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小鱼姐。”她轻轻摸摸水萦鱼的背,“我把她电话给挂了。” 水萦鱼没说话,顺着她的搀扶慢慢坐起身,沙发布套上残留一抹淡淡的红,汪竹安慰着安慰着,不经意间瞥见,吓得一下浑身僵住,慌忙地组织着语言不知道该怎么和水萦鱼说。 不等她出声,水萦鱼先发现异常,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 汪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神色也很平静。 “小鱼姐?”汪竹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没事。”水萦鱼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的,别怕。” 她嘴唇都没了血色,脸色也苍白得像是流水线上刚生产出来的白纸,一点颜色也不沾。 “现在,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有,有药什么的吗?张娅姐也没和我说啊,我,我现在给她打电话问问,您,您也别怕,我去厨房拿手机。” 汪竹又是哭又是急噔噔噔跑进厨房,没待两秒又噔噔噔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拨号,再来到沙发边上时电话已经接通,张娅在那边问什么事,小姑娘急得一边哭一边组织语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来吧。”水萦鱼缓了缓腹痛,靠在沙发里腾出一只手接过电话。 “喂。” “嗯。” “刚才肚子有点疼,然后有一点血。” “就算现在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准备休息一下,想问问昨天开的药里面有没有能够应急的。” 张娅在另一边说了一会儿的话,水萦鱼让汪竹帮她把袋子拿过来,依着张娅的指示从里面拿出两盒药,还有一针低分子肝素。 “嗯,这个针也要打,一天一次就行了对吗?” “现在就打,嗯,马上就去,药刚才吃过一次了,嗯,那就不吃了。” 汪竹怔怔望着冷静与张娅通话的水萦鱼,明明不久之前,也就几分钟之前,她还是那么难受的状态,汪竹都被吓坏了,甚至以为她要死掉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汪竹自觉自己没办法做到她这样。 可她分明只有二十三岁,汪竹有很多大学同学今年也才二十三,有些刚毕业在实习,有些在准备考研由家里养着,还有些一心只有玩乐,他们都还只是稚嫩的小树苗,完全比不上她这棵坚韧挺拔的苍松。 张娅担忧地说了一些话,水萦鱼平静地安慰道:“没事,不用过来,我觉得应该没事,血不是很多,之前我刚睡醒也有,可能是昨天的残留,你不用过来,现在都八九点了,没必要这么折腾。” “嗯,打扰了,好好休息吧,再见。” 她挂断电话,对上汪竹望过来的崇拜目光。 “怎么了?”水萦鱼问道,“吓坏了?” 她伸手拍拍汪竹的肩膀,“没事的。” 汪竹愣愣地点点头。 “我先上去打针,然后下来吃饭,怎么样?”水萦鱼提议道。 “啊。嗯。都听您的安排。” 水萦鱼拿了药上楼,坐在卧室里终于卸下了强装出来的平淡,轻蹙起柳眉,伸手抚摸着小腹。 “宝贝。”她担忧地轻唤道,“你现在这样妈妈也很害怕。” 她小声道:“乖一点好吗。” 没有回应,本来就不会有回应,只是一个小小胚胎而已,甚至还是大多数医生认为的劣质胚胎。 但这就是她的宝贝,不管怎么样,健康快乐就好,她不像慕念,对她的小孩有太多苛刻的要求。 她把针从密封口袋里拿出来,上到药水上面,犹豫着在下腹部选了一个位置。 她回忆起以前上的基础卫生课,先消毒,再把针慢慢推进去,皮下脂肪注射,她身上没多少脂肪,针尖只往里斜着稍微推进去了一点深度,药水往里注射的时候有点疼,不过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 她把针抽出来,捏了团棉球压在注射的部位,平坦的小腹并没有因为这一阵药剂发生任何变化,药效总是来得很慢,她漫无目的地想一些事情转移注意。 几分钟后,确定没再流血,她把棉球扔进垃圾桶,放下方便打针撩起来的衣服,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于是往后倒进被子里。 她没有整理被子的习惯,以前这种事情都是打扫卫生时阿姨顺道做好,她很少在意。 也是最近几天,阿姨没再继续打扫卫生,她试着自己照顾自己,尝试着不再去找家政阿姨,却很快发现这样的想法完全不现实。 她不会做饭,不会整理内务,扫地拖地叠衣服一类的倒是勉强会做,但做出来的效果实在不像话。 甚至因为怀孕与身体虚弱,像叠被子之类的活她不敢尝试,这栋别墅不算小,只她一个人打扫根本不可能。 她在生活上其实挺失败,慕念把她当作贵族小姐来养,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关于家务的概念,在她的认知里,这些事情都不是她该操心的。 但她现在开始操心了,因为怀孕,因为怀孕带来的一些改变,她开始试着把自己变得普通,变得像个正常的人,试着接受一些与真正的家庭相关的事物。 她其实有一颗赤忱的真心,不过一直掩在冷淡的表面下。
