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水萦鱼,所以才会站在这样的高度,这样的位置。 似乎从很多年前那一夜雨后,黎微将自己的未来与水萦鱼困在一起,她站在报刊前看着杂志上的青春少女,将对方认定为自己终生追逐的目标。 童年的记忆因为水萦鱼的出现而沾上了一丝甜,一种似有似无、如梦如幻的甜。 如果可以选择,黎微想要一辈子守在水萦鱼的身边,因为她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年,自从那夜以后,水萦鱼永远伴随着黎微的生活,梦境也好现实也罢,水萦鱼或许对此毫无察觉,但黎微清楚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所以她无法反抗,也无法伤害水萦鱼哪怕一丝一毫。 这就是她们相伴来到动物园的理由。 水萦鱼心中疑惑,而黎微被迫追随。 星期一的早上,或许也说不上早,十点多快到十一点的样子,黎微熬了点粥,两人吃完早饭就出发,路上有点堵。 过完周末的上班族疲惫地开始新一周的工作,他们总是越工作越轻松,到了临近假日的周四周五,反而从原本的死气沉沉变得干劲十足。 人总是需要一点盼头,用来期待未来的幸福。 曾经的黎微看不到,所以觉得人生晦暗,后来有些光亮了,于是一直撑到了现在。
第58章 水萦鱼坐在副驾驶上发呆, 她们正好停在红路灯路口,一队放学的小学生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过,小小的脚步落在黑白斑驳的斑马线上,如同他们摇摆不定的未来。 水萦鱼想起她们很久很久以前。 其实也不是太久以前, 只有一年多的时间, 一年前, 她载着黎微, 那时候她坐在驾驶座上, 手掌与方向盘牛皮套摩擦的触感依旧清晰无比。 那时候她们跟前也是这样路过了一队小学生,她忽然兴起,问黎微的童年是怎么样的。 黎微当时的回答放到现在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对方那时候的表情,很安静很乖巧, 却又无端透出几分落寞。 她由此感觉到了异样的心疼,那是一种与怜悯不尽相同的心疼。 她怜悯自己, 也心疼对方。 但黎微是怎么回答的,她说现在都已经变好了, 人总是要想着开心的事情。 想到这里,水萦鱼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保持着一个温和亲近的幅度。 黎微很快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跟着转过头来,先看到她,再看到她目光穿过车窗所看到的散学小学生。 她们很快想到相同的过去。 “鱼鱼现在感觉怎么样?” 黎微没由来地问了这么句, 她知道水萦鱼听得明白,所以没在末尾多加解释。 “挺好的。”水萦鱼笑了笑, 那笑容有些疲惫。 “现在挺好的。”她重复了一遍。 黎微看着她,微微低着脑袋, 因为黎微坐得笔直,而她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水萦鱼很乐意仰着脑袋望自己的alpha,黎微长得端正,冷峻的眉眼间又有特意为她辟出来的温柔。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准备说点什么,又泄了气什么都没说。 她们其实应该坦诚相待。 坦诚相待对于她们来说并不困难。 黎微伸出手,慢吞吞地握住水萦鱼的手,动作中藏着一些犹豫,像是在害怕水萦鱼会对她的主动靠近感到厌烦。 水萦鱼扭头看了她一眼,是那种将所有的注意都放到她身上的一眼。 无比深情,也无比诱人沉迷。 黎微忽然有点想哭,莫名其妙的,明明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鱼鱼。”黎微垂眸躲开水萦鱼的目光。 她们将要说到从前,黎微最先做出逃避的动作。 很多心思她们都没说出口,但相互之间都能明白。 比如此时的水萦鱼握握她的手,抿着嘴唇露出一个很不符合她在外界形象的微笑。 “现在已经很好了。”她说,“黎微,你还有我。” 黎微的目光顺着她这句话慢慢往下挪,挪到她的腹部,米白色的小毯子盖在那处小小的隆起之上。 她感到为此感到不安,但水萦鱼总是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所以她也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自己只是太过患得患失,水萦鱼能掌握好她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害怕,一种极其自私的害怕,她想要水萦鱼切断这让她恐惧的源头,可惜对方不愿意。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她将她自私的恐惧藏在心里,不管怎么样、不管怎么做,她说都是为了水萦鱼,其实只是为了她自己。 鲜红的红灯象征着禁止通行,一分钟以后由绿灯取代,于是红灯的一切都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忽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辆重新行驶,人来人往,路上的小学生依旧打闹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听起来竟然有些刺耳。 明亮的阳光斜着刺进黎微眼里,透过车窗,与孩童的笑声一起。 她忽然感觉到现实的魔幻,所有的此刻仿佛梦境,中立的梦境,并无真实的悲喜。 水萦鱼坐在她的身边,是拉住她自我意识的唯一缰绳。 所以这算什么,黎微说不明白,水萦鱼也说不明白,没有系统的学派对其进行定义划分,只有她们相互依偎着往前探索。 这事好像很困难,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也没有太困难。 她们来到动物园门口的时候,原本的红色捐款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长长一段话。 