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藏冬?” 纪砚清:“嗯,给厨房的刘姐。” 老板娘点点头,闲聊着说:“翟老板在你之前刚来过。” 纪砚清漫不经心:“是吗?” “是啊。”小女孩儿接话,“忍冬阿姐来给孙奶奶买冬衣。” 纪砚清本身很不想聊和那位老板有关的话题,但出于礼貌和小女孩儿巴巴想要交谈的注视,她耐着性子说:“孙奶奶是谁?” 小女孩儿:“住得很远很远的一个奶奶,家里只有一个在城里上大学的孙女,很可怜,忍冬阿姐就经常骑马给她们送东西,照顾她们。” 呦。 真真当代活雷锋呢。 纪砚清把钱包装进口袋,笑得温柔又友善:“你忍冬阿姐为什么要照顾她们啊?” 小女孩儿说:“因为她人好呀。” 纪砚清:“呵。” 好她个头。 纪砚清揣着一静一动两肚子火——踩牛粪和翟忍冬——从店里出来,完全没了“游街”的念头,她在雪地里蹭蹭踩过牛粪的鞋,按捺住剁脚的冲动转身往回走。 半途看到一家规模可观的杂货铺——任姐杂货铺,纪砚清顿了顿,被牌子上的“鞋”充分吸引。 她毫不犹豫地改道往过走。 有可替代的选择,脚上这双她就一点也穿不了了。 走到门口,店里倏地传出来一道女声:“今天这几样按批发价算。” 这声音纪砚清熟得不能再熟,她轻嗤一声,心说冤家路窄。 纪砚清继续往前走。 店里,老板任姐语气揶揄:“还是原价吧,就当照顾我这小破店的生意了。” 翟忍冬:“也行,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落,纪砚清抬脚走进来,刚刚好,踏在要出来的翟忍冬鞋面上。 翟忍冬抬头。 纪砚清低头。 空气突然凝固。 杂货铺老板任姐,也是去垭口给翟忍冬拖车那位“诶”一声,还是决定把后面的话憋回去。 店里诡异地静着。 任姐遭不住,莫名头麻地挠挠脸,看着被踏住的翟忍冬说:“……我刚开玩笑的。” 纪砚清笑一声,脚不动声色地在翟忍冬鞋面上碾了碾,然后慢腾腾挪开,撩起眼皮看着她说:“我刚踩牛粪了。” 任姐:“…………啊?” 怎么看起来还很高兴?? 而现在无端端被“牛粪”踩了的翟忍冬扭头看向她说:“咱们镇上最近是不是吹来股歪风邪气?” 任姐:“………………啊??” 不太能听懂。 翟忍冬补充说:“道德都被吹沦丧了。” 纪砚清:“???”朝谁指指点点呢? 翟忍冬无视纪砚清阴沉的脸,对任姐说:“走了。” 任姐:“要不要开我的三轮车把东西拉回去?” 翟忍冬说:“不用,我还得去趟集市。” 任姐:“那行。” 翟忍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让过木着脸的纪砚清离开了杂货铺。 任姐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说:“姑娘,看点什么?” 纪砚清收回瞥向眼尾的冰冷目光,抱着胳膊走进来,在货架上打量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鞋,一脚下去能把对方踩哭的鞋。” 任姐:“……” 最终,纪砚清挑了双价格没过百的靴子,防水防滑保暖,还有种说不出来所以格外高级的时尚感。她站在街边审视一会儿,突然又有了“游街”的兴致。 纪砚清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走到集市,稀落的行人渐渐稠密起来,但仍然盖不过寒冬的萧条。这里的人身上都穿着臃肿厚重的棉衣,手抄进袖子,或是蜷缩身体蹲在角落等待顾客上前,或者耸起肩膀行色匆匆地经过。他们身上没有半点时代发展该有的光鲜痕迹,但目光不经意对上时,他们必定会报以真诚憨厚的笑是时代发展之时被遗忘的,人类朴素又可贵的本能。 纪砚清装在口袋里的手能碰到烟和打火机,但没有一丝想要点一根的念头。她从城市里带出来的空茫暂时被集市上的人和他们口中的叫卖声打断了。 “吃午饭吗?我们这儿都是本地特色菜,量大味正,价格还公道。”看起来极有风情的老板娘靠在门口磕着瓜子。 纪砚清转了一上午,还真有点饿,她顺势踏上台阶,说:“你们这儿有什么出名的素菜?” 老板娘肩膀一顶直起身体,跟着纪砚清往进走:“妹妹,你都来这儿,还吃什么素啊。能量跟不上,一阵风吹你身上都能冻得你打个尿颤。” 纪砚清:“……” 她来这里的第一顿,黎婧形容这里的冷用了一句“都不怕把屎冻出来”,今天她第一次在藏冬以外的店吃饭,老板娘用了“尿颤”。 这里果真是有点歪风邪气在的。 延迟反击了某位老板的纪砚清突觉神清气爽,在老板娘极为怂恿的眼神暗示下,依然恪守底线,只点了两个清单素菜和一叠鸡胸肉。 味道确实还不错。 纪砚清一口口下去,竟然吃没了大半。 老板娘笑眯眯地过来问:“味道怎么样?” 纪砚清:“不比星级饭店差。” 老板娘被哄得哈哈大笑,完了,说:“再坐一会儿还是直接结账?” 纪砚清:“结账。” 纪砚清拿出钱包去找现金,找着找着脸色就难看了。 老板娘察觉不对,往她手上瞅一眼,问:“钱不够了?” 纪砚清:“嗯。” 她就是骆绪说的,太久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对生活细节的把控乱七八糟。这一路过来,她花钱不眨眼,根本没想着下一次可能就不够用了。 