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水萦鱼蜷缩在孤独的雨夜里, 邻居们路过门口,开着好看又昂贵的高档汽车, 车灯打在她身上,他们慢吞吞地摇下车窗声音温温柔柔的。 “小鱼, 怎么啦?” “小鱼这么乖,怎么惹到妈妈生气了?” 他们笑眯眯地这么问, 根本无法理解到水萦鱼的感受。 他们只是觉得像她这样的完美的小孩也会惹家长生气,这种事情很稀奇, 也让他们多少有些放松。 他们也有小孩,他们的小孩远没有水萦鱼这般优秀,也没有水萦鱼听话懂事、乖巧可爱。 但他们从来不会把自己家的小孩赶到门外,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吓人的暴雨夜晚。 水萦鱼咬着嘴唇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哭出来, 他们甚至连车都没下,就这么老神在在地坐着, 虚情假意地朝里喊了两声。 说什么“慕太太,让你家小鱼进去吧, 孩子吓坏了”“慕太太,这么乖的小鱼,犯了什么错是不能好好坐下来说的”。 可是慕念听不到,他们的虚伪好意没有用。 水萦鱼很委屈,也为他们的出现感到屈辱。 她明明很乖了,她已经这么努力了。 可是没有用。 雨夜漫漫,她的思绪她的意识逐渐飘远,脑袋很疼很疼,好像真是她犯了错。 可她到底错在哪里。 慕念只是厌恶她的存在,即使她已经存在。 她努力讨好慕念,努力讨好所有人。 可是没有用。 浓浓的绝望迅速弥漫,她从混乱的浅寐中骤然惊醒,黎微也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向她望过去。 她的呼吸稍微加重,胸口的起伏剧烈,额角冒出细细的冷汗。 她调整呼吸,故作轻松地扭头看了眼窗外。 “到哪儿了?” 黎微急忙回答:“还有十多分钟到家。” 水萦鱼“嗯”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 黎微一开始不太敢说话,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最好还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鱼鱼,做噩梦了吗?” 说噩梦其实不太准确,水萦鱼睡得不熟,只是闭着眼睛,算不上做梦。 “没有。” 水萦鱼转回头,没去看她,自顾自地垂下目光。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慕念好像真的不喜欢她,而现在的她也不喜欢慕念。 她们互相厌恶,全然忘记了最初的依赖。 刚分娩的慕念身体很虚弱,没人照顾她,护工笨手笨脚的,小小的水萦鱼躺在她身边,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 护工离开时忘了拉上窗帘,她便抱着怀里的水萦鱼一起看窗外的星空。 水萦鱼依靠着她的温暖度过脆弱的婴儿时期。 她也依靠着水萦鱼撑过最初被水浅抛弃的困苦日子。 所以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慕念最先对她感到了厌烦,因为水浅也不会回心转意,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却还要劝自己整理出希望尚存的积极态度。 黎微伸手握住水萦鱼的手,什么也没说,只犹豫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开车。”水萦鱼敛下眉间的疲惫,轻飘飘地拂开她的手。 “我没事。” 黎微不敢反驳,不巧跟前快速窜过一辆车,她为了避开一时注意全放在了路上。 等她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看向水萦鱼时,对方又重新闭上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软软的脸颊白里透着点病态的粉。 剩下的路程水萦鱼一直闭着眼,黎微也没敢再多说话。 到家水萦鱼就上楼去睡觉了,黎微独自一人坐在楼下客厅,最开始还在好好处理工作,没多久实在静不下心,忽的将电脑扔到一边,抱着好几本孕婴书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起来。 孕妇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些东西她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剩下还有一些东西,关于孕后期和分娩后的,她还没研究透。 既然水萦鱼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那她能做的也只有跟着一起好好保护她们的小孩。 更重要的是保护好水萦鱼。 她想过很多次,如果真到了很危急的时候,医生让她选择大人或者小孩,不管怎么样,她当然选择大人。 再或者说,如果不是水萦鱼态度坚决,她根本就不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可这都是徒劳的反抗,水萦鱼已经决定的事情,不管是黎微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都无法撼动半分。 她仔仔细细地读着书上的内容,读着读着依稀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明明有门铃,也有对话的屏幕,这人偏偏就要敲门,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特殊似的。 黎微放下书听了下,敲门声听起来还挺急促,好像有什么急事。 黎微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水萦鱼也不会有。 她有些纳闷,但还是穿上鞋去开了门。 江进站在门口,她只穿了件薄薄的风衣,见开门的人是黎微而非水萦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黎总?” 她和黎微有过几场饭局交情,大概就是实力派影后与现今最大的娱乐公司老板的简单见面。 