大概意思就是,原本的免费政策取消了,因为用在动物门身上的经费逐渐提高,以后不再会有动物们的免费馈赠。 红色的捐款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它或许是在某一天,忽然决定,忽然就被拉上了运送废弃垃圾的货车,然后和真正的废弃物品们一起被遗弃在破旧的垃圾场。 而它曾经所承载的那些记忆那些归于野兽们慷慨的荣光,也都一并被迫消散在那天匆匆的决定。 水萦鱼躺在床上说,我们再去一次动物园吧,就在星期一。 于是第二天它就被送到了垃圾场,乘兴而来的人们要么败兴离开,要么心怀不满地掏钱买票。 八十块钱的门票,冰冷的金额。 水萦鱼站在告示牌前,呆呆地不愿意挪动脚步。 黎微站在她身边,沉默的两人在旁人眼里就像两个傻子。 “黎微。” 清冷的声音,一如水萦鱼往常的模样。 黎微被叫到时有些心虚地挪了挪脚,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水萦鱼听到她的声音扭头望她一眼,被逼无奈一般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温柔的笑。 “没事。”她柔声安慰道,“收费就收费。” “没事的,黎微。” 她好像是在担心黎微会为此感到伤心,因为她曾经是那么依靠这里,那么依靠那个红色的捐款箱。 可这本就是黎微做的,黎微不想要她们再度回顾过去,所以尝试着除去她们曾经依赖的人或事物。 比如慕念、水浅,还有这个涂了红色油漆的捐款箱。 黎微有些发愣,甚至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她好像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水萦鱼会这样温柔地安慰自己。 水萦鱼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甚至忽然一厥不起,有些不管不顾的感觉。 于是她也有些着急了,慌里慌张地将黎微拉进怀里。 “没关系的,黎微。” 非常柔软的一个拥抱,和水萦鱼这个人本身就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但水萦鱼乐意为她做出这样的特例。 水萦鱼将她揽进怀里,小声地安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黎微。” “你还有我呢,你还有我,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害怕。 这样一句话终于有点属于水萦鱼的强势,但也有不同往常的收敛。 黎微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她闻到水萦鱼身上掺着冷松气味的淡淡奶香,那么那么乖的omega,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鱼鱼。”黎微犹豫地抬起手,手掌轻轻地落在对方后背上。 水萦鱼将她的脑袋挨在自己胸口,很近很近地挨着自己的心脏。 她听到水萦鱼心口平稳的心跳,真实的生命特征,真实的水萦鱼。 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说出口却变成一句:“我没事的。” 她当然没事,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因为水萦鱼太过脆弱,她听到水萦鱼的心跳,那么真实,又那么脆弱,像一朵娇娇的小花,一点风吹雨打也受不得。 她还是害怕,害怕很多她无法完全掌控的事情。 一种病态的依赖心理。 水萦鱼的声线清冷,此时对着她却格外温柔,“还进去吗?”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早就无所谓了。 黎微说:“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回答,一些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古怪原因。 大概是因为水萦鱼难得的温柔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所以她便渴望加倍回报对方这份叫人惊喜的温柔。 昨夜下了雨,动物园的路有些滑,不过算不上问题,黎微牵着水萦鱼的手,似有似无地带着几分搀扶意味。 水萦鱼一路上倒也没对铁笼子里的动物们表现出怎样的兴趣。 她们一路往前走,天渐渐阴沉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明朗。 水萦鱼有目的地走到豪猪的铁栏边,章桨也站在不远处,欢笑着的一家三口,非常和谐的一幅画面。 小小的一个小姑娘,脸蛋粉粉的,揪着alpha母亲的衣袖指着正在喝水的豪猪直嚷嚷。 “猪猪,猪猪。” 她的alpha妈妈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说:“宝贝,这不是猪猪。” 小朋友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消息,慢半拍地呆了呆,眨了眨黑豆子一般亮亮的眼睛,把手一撇,还是嚷嚷着喊“猪猪”。 水萦鱼绕开章桨探寻的目光,只望着那矮矮的小姑娘。 黎微也顺着水萦鱼的目光看过去,很可爱的小妹妹,她能理解水萦鱼现在的心情。 大概还有几个月,六个月不到,还有五个月,她们也会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绕着她们跑跑跳跳的,说一些叽里咕噜的调皮话,她们觉得无所谓,觉得这就是小孩该有的样子。 而她们曾经从来没有过,她们想要弥补,于是拥有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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