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照着对方的话想了想,已经结了婚,有一个看起来相当合适的alpha,肚子里也还有个虽说不够乖巧,但同样惹人怜爱的小孩。 她的生活貌似挺美满的,可她总是开心不起来。 水萦鱼朝Omega笑笑,其实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笑,最多就是个勉强的敷衍,不过因为戴了口罩,对方就只能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弯起,似乎笑得很甜蜜。 “有alpha了对吧。”Omega笑道,“年轻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婚了吗?有没有打算要小孩?” 她虽然这么问着,却没给水萦鱼回答的空隙,自己接自己的话抱怨起来,“虽然生个乖小孩确实挺美好的,但是我觉得还是得劝你慎重。” 她朝一边自己的女儿努努嘴,“你看我女儿,看起来是不是也挺乖巧的?当初我怀她那会儿可闹腾,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中间还有一次见了红,要不是我身体底子还不错,差点就要打保胎针,那么粗的针头,每天一针,打久了身上都没一块好皮的,可吓人。” omega一边回忆一边感叹,水萦鱼站在边上没说话。 “哎呀,现在生个小孩可不容易,又要孕检,又要工作,越是怀了孕处于脆弱的阶段,越是有烦心事一件接一件闹得受不了,然后又有什么产后抑郁一类的。” 她笑道:“不过我还好。alpha那边事情少又贴心,要不是怀孕中期有两个周孕吐得差点晕死过去,其实也没什么烦恼。” 水萦鱼依旧静静听着,栅栏里喝水的豪猪已经没了踪影,想必是喝饱了水回到同伴堆里去了,小姑娘与alpha母亲就着猪猪与小兔子这事幼稚地争论了好半天,到现在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Omega看着两人无奈地笑起来,向水萦鱼点点头告别以后走过去一手牵一个小朋友。 “这东西有什么好吵的。”她摆出家长的姿态,“都听我的,这东西就是豪猪。” 一大一小两个幼稚的家伙拉长语调遗憾地“啊”了一声。 Omega吃吃地笑起来,也跟着染上幼稚。 三人向着另一边夜间动物的展区走去,笑声撒在阳光照着的白天的小路上。 水萦鱼依旧望着栅栏里的豪猪。 背上生有棘刺的小体型动物,遇见危险便把棘刺竖起,背向敌人后退。 她把这段介绍在心里念了一遍,太阳升上正午的位置,空气逐渐炎热起来,豪猪们也纷纷钻进阴凉的小棚子暂停接客了。 原本还是热闹非常的气氛,猝不及防冷了下来。 水萦鱼强迫自己往前走,即使她现在根本没有往前迈步的欲望。 她走到分区域的岔路口,夜行动物那边第一个展区是狼,关在不大不小的玻璃笼子里面,懒洋洋地蜷在能找到的最阴暗处睡觉,跟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呼小叫地想要把它们唤醒,但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昼行区的猴子朝着人群叽叽地叫,搔首弄姿地逗路过的人发笑,借此换一两口零食,活像个小丑。 水萦鱼坐到一旁的长椅上,路上的人走过,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坐在长椅边上眉眼低垂的漂亮Omega。 她对路人的举动没什么反应,低头望着手机屏幕,又是与黎微的聊天框,“一路平安”静静地立在最底部,黎微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表明此人不在线。 开这种会议确实需要断绝一切电子设备与外界联系,不能联系上黎微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抱着与她相同的目的参加会议,千里迢迢跑到西南军区隔绝人世。 这事怎么也不会是黎微的错。 是她不够坚强。 她一个人坚持了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困难的境地。 她早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现在所有的表现都不过是强装镇定。 水萦鱼给张娅打了个电话,在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心思的冲动瞬间,迅速调出拨号界面,再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喂,水小姐?”张娅接的很快。 水萦鱼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忘了现在该说点什么话似的。 “水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张娅追问道。 昼行区的猴子还在叽叽喳喳地吵,夜行区的狼翻了个身背对着嬉闹的人群。 水萦鱼仰起脑袋,天空很蓝,像是刚被保洁阿姨用高压水枪洗过一样,蓝得像一幅画,而他们都活在这副画里,过的是虚假的人生。 可是所有人都把这人生过得真实,她也被迫认真地看待世界。 悠悠的白云被风吹散,淡淡地铺开盖住正午的阳光。 张娅唤了几句没得到回答,于是只好在一旁安静地耐心等待。 “没什么事情。”水萦鱼听见自己说,“只是想问一下,黎微什么时候回来。” 她其实清楚张娅也不会知道黎微的归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绝密的程度,以张娅的高度,可能水萦鱼知道了她都还不知道。 但张娅是她身边唯一一个与她同样与此事有过交涉的人,不管结果如何,她能够对着这么一个人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张娅沉默了一会儿。 “按照我们的推测,会议最多不会持续两个周。” 两个周,正好就是她发现怀孕自己的那段时间。 “现在已经四个周了。” 她也怀孕四个周了,肚子依旧平坦,看不出任何隆起的迹象,她的宝贝作为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隐藏在她的身体最深处。 “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归期。”张娅说,“我们也不清楚。” 两个周就该结束的会议,拖到一个月杳无音讯。 应该出了什么事,旁人对此毫无头绪。 但水萦鱼知道,这事必定与水浅有关。 ——— 在水浅接过水家之前,这个庞然的家族正逐渐走向衰落。 从两百多年开始始终屹立巅峰的家族,不甘地挣扎在沉沉浮浮的社会中,政策变化迅速,上任与上上任家主找不到明确的方向,即使也在勤恳努力地经营家族,但这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坐吃山空。 几十年前的水家在在圈子里虽然依旧是无人敢动的巨兽,但众人心里都将此看作濒死的无谓挣扎。 就和现在一样,直到水浅接过家主位置。 据说那时候她只有二十岁,刚好二十岁,是alpha父亲最年幼的女儿,大哥是个oo恋成天灯红酒绿毫无商业头脑,二哥被对家骗去当了个卖力不讨好的高层,还有许许多多的私生子,被水浅的母亲挡在了门外。 初春某一天,父亲去世的消息还在封锁中,母亲派来私人飞机将她从高校数学课堂上接走,由此开启了她传奇一般的商业人生。 现在的水浅不过四十来岁,经营家族二十多年,大家尊她为水先生,毫无疑问将她奉为了经商史上举世无双的存在。 而作为水浅唯一的女儿,水萦鱼对此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感受。 关于水浅,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到两个母亲见面,慕念那放得低低的姿态,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这也是妈妈,宝贝快叫妈妈呀。” 因为慕念一句“宝贝”,五岁的水萦鱼第一次叫水浅妈妈。 水浅高高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她是一个身材修长的alpha,五岁的水萦鱼头顶只到她的腰间。 “叫什么名字?” 水萦鱼仰头望着她,葡萄一样的小孩眼睛里神色平静,像一潭毫无波澜的小泉水。 慕念拉着她陪笑道:“水萦鱼,萦绕的萦,鱼跃龙门的鱼。” 这名字还是当初水浅给她取的,慕念躺在产床上,空荡荡的病房没一个陪护人员,这时候她已经完全被家族抛弃了,为她那坚持要生下来的小孩。 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恢复力气以后拿到手机,第一个给水浅打去电话。 水浅当时正在工作,得知自己有一个女儿之后态度很冷淡,只“哦”了一声,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慕念让她给女儿取个名字。 水浅办公室里有个鱼缸,里面养了条合作商送来的珍贵斗鱼,金黄色的鱼鳞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仿佛刚越过龙门即将化龙而去。 “那就叫水萦鱼吧。”她望着被困在鱼缸里形单影只的小鱼,“萦绕的萦,鱼跃龙门的鱼。” 慕念很喜欢她取的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她在解释的时候,用上了鱼跃龙门这个满是期待的词。 可惜不是所有鱼都能成功跃过龙门,禹门建在悬崖峭壁间,大部分鱼甚至连龙门门槛都看不着。 水萦鱼没照慕念期待的那般跃过禹门化龙而去,她不顾对方的期待,走上了演员这条道路。 不过这些都是当年慕念与水浅都无法预料到的后来之事,那时候的她们,还有太多太多事情需要忙碌。 水浅撑起内耗空虚的水家,慕念忙碌于支离破碎的家庭,然后勉勉强强坚持到现在。 水萦鱼长大成人,水家完全由水浅管控,而水浅身体出了问题,时日不多,这是已经传开了的秘密。 没人知道水家下一任家主将会落在谁手上,水家小一辈的新人都不太争气,最有出息的一个,除去水萦鱼,竟然就排到了水怡然身上。 水怡然放黎微眼里,就是不入流的对手,相当于幼儿园小朋友与大学生比算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胜负定局。 水浅当然清楚这些事情,也清楚如果水萦鱼不能担负起这份责任,水家终将会变作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水萦鱼对这些事情没兴趣,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躲在阴暗处窥伺的竞争对手们庆幸于水萦鱼的不务正业,庆幸她选择演戏而不是从商。 曾经的水萦鱼天资异禀的模样他们还记得,即使到了现在,如果她想,挽救水家并不是没有可能。 水浅能够做成功的事情,作为她的女儿,水萦鱼最有成功的可能。 但她兴趣不在于此,自小她关于世界的观念就与旁人不同。 就像别的小朋友,看到绿色想到的是绿色,看到粉色想到的是粉色。 而她看到绿色想到青草香,看到粉色想到花香。 后来老师说这叫做通感,是写文章时常用的一种手法。 好像她的生活就是一篇尚未完结的文章,她是其中推进行文的最主要人物,单薄地体现在通感等写作手法中。 她常常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因此世界对于她来说只是生命极为渺茫的一个要素,包括金钱,权力,物质,她把这些事情看得很淡,所以获得这些东西带来的喜悦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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