 若是往常,阿诺的字都是工整有加缺豪迈的,而现在,龙飞凤舞只图一个快字,想来是心里面烦着呢。 “立场不同,阿诺的底线原则应该是在自己的身上适用,长君...阿诺应该放宽一点的......” 甄诺坐了下来,望着这字,声音不大带着惆怅,“可我总会想到。” 苏佩将这写了字,也算是写废了的宣纸收了起来。又将笔架子上面架着的狼毫放进笔洗之中,将黑墨在净水之中晕开,一边清理一边说道:“顾帅今日和我说,对你与长君的处罚就是以观后效。” “嗯?” 甄诺没有听懂苏佩话里面的意思。 苏佩眉眼如水,声音温吞,倒是有两分像甄诺。 “在心里面给长君定一个期限,以观后效。” 算是个主意,甄诺眉间的愁云散去了一些。看向桌上的锦盒,甄诺顺手接过苏佩手中的笔,将其放进了笔筒之中,随后便将苏佩给拉了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甄诺低着头,细心地将苏佩的袖子往上面折了折,防着弄到这难洗的墨。 “外祖父什么时候给你的?”问的不是长君,改问丹书铁券了。 “就是种花那一日的晚上。” “喔......”甄诺默默收敛了一番自己的目光,微微偏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外祖父都与阿乖你说了什么?” 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双唇,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苏佩的眼中。 “说你为人......”苏佩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甄诺倒抽了一口凉气,连脸上的表情都僵了起来,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评价。瞧着这样子,苏佩一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额......” 被耍弄了...... “外祖父说你为人耿直,若是将这丹书铁券交到了你的手上,你一定是不会拿出来用的。没有了办法就只能给了我...算作陪嫁。” 前面听着到还算是正常,但最后四个字算是什么鬼。甄诺犹如一个愣头青一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 看甄诺走了,宋榕神色一黯,眸间的担忧愈发凝重,抬脚走进了营帐,便看见了落寞地坐在长凳上面的顾长君。整个人好像是没有了生气,也不知道是和甄诺说了什么。 宋榕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顾长君的面前,将中途取来的糖包从袖中拿了出来,摊开手掌,摆在了顾长君的面前。 是一方牛皮纸包着的牛轧糖,就是顾长君先前交给宋榕吃的。 吃了一半,还留了一半,是两颗大的。 顾长君还是低着头,不叫自己伤心的神色显在宋榕的面前。若是可以,真想要叫宋榕永远看不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顾长君没有接过来。 “你怎么没吃。” “还有两块。” 灵巧的手指飞快地打开了牛皮纸,里面摆着完完整整的两块牛轧糖,旁边还有一点碎屑。宋榕拿起一块,直接放到了顾长君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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