烦躁感突如其来。 纪砚清收起钱包克制着,说:“这附近有没有银行?我去取钱。” 老板娘警惕:“有是有,但你不能走。我这儿一年到头什么人见过,就你这种理由,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纪砚清说:“你可以让人跟着我。” 老板娘:“那不行,街上人多,想跑容易得很。” 纪砚清:“我穿成这样跑得了吗?” 老板娘上下打量纪砚清一圈,评价道:“确实招摇。”但她还是那句话,“给钱,不给不能走。” 纪砚清心底的烦躁逐渐变成了无语。 余光瞥见个大包小包拎一手的小伙进来,纪砚清勾勾唇,把钱包装回口袋说:“老板娘有没有听说过藏冬?” 老板娘眼睛一眯,反问:“你住翟忍冬那儿?” 纪砚清微笑:“方便的话,帮我给翟老板打个电话,她应该在附近,很快能送钱过来。” 就是,提那么多东西跑来跑去可能会累着她。 纪砚清微笑。 老板娘拿着账单盯她两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点点,放到她跟前说:“打。” 纪砚清按下拨号,然后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翟忍冬略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姐。” 纪砚清修剪得无可挑剔的眉毛挑了一下,抬指捏住手边杯子,说:“嗯。” 翟忍冬:“………………” 纪砚清转着杯子,和蔼可亲地说:“姐这儿遇到点麻烦,过来救个急。”
第9章 翟忍冬过来的时间比纪砚清想象中久一点,手里提了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蹲着一只纪砚清不认识的鸟,隔着皱巴巴的塑料纸和她对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和非要把它一只飞禽装塑料袋里拎着的某位老板态度截然相反,她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人类会下意识打量四周的本能,整个人目不斜视,表情寡淡,径直走到柜台前和老板娘打招呼:“姐。” 纪砚清眉头又挑了一下,伸手捋着头发。 对黎婧,这位老板敢怼天怼地是因为熟悉; 对老板娘,这位老板肯规矩喊人是因为礼貌。 总的来说,这位老板懂人情世故,那到她这儿怎么就跟变异了一样,处处让人上火? 纪砚清百思不解。 柜台后,老板娘抬头看到翟忍冬肩膀上的雪,问:“从哪儿过来的?” 翟忍冬:“店里。” 纪砚清闻言回神。 她似乎估算错误了。 那么,刚才那个电话里翟忍冬说话微微带喘,是因为刚把在集市上采买东西拿回藏冬,或者还在回去的路上? 东西应该挺重。 她放下东西再过来也挺远,难怪花的时间比她预期的久。 纪砚清捏着茶杯,和被怼在柜台边上的鸟又对视了几秒,目光从它阴沉沉的脸上挪到翟忍冬身上,听见她说:“什么情况?” 老板娘言简意赅解释,然后边给翟忍冬找零边说:“你骑摩托车过来的吧。” 翟忍冬:“嗯。” 老板娘用下巴往她身后指指,说:“顺路带她去取点钱。镇上做的都是小本买卖,没人给她赊账,你又三天两头不再镇上,万一以后再有个什么万一就麻烦了。” 翟忍冬含混地应一声,把零钱塞进口袋:“您忙。” 老板娘:“唉。” 翟忍冬看都没看纪砚清就提着鸟走了,态度之冷淡,前一秒应承下一秒走人的敷衍,让老板娘忍不住多看了纪砚清几眼。 纪砚清抬眸回以十二万分端庄优雅的笑:“方不方便再帮我添点热茶?” 老板娘:“……” 霸王餐吃到这个份上,她过去的见识已经搂不住了。 老板娘说:“稍等。” 门外人来人往,大雪纷飞。 纪砚清喝够足足两杯热茶才终于起身告辞。 这家店在集市一头的十字路口,视野相对开阔。 纪砚清一出来就看到本该早早不见踪影,此刻却曲了一条腿,侧身倚在摩托车上的某位老板。她微微弓身看着手机,像是不知道周围的风有多狂雪有多大,始终头不乱抬,眼不乱转,看起来相当淡定且有耐心。 就是,这耐心是用来干嘛的? “顺路带她去取点钱。” 老板娘的话不经意从纪砚清脑子里闪过,她回头看了眼店门,再看看不远处的某位老板,“呵”一声,心说,挺听话啊,但就是,她答应要去了吗? 纪砚清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向下压,支起手腕,冷风顿时顺着不再服帖的手套钻入手腕,她不紧不慢地捏住手套往上拉了拉,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往过走。 雪地上响起清晰的嘎吱声。 翟忍冬低垂的眼皮本能抬了一下,又在半途落回手机。她随手划拉着屏幕,几秒后装进口袋,伸手把挂在左后视镜上的头盔拿下来,递到前一秒刚刚站定脚步的纪砚清跟前,说:“戴上。” 纪砚清不接。 且不说这位老板不加询问当事人意见就擅自做出决定的态度合不合适,单头盔这东西本身,她就非常的,绝对不可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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