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父亲赤.裸裸目光打量着纪砚清,在权衡:“你真有这个本事?” 阿旺生怕父亲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解释:“纪老师很有名。” 阿旺父亲没接话,目光里透着精明。 纪砚清知道他是心动了。 纪砚清不露声色地扯了一下嘴角,按捺着厌恶:“怎么样?” 阿旺父亲:“那也不用非得在这儿吃饭啊!” 纪砚清:“吃饭是为了谈事。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能说明白的事,没必要让翟老板一趟趟往你们家跑,你说呢?再者,翟老板又不是属信鸽的,既没有送即时信的本事,也没有送即时信的义务,就算有……” 纪砚清停顿一秒,再开口,声音又沉又冷:“她也是家养的,不是谁想用就能用。” 纪砚清的自信和骄傲是她天然的优势,往上走会有耀眼的光环,往下沉则是迫人的气势。 阿旺父亲面上一慌,扭头呵斥阿旺,实力演绎着什么是只会无能狂怒的窝囊废:“在别人家里吃饭不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手脚勤快点,别让人觉得你蠢,半路不要你!” 阿旺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纪砚清偏头看向翟忍冬,后者几乎没有思考,伸手将阿旺一拉一推,交给黎婧说:“刘姐不知道阿旺喜欢吃什么,带她过去找刘姐。” 黎婧对这种场景感同身受,早就已经快按捺不住火气,所以翟忍冬一说,她立刻抓住阿旺的手说:“马上就去!” 黎婧很快拖着一步三回头的阿旺进去厨房。 阿旺母亲满是尴尬地向翟忍冬和纪砚清道谢,被阿旺父亲推搡着,离开了藏冬。 一楼恢复安静。 纪砚清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知道自己胳膊不行,还想都不想就答应阿旺母亲每天接送阿旺,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纪砚清的声音很冷。 翟忍冬顿了两秒,说:“是。” 纪砚清:“你这是在助纣为虐!这种人的贪心永远都填不满,阿旺这次满足他了,下次他只会要求得更多!你能帮阿旺一辈子?!” 纪砚清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小丁一跳,她看看纪砚清,看看翟忍冬,站在柜台后面没敢说话。 周围一时安静。 良久,翟忍冬说:“我不能帮她一辈子,但我不帮她这一次,她连单纯吃一顿晚饭,不用干活,不用看谁脸色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翟忍冬的话真实又可悲。 纪砚清蓦地一愣,夹带着怒色的表情逐渐变成错愕。 翟忍冬说:“长时间的压抑会让人变得麻木,就像阿旺母亲。刚刚你应该看到了,她被推被骂看女儿被羞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还是好的。如果是承受力差的人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里,等着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纪砚清知道这个结局是什么。 不久之前,黎婧刚刚告诉过她——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了百了。 翟忍冬说:“偶尔跳出来,阿旺才能找到喘息的机会,然后继续往前走。人存在着,得是‘活’的。” 这是相识以来,翟忍冬第一次说这么大段的话,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得轻,话一句句落进纪砚清耳朵,像飓风在她心里卷起狂浪。 纪砚清一动不动地看着翟忍冬,半晌,倏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般说:“我不想学跳舞的时候,身边怎么就没个翟老板帮我一把。” 纪砚清神情里的低潮前所未有,像埋在土里的玉,见不了光,就只是一块灰蒙蒙的石头,常年被冰冷潮湿包裹。 翟忍冬一僵,回神似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朝炉边走的纪砚清。她的步子还是那么稳,腰还是那么直,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翟忍冬自己的错觉。 纪砚清在炉边坐下,炉火笼着她的眉眼。 翟忍冬看着,回想她在阿旺父亲出现之后的各种行为反应。她明明可以像之前评价自己的那样,冷血一点,只是在旁边看着,可她却站出来帮了阿旺。 翟忍冬嘴唇紧抿,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话:她其实温柔,但可能不被善待,才会被迫变得“冷血”。 ———— 翟忍冬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晚就聊好了培训阿旺的地方——真是教小孩儿跳舞的,现在还没到寒假,那边能腾出一间教室给她们用。 免费。 纪砚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免又夸了一遍翟老板无所不能。 次日下午两点半,纪砚清午休结束,准备出门去见阿旺。 