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闻说得没错,她是狠。 连自己都算计,怎么能不狠? 但结果没有太大差错。 “走。” 骆绪起身对已经在隔壁桌等了一下午的助理说。 助理立刻应一声跟上,看到从来体面寡情的老板此刻满头满身污渍,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紧到骨节泛白,失控一样不断发抖。
第80章 离开茶馆的纪砚清没有直接回藏冬, 而是一路开着车,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像是要找一个道路没有尽头,时间不会终止的仁慈世界。 她心里这么求着。 求到胸口开始发疼,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时, 被迫在路边刹车。 车子刹得突然, 随着惯性又往前滑了一段。 前面的路是个斜坡, 车子停不稳, 顺着不明显的坡度一点一点下滑。 纪砚清心疼到头晕,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息,没有发现车子缓慢的移动。 骤然感觉到一阵加速, 车子颠簸着掉入旁边的荒地时,她强撑着抬起头, 看到了熟悉的山羊岭和依旧不见融化的冻河——漫天遍野的雪花在冰河上空飞舞, 隔绝了天光,她这次不是站在逼仄的世界中央抬头去看, 就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眩晕。 纪砚清一瞬间被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骆绪、温杳、江闻、翟忍冬的母亲、翟忍冬淌血的手腕……爆炸的信息在她脑子里尖叫, 恐怖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撕扯,一声声, 一幕幕, 强势唤醒了她胸腔里沉睡的愤怒。她抬起手, 用力在喇叭上砸下。 “滴——!!” 又一次。 第三次。 纪砚清胸腔里的愤怒陡然被疼痛盖过, 她脸上血色尽褪,用力攥着胸口的衣服, 被风雪里那个静到诡异,狂到恐怖的世界紧紧包裹, 难以动弹。 死亡的恐惧趁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冲不破无边无际的暴风雪,就恼羞成怒,转头回来变成了撕扯她的爪牙,从内部开始,一眨眼的功夫,她四肢都疼到了麻木。 纪砚清抖着手去扶手箱里找烟,找打火机,全都没有。她一路而来的平静顷刻被撕碎了伪装,视线剧烈抖动看不清东西,慌乱又躁怒地在车里摸索翻找。 终于摸索到一个盒子,纪砚清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 她拿起来闻了闻。 是烟,因为受了潮,闻起来很呛,但莫名地,刺激带来的那一瞬间放空让她觉得舒服。 纪砚清顿了顿,又一次把烟盒放到鼻端,深吸了一口气。刺鼻气味立刻野蛮地冲入她的肺腑,像能斩断暴风雪的利剑,像XI毒的人犯了瘾。 纪砚清对这个味道渴望到动作慌乱,一口接着一口用力往肺里吸,慢慢地,她混乱的神思开始恢复,胸口的疼痛逐渐减轻。她推开门下车,攥着已经变了形的烟盒往河边走。 河面上光秃秃地盖着雪,找不到一丝燃过火的痕迹。 纪砚清一动不动地站着,睫毛上挂着冷冰冰的雪片。 她最终还是没有在翟忍冬车上找到打火机,不能和第一次来这里,和以前觉得烦躁时一样,点一根烟,看它一点一点燃烬。她换了种方式——把烟一截一截掰断,揉碎,然后摊开手,看狂风一瞬之间将烟丝从指缝里带走。 那个瞬间,她会用尽全力去抓。 有时候能抓到,有时候抓不到。 抓不到的是大多数,就像身体里长了一颗ZHA弹的她,赢得概率微乎其微,输…… 是不是铁板钉钉? 纪砚清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双目血红,猝然抬头看向灰暗压抑的天空:“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神吗?!” “神爱世人,为什么不能爱她?!” “为什么把我给她又这么折磨她?!” “她怎么办?!” “她怎么办——!!!” 纪砚清的吼声在群山里回荡,一遍又一遍将她击打、粉碎。她怨恨不甘,又崩溃无力,被压弯了腰,慢慢地蹲在冰面上,声音压抑扭曲,“我又怎么办?” 不知道她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病过世之前; 不知道她是医生,却没能救得了想救的人,因此放弃职业,甚至放弃自己之前; 不知道她只是因为拼尽全力挽留过唯一的亲人,就恨自己到现在之前。 不知道这些之前,她就已经矛盾得不知道该不该在谷雨到来的时候带她一起走。 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还怎么敢? 可是不带着她,她一个人怎么办? 往后日日担惊受怕,直到结局有了定论? 结局就两个:她回来了,皆大欢喜;回不来,她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见不到是她这一生的遗憾; 见到了,她会不会忍不住去留她,和留她母亲一样,偏激、极端,做的时候没有意识,可等反应过来了,就会恨自己恨到拿起刀割向自己。 那她是带她,还是不带她?? ……想带啊。 现在她还能站,能开车,能发脾气,胸口就已经疼得无法忍受,越往后只会越难。 