第40章 豪猪 黎微去开会, 预计两个周就能结束的会议,开了一整个月都还没结束。 妊娠正好满四周那天水萦鱼一个人去了医院检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检查,就只是确认一下激素水平和胎儿在母体的状态。 水萦鱼不太乐意麻烦张娅或是汪竹陪着她一起去, 这给她带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她已经病入膏肓, 没有家属陪同在旁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没办法达到。 于是她大清早醒了以后,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戴着口罩戴着墨镜, 由认识的医生领进门, 免去了排队的冗杂事务。 孩子状态一般,还在她的肚子里,还在缓慢发育, 医生看了她的身体情况,说保胎针还得跟着打下去, 至少打到五六个月,一天一针, 劣质胚胎需要这样的保护。 医生倒是没明说这是个劣质胚胎,只是用一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态度隐晦表示。 水萦鱼也没说什么, 她一向不太喜欢说话,独自出行在外与陌生人交流也总是沉默, 她习惯把心思藏在心里,最好永远不要说出来。 比如她对黎微的思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思念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汹涌程度, 大概也有怀孕的作用,让她对孩子生理上的alpha母亲生出几分几近迫切的思念。 但她从不表现到众人都能看出来的明面上, 她总是对着手机聊天框那行小小的“一路平安”发呆,或是坐在阳台上与她肚子里的小孩一同仰望头顶的月亮, 这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这些都是她表达思念的方式,但黎微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水萦鱼发觉自己在不可控的思念中越陷越深,自觉应该对此事进行某种意义上的限制。 让自己的情感暴露在渴望而不可获取的状态中,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曾经的她长期暴露在这种危险之下,慕念畸形的控制欲与极端的行为将她的认知扭曲再复原,酿成了现如今的水萦鱼。 她深知此事不能再放任自流,可与思念相关的东西想要轻易抛弃又谈何容易。 她思绪茫然地开着车,因为有些路段堵,所以跟着导航绕了点路,曾经走过许多次的宽广道路,绕着绕着却绕到了动物园门口。 以前黎微总爱去的动物园,她调出日历看了一眼,今天正好星期一,于是她找位置停了车,免票进了动物园。 下午两三点最是人多的时候,家长带着小孩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豆子一样小的小孩,穿着比巴掌大点的小孩衣服,奶乎乎地站在栅栏前,指着豪猪奶乎乎地欢快唤道:“小兔子!” 水萦鱼站在她身边,也在看豪猪,她在看栅栏上写着的简历,先用中文读一遍,再用英文翻译成中文把下面的英文解释读一遍。 中英两种语言,写出来的解释不尽相同,背上生有棘刺的小体型动物,遇见危险便把棘刺竖起,背向敌人后退。 长得像只大老鼠,却被身边的小朋友开心地认作小兔子。 “宝宝,这是猪猪,不是小兔子喔。” 孩子的alpha母亲蹲下来指着里面一只正在喝水的豪猪道:“宝宝看,猪猪在喝水呢。” 小朋友被母亲这样的纠正说得傻傻地愣住,睁着一双小孩才有的黑豆子眼睛直直地看了好半天,最后小手往前一指。 “小兔子!” 豪猪并不是猪,这明明白白写在栅栏上的动物介绍里,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在动物园仔仔细细地读完一份文献一般索然无趣的动物介绍。 水萦鱼静静地站在一边望着栅栏里懒洋洋的动物们,也分出神留意身边的小朋友与母亲的对话。 可爱的小孩说话也是可爱的,可爱得语调听得水萦鱼心里发酸。 她说不清此时心中触动的原因,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时刻,她依旧在思念,思念黎微与她的一切,乖顺的笑,轻轻甜甜的“鱼鱼”。 大多数时候黎微表现得并不像一个完完全全的alpha,大多数时候都是水萦鱼在谈话中占领主导,或许是黎微为与她在一起做出的让步。 她期待她的小孩平安降生,期待她长到能够甜甜地喊出“妈妈”的大小,就像眼前小豆子一样的小姑娘,又甜又软,逗得蹲下来与她说话的母亲弯着眼睛一个劲地笑,说宝宝真傻,真可爱。 “一个人来动物园玩?” 身边冒出来个Omega,自来熟地与她搭话,“倒是没怎么见过像咱们这种年纪,还愿意独自来动物园玩的人。” 水萦鱼扭头看着她,长相普通的Omega,长的也是一张自来熟的圆圆脸。 “我女儿,还有alpha,俩小孩,最大的爱好就是动物园,朝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动物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呢?有alpha没,结婚生子了没?” 格外的自来熟,像是过年串门才会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好热情地拉着人可劲念叨,最近在做什么呀,还在上学没呀,毕业了准备找个什么工作呀,有没有考虑去你妈那边上班呀,有心仪的alpha没有呀,没有姨给你介绍一个呗。 水萦鱼倒是很少面对这种唠叨,她对家庭对家族的感情很淡,大家也都知道有个叫水萦鱼的小孩冷淡得很,没意义的攀谈双方都不愿意主动挑起,于是关系就这么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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