她和阿旺约的是每天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现在距离三点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她慢慢悠悠晃过去。 纪砚清勾着房门钥匙下楼。 柜台后,黎婧看电视看得眉开眼笑,抬头看到纪砚清,她扯开嗓子就喊:“老板,纪老师到了,出来接客!” 纪砚清:“……” 接什么? 纪砚清扭头,看到翟忍冬从厨房里出来。她左边鼻孔里塞了团棉花,脑门有点湿,刘姐满脸紧张地跟在后面。 纪砚清一件事没消化,又来一件,就近问:“你鼻子怎么回事?” 翟忍冬木着脸看了眼纪砚清,没吭声。 刘姐搓搓手,有些尴尬地解释:“前儿个你不是叫小黎拿了一袋子补品到厨房,让我做给忍冬吃嘛,我也是太心急了,下手有点重,把她给吃流鼻血了。” 纪砚清:“一天就吃流鼻血了?” 刘姐:“啊。” 纪砚清欲言又止地看了翟忍冬两秒,说:“你真的是……” “穷惯了,好东西无福消受。”黎婧坐在柜台后面叨叨。 说完感觉有点静。 她抬头一看,要了命了。 作为藏冬的首席大厨,现在却因为一碗补品颜面扫地的刘姐的眼神想刀她,她老板把薄情寡义诠释得不能更到位,只有纪小姐那儿好说点,只是看戏。 黎婧噌一下从椅子里弹起来,双手捧上翟忍冬的车钥匙说:“老板,今天是你第一次接客,小的斗胆,预祝你一切顺利。” 翟忍冬居高临下看她一眼,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摩托车的钥匙。 经过纪砚清时,顺手拿走了她手里装练舞那一摊子东西的布包。 纪砚清被碰到的手指动了一下,视线在翟忍冬手上停留片刻,说:“等等。” 黎婧立刻在旁边等着。 纪砚清说:“你老板要接谁的客?” 黎婧:“当然是纪老师你啊!” 纪砚清:“……我点了她什么服务?” 黎婧双手虚握成拳,朝前,凭空转了两把,说:“每日上下课的接送服务!” 纪砚清:“…………我今年37,不是3不管7。” 黎婧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啊,但我老板说了,就算纪老师今年73,只要还上下课,就得有人按时接送!” 翟忍冬拉开门,站在门口:“我没说。” 黎婧:“你直接做了。” 翟忍冬“呵”一声,抬脚就出了门。 纪砚清站在柜台边,眼睛盯看着她。 接送。 别说是还有课可以上下的年纪了,就是现在人人奉承,也没谁说一句“纪老师只要还上下课,就得有人按时接送”。 他们对她的事兢兢业业,不过是因为她有用。 纪砚清看着坐上摩托车的人和被她挂在把手上的布包,心脏的边角像被人轻掐了一下,泛起隐隐的酸。她微低着头,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提高声音说:“那就有劳翟大老板了。” 纪砚清捏紧房门钥匙往出走。 刘姐跟在后面出来,提醒她们戴好头盔。 “忍冬,尤其是你,你一身伤还没好彻底,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刘姐严肃提醒。 正对着头盔犯难的纪砚清闻言一顿,视线从翟忍冬胳膊上扫过,带着一丝抗拒把头盔套在了头上。 头发乱了还能再梳,妆花了也能去补,但给翟老板的麻烦,她今天不能继续找。 这位老板伤得最重的就是胳膊,抬起来给她拍头盔怕是要把伤口拍裂开。 纪砚清不太熟练地坐上摩托车,跟上次一样反手抓在身后,踩住脚踏,和翟忍冬之间留着一段距离。 翟忍冬和刘姐说了句“走了”,抬脚,拧油门,一阵冷风猝不及防钻进了纪砚清领口。 纪砚清下意识往翟忍冬身后躲,身体若有似无地挨上了她的脊背。 ———— 翟忍冬找的那家少儿舞蹈培训机构在集市旁边,骑车单程不到八分钟。 纪砚清把头盔还给翟忍冬说:“晚上不用来接我,这个距离走回去不远。” 翟忍冬单脚撑地,把挂在把手的包递给纪砚清:“晚上我在附近办事,顺道。” 说完,翟忍冬利索地原地掉头,驮着一个白色头盔消失在风雪里。 纪砚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慢半拍记起那个头盔里的异味。 的确是新东西才会有的胶味儿。 纪砚清静默片刻,伸手捋了捋比想象中整齐的头发。 …… 今天是阿旺第一次和纪砚清近距离接触,她全程紧张。纪砚清讲的东西,她记倒是记下了,但因为过度紧张,没有精力去理解,尤其是动作、眼神和情绪结合,体会不到它们之间相辅相成的联系,她跳得再标准也只是一个跳舞的,不会成为舞蹈家。 纪砚清换着试了几种办法,效果都不好。转头看到提前半小时过来接她的翟忍冬,纪砚清心念一动,说:“翟老板,过来帮个忙。” 翟忍冬刚在门边靠定,听到纪砚清的话微微一顿,推开玻璃门进来:“帮什么忙?” 纪砚清穿着舞蹈服,曼妙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她舒展着肩膀,双臂自然垂下,说:“摸我。” 翟忍冬步子顿住。 纪砚清的表情自然坦荡:“你穿短靴和我一样高,好搭动作,阿旺和我差得太多,不适合。” ……原来是搭动作。 翟忍冬踏着慢腾腾的步子走过来,说:“我不会跳舞。” 纪砚清:“不用你会。” 纪砚清对阿旺说了句“仔细看”,快走两步和翟忍冬面对面,然后转身背对她说:“从后面摸我。” 翟忍冬眼睫轻颤,垂视着近在咫尺的肩膀:“摸哪儿?” 纪砚清:“从腰开始。” 翟忍冬垂在身侧的右手贴着裤腿往上蜷一下,慢慢伸出去,扶住纪砚清曲线强烈的腰。 那个瞬间,纪砚清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迅速拉回情绪对阿旺说:“腰上的手太凉,我又不知道是谁的手,所以我需要发抖,然后本能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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