带着她在身边,她才能找到足够的安全感和勇气。 好想带啊。 可是带去了又不能给她任何保证。 那她到底是带……还是不带…… 她也只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 那为什么要是她?! 纪砚清掐着自己的胳膊,愤怒到连指尖都泛起了白。 忍冬,忍冬…… 你花了那么多年才把那个压塌过房子的寒冷冬天在这个地方藏好,不到三个月就全输给了我。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你百分之百地赢一次?! 怎么办才能让你往后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的? 纪砚清陷在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矛盾里,周围的空气寒冷彻骨,她很努力地想保持清醒,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出来,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是无能为力。 她紧抱着自己,在雪山冰河下歇斯底里地嚎啕。 “啊——!” 她以为这一声谁都不会听见,有的是时间调整、恢复,殊不知,远处的路边还停着一辆车——翟忍冬临时借的,开着去了一趟冰川,在下面看了三个小时的暴雪,忽然收到江闻的微信。 江闻:【你的事,纪砚清都知道了。】 那个瞬间,拍在车窗玻璃上的狂风忽然没了声音。 翟忍冬静坐着,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麻时,点开了键盘。 翟忍冬:【哭了?】 江闻:【没有。】 江闻:【没发火,没生气,很平静。】 翟忍冬:【好。】 信息发出去之后,翟忍冬的手机安静了几秒,再次响起来。 江闻:【没回客栈。】 翟忍冬一愣,立刻换挡掉头,又一次骨裂的左手也抓着方向盘,猛踩油门往回赶。 赶到山羊岭下,发现了自己的车。 她迅速靠边停车,看到纪砚清失了魂一样,在往河边走。 须臾,河面上传来她不甘心的质问,然后陷入寂静,再有声音,是那声将翟忍冬心口剖开的嚎啕。 翟忍冬靠在座椅里,眼神平定、寂静,看着车窗外棉絮一样的大雪,攥了攥抖得越来越明显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止疼药,抠开一粒吞下去,松动刹车离开。 ———— 纪砚清回来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丁和江闻一个站在柜台后,不停向外张望,一个靠在柜台边,眉头紧蹙。 忽然看到翟忍冬下来,江闻快步上前说:“纪砚清在哪儿??” 翟忍冬抬眼:“门外。” 江闻微愣,果然听到了车声。 江闻悬了四五个小时的心勉强落下,没等有迎的动作,就看到翟忍冬已经绕过她,在往门口走。 江闻步子一动,没有跟上去。 门外,纪砚清停好车,拉下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不红了。 眼神平静,表情自然,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就是脸有点白,好像一夕之间病入膏肓。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忽然理解了医生有时候会配合家属隐瞒病情的做法——一座高山骤然压上一个已经病残的肩膀,能轻而易举将它压垮。 “砰。” 她还没想好怎么安顿那位老板,不能垮。 纪砚清推上镜子下车,往门边走。她伸手的时候,门恰好被人从里面拉开,于是猝不及防地,她用来推门的力气变成了让身体前倾的惯性,撞入翟忍冬怀里。 一瞬间熟悉的气味扑过来,纪砚清拼凑出来的冷静根本无力招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手软着摸上翟忍冬的腰,想起她了正在承受的压力有多恐怖…… 纪砚清心脏绞痛,立刻强迫自己拽回来一丝理智抱住面前这个人,埋首在她颈边,说:“大老板,我在对你投怀送怀,你的表现是不是太不热情了?” 声音悠徐散漫,带着笑和调侃,听不出来一丝异常。 江闻陷在手心里的指甲却几乎掐破皮。 小丁看一眼她,看一眼门口的人,红着眼睛蹲在了柜台后面。 翟忍冬抱着纪砚清出来,反手拉上门说:“接吻算不算热情?” “嗯——”纪砚清拖着声音,在翟忍冬领口擦干净逃逸出来的一点眼泪,抬头看着她说:“勉勉强强。” 她说完这句话,翟忍冬就偏头吻了上来,一如既往地激烈、深入、火热,燃烧着她胸腔里匮乏的氧气。不过六七秒,她就的气息就几乎耗尽。渐渐明显的窒息感让她痛苦,翟忍冬不把她当病人看的深吻又让她兴奋不已。她迅速抬手勾住翟忍冬的脖子,将她的舌推回口中,再野蛮地进RU她,吮咬,搅弄,翻江倒海地纠缠。 屋檐下的风声丝毫挡不住她们唇口之间的热情,风灯摇晃着,赋予暧昧动态的,极致的体现。 纪砚清身体里渐渐生出渴望。渴望往常让她迷乱,此刻压制住了身体的不适,她就忽然变得清醒,拇指从翟忍冬下颌抹到脖颈,蹭了蹭她微微颤动的喉咙,说:“忍冬,叫一声给我听。” 翟忍冬靠在墙上,光影在她脸上摇晃。她抿唇缓了一会儿呼吸,张开口…… 声音被纪砚清忽然抬起来的手堵在了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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