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阿榕......” “嗯。” “顾长君......” “嗯......” “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顾长君有些摸不着头脑。顾长君奋力抬手,沾染着泥土的指尖轻轻地碰触到了那个露头的小蚯蚓的身上,疑惑道:“什么?” 宋榕低下了头,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顾长君。在河水里面挣扎求生的一个时辰就好像是在鬼门关前饶了两圈一样,同时也将那些之前背国弃主,阴谋论那些想法冲散了去。眸子里面蒙上的一层阴霾已经散去,宋榕重复清明,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我对你的喜欢比昨日的喜欢多一点。” 顾长君一怔,这冲击可是比刚刚生死一线的冲击还要大。只觉得身上一下子就有了劲儿,放过了手边的这个小蚯蚓,顾长君握紧成拳,一下子就从地上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睁大着无辜纯善的眼眸,顾长君的声音颤颤的,带着不肯定,带着震惊,“你刚刚说什么?” 说了一遍了,莫不是还要听第二遍不成。宋榕剜了一眼顾长君,重新将脑袋仰了起来,懒得去看顾长君。 “没说什么......” “我听见了!”顾长君提高了自己的音调。 四肢好像一下子有了力气,手脚并用,顾长君从淤泥里面爬了出来。蹬蹬蹬几下,就像是一个狗腿子一样爬到了宋榕的身边。深棕色的瞳孔里面是惊喜,“我听见了!” 顾长君重复着。 宋榕执拗地别开了脸,懒得理会顾长君这狗腿子的模样。 “你说你喜欢我!”顾长君扬声。说罢这话就打算往宋榕的身上去凑,像是一只修狗一样。 宋榕撇嘴,半边脸都是泥土的顾长君要往自己身上凑,这怎么能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嫌弃,双手也不停地推攘了起来,“你离我远一些,好脏......” “不脏...不脏嘛......”顾长君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像是要翘到天上去了一样,直接将自己半边脸的泥土全部擦在了宋榕手臂上。 “......”
第92章 芥蒂 “伤口裂了, 要再缝一下。还有些流脓,之后都不要洗澡了......”宋榕云淡风轻地下了诊断的话。 顾长君乖乖地躺在了床上,双手慵懒地枕在脑袋后面, 上半身穿的衣服已经撩了起来,伤口虽说有些狰狞,但比起在山洞之中的模样还是好了许多, 只不过是沾了水,伤口多少有些发脓,黄黄的泛着脓水。不甚在意地问道:“对了,甄诺回军营了吗?” “还没有。” 顾长君瘪了瘪嘴巴, 想到甄诺心里面就觉得有些闷闷的。 瞧着眼色不对, 宋榕一边轻手轻脚地处理着顾长君的伤口,一边搭话问道:“怎么了?” 砸吧砸吧了嘴巴,顾长君看着这白茫茫的帐子顶, 笑着说道:“....我觉得我会被她打。” “嗯?甄诺怎么会打你?” “我骗了她一点事。” 宋榕面带微笑,用纱布轻轻地吸了吸流出来的脓水, 也不搞那些腻歪的事情,落落大方地表示道:“那你就受着吧。” “......”顾长君视线往旁边瞟,看向宋榕,啧了啧嘴,撅着嘴巴抱怨道:“阿佩对书呆多心疼啊,若是我要打书呆,我保证我还没有碰到书呆的衣角, 阿佩就能把我吃了。你怎么就说让我受着呢......” 被放在一起比较, 若是之前的宋榕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心里面总觉得有些别扭。别人可以拿自己作比较, 但这个别人若是姓顾名长君的话,那就不行。 一个轻巧的用力,顾长君整个身子都朝上上弯了一下,痛呼出声,就好像是一只小虾米一样。顾长君张大了嘴巴,眼睛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瞪得溜圆。“你...你你!” “阿榕...你谋杀亲妻啊!” “......”都是什么鬼词。 顾长君在军营里面休息了三天,期间苏佩每日都会来上一趟。有时候和顾长君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听顾长君添油加醋地将战场上面的事情当做故事说一遍,话题说到的最后总是会绕到还在外头办事的甄诺身上,倒也算充实。 第四日的时候,甄诺带着兵运回了一车接着一车的米粮。军营里头的将士看着这米粮,就好像是已经吃到了肚子里面去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干劲儿,脸上也都是洋溢的笑容。偏偏站在一边的甄诺板着脸,表情严肃骇人,完全就不是从前那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 苏佩远远就看见了表情凝重的甄诺,还以为是粮草的事情太过麻烦了有些生气,但似乎粮草都摆完,将士们都井然有序地去卸货了,阿诺脸上的表情还是黑压压的,就好像是乌云压顶,气氛低沉得可怕。 苏佩收起了笑容,迎了上去。 “阿诺。” “......”甄诺一愣,严肃骇人的表情却收不回来。 “这几日外头有麻烦?”苏佩面露担忧。 毕竟监军陶青都在战场上面出了事情,阿诺作为监军主簿,就算是没有牵扯到这件事情中,也一定会有所影响。 甄诺沉了沉心思,忿忿地吐了一口气,烦躁地甩了甩自己的青衫宽袖,“是顾长君惹了我。” “长君?” 估计就是上回这两人一块谋划的事情出了意外。 