两人都不是那种热衷于人际关系的性格,黎微对她没兴趣,当时的她对黎微只有不满与不易察觉的恐惧。 如今两人的交际网中多了一个水萦鱼,黎微是水萦鱼的妻子,江进是水萦鱼认识了很多年的长辈。 她们之间忽然出现许多话题,无非都与水萦鱼有关。 “小鱼在吗?” 江进这么问时呼吸还有些急促,因为慌忙焦急。 黎微往里看了一眼,二楼没开灯,一点声音都没有,格外寂静。 她说:“她在睡觉。” “什么事?” 江进顿了一下,看样子是在犹豫。 这事她原本不打算与黎微说,这事被黎微知道以后,她们的结果都会变的不一样。 “什么事?”黎微微微皱起眉,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江进没能抵住她浑身散发的压迫感,恍恍惚惚地就说了出来。 “慕念回来了。” 听到这话的瞬间,黎微脸色一变,飞快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如同鹰隼尖利的爪子抓紧猎物,江进感觉手腕生疼生疼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黎微沉声问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明明是由她的人送到国外,看守的也一直是她的人,中间不可能出错,慕念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江进被黎微的眼神吓得踉跄着后退,“我,我不知道。” 她说:“今天早上慕念来找了我。” 慕念容光焕发地站在她面前,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说是回来看看她。 黎微紧紧皱着眉,浑身的气势汹汹,颇有几分杀伐果断的将军气质。 然而当她身后响起一声清清冷冷的女声时,这一王将气势立马萎了下去。 “黎微。” 水萦鱼站在楼梯口,她是坐电梯下来的,因为宝宝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医生不太建议爬楼梯,所以她每次都是坐电梯。 见到水萦鱼的黎微急急忙忙收起脸上的怒气,尽力挤出一个乖乖的笑。 “鱼鱼。” 这一声低唤听得江进怀疑人生,好像刚才气势冲天的某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水萦鱼向她们走来,黎微的笑容也跟着越来越乖。 “黎微,你让开。”她轻轻推了推黎微的肩膀。 她刚睡醒,浑身又都不太舒服,没什么力气,推不动黎微,手臂抬起来还酸疼得厉害。 “你让开,不要挡着。” 黎微本想拦,却又害怕水萦鱼做出什么可能会伤害到她自己的举动,只得被迫让出位置。 江进还是站在门口,水萦鱼也站在门口。 细细的春风夹着初夏的气味,温和地扑到人身上。 自古众人最爱此刻春风,而水萦鱼却受不得太多的风吹。 黎微在一旁看得焦急,水萦鱼却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对着江进道:“江阿姨。” 不必要的礼貌,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意思。 “进来说吧。”她往后退了一步将门让出来,“我现在身体不太好,进来暖和一点。” 江进跟着她走进来,黎微整理好客厅沙发上散乱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母婴书籍,殷勤地扶着水萦鱼坐到双人座的沙发上。 江进独自坐在一旁的单人座沙发上,黎微倒了杯温水递给水萦鱼,水萦鱼先是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才说话。 “慕念回来了?” 她刚才从楼上走下来,黎微和江进的声音离得挺远,说的话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见慕念这两个字。 江进点点头,眼含担忧地小心打量着她。 现在的水萦鱼比上次综艺录制时见到的更瘦了许多,细细的肩骨撑起衣服,憔悴的模样仿佛雨后的娇弱小花,花瓣上挂着重重的雨珠,好像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跌落尘土一般。 江进小心地询问道:“小鱼,你现在的身体......” 水萦鱼对着她勉强笑笑,“我没事。” 黎微想阻止江进将这件事如实告诉水萦鱼,但水萦鱼更先了一步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进有些顾虑地望了眼站在她身前的黎微,抿着唇没说话。 水萦鱼拉了拉黎微的衣摆,“黎微,你不要挡着,坐下来。” 黎微乖乖坐到她身边。 江进盯着黎微灼灼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昨天晚上慕念来找了我。” “她还带了两个人,嗯——是两个男性alpha,长得魁梧,白人面孔,应该是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雇佣兵。” 听了江进的描述,黎微眉头紧皱,脸色也严肃了许多,紧接着追问道:“她来找你做什么?那两个人有什么别的表现?” 江进被黎微的样子吓了一跳,水萦鱼拉住黎微的衣袖,让她放松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水萦鱼一直都知道慕念在国外也很有一些情人,不过大多都是些没用的纨绔。 当初她想着把慕念送去国外有这些情人陪着其实也不会太难过,却没想到其中竟然存在拥有这般手腕的人。 她应该是通过国外到国内的私人航线回来的,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还不太清楚。 江进说:“她就站在门口,说忽然有点想我,就想来看看,看一眼就走。” “我让她进门聊聊,她没进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走了。” “大概就两分钟的时间。” 江进脸上表情有些遗憾,也有些担忧,她下意识觉得慕念这次回国没有这么简单,好像这是她们所有人都觉得棘手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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