甄诺微微收起了一点自己的戾气,抬手轻抚了一下苏佩的肩膀,温声道:“我没有事情,但是我想先去找长君说点正事,阿乖你就乖乖地待在营帐里面,我晚上就回去了。” 苏佩立即就扯住了甄诺的衣袖,秀眉轻轻地蹙了蹙,有些吃惊地猜测道:“你不会是要打长君吧......” 小时候长君带着自己去了一回茶楼,那时候就是为了听说书的讲故事,只不过当时有个不长眼的男人凑了过来。长君当场就把那个粗言秽语的男人给打了一顿,自己全程就没有受惊,但偏偏这件事情被阿诺知晓了,风风火火地就从书院里面告假下山,直接冲到顾将军府将顾长君打了一顿,生生地把左手给打脱臼了...... 那个时候好像都没有现在这么生气...... “长君这回受伤了,可不能打。”苏佩连忙劝阻道。 不打,就不知道长记性! 甄诺轻轻摩挲了一下苏佩的肩头,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对着苏佩点了点头。 这可不算是答应不打顾长君,只不过是代表知晓了受伤这回事罢了。 苏佩被甄诺叫回了营帐,安静下来之后脑子的思路就通畅了起来。令阿诺这般生气的事情可不多,之前长君与阿诺之间的关系还是好好的,也就是说生气这件事情是从长君出征,阿诺出去办事后才发生的。而这段时间里面,阿诺特意交代了自己要看暗号,估计这暗号也和长君有关系的。 能让阿诺帮长君的,唯一的交集便是军营之中的事情。而最近军营之中的大事...... 苏佩猛地睁大了眼睛。军营之中的大事只有陶青之死! 想通到这,苏佩有些心惊。 甄诺冷着面,宽袖之中的手掌已经握紧成拳,关节处泛着点点的青紫。疾步到了顾长君的营帐前,甄诺一句话都没说,怒气冲冲,直接撩开帘子闯了进去。 宋榕还在,而顾长君已经换好了药,盘腿坐在床上休息。 顾长君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泰然自若。本就是一直在等着甄诺来。 早被打,晚被打,都得挨打。 宋榕看了一眼怒气正盛的甄诺,对着顾长君低声道:“我先出去。” 眼神交汇,顾长君微微颔首。 宋榕一出去,甄诺便快步走到了床前,顾长君也迅速感觉到了咽喉上面的不适感,是甄诺提住了自己的衣领。 “顾长君,你是魔鬼吗!”甄诺低喝,就好像是空谷之中传出来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 顾长君没有反抗,任由甄诺抓着自己的衣领,坦然地对上甄诺的眼眸,咬着重音,“我只是在将我身边吃人的魔鬼杀掉。” “但你现在变成新的魔鬼了。”甄诺咬着牙,只觉得面前的顾长君陌生的可怕。这人,已经不是顾长君了,是不惜人命的魔鬼。甄诺愈加扼紧了顾长君的领口,手背上面都浮出了明显的青筋。“你现在变成魔鬼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顾长君!” 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顾长君的脸上,顾长君歪着头不屑地笑了笑,眼神慢慢从清明变得狠厉。右手慢慢放在了甄诺的手上,慢慢用力,强硬地将甄诺的手从自己的衣领处拿开。迎上甄诺愤懑的双目,顾长君耸了耸自己的脖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甄诺,你是文人,你不是武将,你不懂战场上面的残酷。” “孙子兵法,吴子,六韬,我读了上百遍。我学会的是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愤懑变成了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京都那个炙热待人的顾长君竟然会变成一个轻易置喙他人生死的人。 “陶青不死,我顾家军难安。”顾长君紧紧地桎梏住了甄诺的右手,从紧绷的皮肤上面便能感知到甄诺对自己的失望,亦或是绝望...... “那三百亲信是我从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攒的,我与他们之间的情谊,你不会懂。送他们去死,我顾长君比你甄诺更痛心!” 这番话,听得甄诺的身子都有些发抖。难道一句痛心,就能弥补这三千多人的死,就能对得住这些浴血将士身后的家人吗!气涌上心头,甄诺直接一拳上手,打在了顾长君的牙关上。 顾长君一痛,舌头舔了舔痛觉初始的地方,果然舔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顾长君皱住了眉头,凝视着气急了的甄诺,冷声道:“你不认可我,你打我,我认。” 甄诺恍神,也不打算再动手了,讪讪地退后了两步,“顾长君,你知道上一个监军为什么死吗?” “不过是因为顾平山不知道使计罢了。”顾长君不屑地嘁了一声,“若是他会,能留下多少人的性命!”就是因为不会用计才会致使甄府覆灭,许多官员牵连,才会让京都的顾家受到牵连...... “不是不知道,是不能!”甄诺厉声,脖子上面都爆出了青筋。 “将士应当浴血在战场,正大光明地保家卫国,而不是沦为你阴谋论的工具!” 苏佩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门口不远处的宋榕,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将宋榕都赶出来了啊! “阿佩?” “阿榕。”苏佩的注意力都在营帐里面,“你怎么不考虑进去拉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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