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没有一点惊喜?”桃枝有些意外云葳的反映。 “殿下方才说了,还问我听没听过念音阁,着实把我吓了个好歹。” 云葳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若干一次事就露馅,我就是史上最蠢的阁主,丢尽了师傅的颜面。” 桃枝的眉头微微皱起:“她这人好像很多疑,不是个好相处的,以后您审慎些。我们找见机会,还是想办法离开此处吧。您要是认了宁夫人,生母在旁,她也不好强留您在此。” “怕是难了,”云葳嚼着蜜饯:“方才她让我做她府上的典签,是个从八品小官。可若接此事,就成了她的下属,跑不脱了。” “那您接了没?”桃枝急得直跺脚。 “不想接,可她话里话外的催促,我没好拒绝。”云葳委屈巴巴的回应。 桃枝长叹一声:“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当初在青山观应她来这,婢子就深感意外,此处行事不自在啊。” “我…我没想好。”云葳愈发委屈,捏着蜜饯嘟囔: “师傅的毕生心血,总得托付个牢靠人。要么是皇族,要么是纯良的重臣。我现在能接触到的只有她,就想看看这人如何嘛。” “行行行,知道你主意正,既然应了,也只能走着瞧了。”桃枝夺过她塞个不停的蜜饯: “不能多吃,一个不留神,一大半都没了,牙不要了?” 云葳瘪了瘪嘴,兀自去里屋把文昭嫌弃不动的茶水闷头喝了个干净。 文昭回了书房不多时,槐夏便归来: “殿下,桃枝只去了蜜饯铺和成衣铺,成衣店里留的久了些,掌柜的说她选了好几套衣衫,好似费时间也正常。” “嗯。”文昭轻声应承:“让膳房制些时令蜜饯;晚些命管家和余嬷嬷去找云葳,让她挑些新料子做衣裳,再给她裁一套八品官服。” 槐夏听得一愣又一愣,脑子里有三处迷惘: 她家主子不喜甜食是一,云葳的衣衫半月前才给人做了二十套是二,小小年岁给人备官袍,实在意外,是三。 见人不语,文昭淡然出言:“没旁的事,去歇着吧。” 槐夏顶着一头雾水离开了文昭的书房,暗道自家主子最近大抵是思量太多,行止有些反常。 彼时回了自己宅院的宁烨,正在书房中奋笔疾书。 今日文昭有意拉拢宁家,这是个大事,她务必尽快将消息递送给宁烁。毕竟眼下时局,朝中在经历一场洗牌,直接关系到各个权贵世家的生死荣辱。 而宁家的身份很微妙,先前被自然的划去云相一党,今时她与云家决裂,这个阵营同盟自也没有了。 家弟至今未婚,少时与舒府有过婚约,但雍王高门,未必乐意真的将长女嫁过来,是以至今悬而未决。 云葳如今跟着文昭,但却是宁府唯二后嗣里年长的那个,依国朝律例,她是定安侯爵的子代继承人无误。 宁烨和自家弟弟有必要审慎的思量一番,是否要站在文昭的阵营里。 宁烨深知,文昭不容小觑。 世人所见,她步步隐忍,处处求全,好似怯懦怕事。 可她若无依凭,如此行事早就被朝中老狐狸吃干抹净,送去阎罗殿了,怎能在交权后毫发无伤的坐镇襄州躲清静呢? 宁烨将自己关在书房静思一整日,傍晚时分,随侍忽来寻她: “姑娘,长主府云姐儿派人给您递了口信,说是殿下让她做了个典签的官,让您知道一下。” 宁烨眸光微转,“没了?” “没了,属下传的是原话,传话的就是云姐儿的身边人,已经走了。”随侍一本正经的回应。 宁烨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对于这个不肯认她的女儿的立场,她也是愈发糊涂了,什么叫知道一下? 真做了文昭的属官,京中早晚会知道,这不就是急切的表明了立场,逼着宁家站队吗? 是夜,宁烨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险些将自己转成陀螺。 翌日晨起,云葳方转醒不久,正傻呆傻呆坐在床榻上,抱着锦衾放空自己。 外头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桃枝有些诧异的把人拉出了被窝:“起来坐好,我去看看。” 门闩未落,桃枝的话音还没散,秋宁已推门进来了,身侧的随侍还捧了个青色官服,她瞄着床榻上迷糊的小人,笑言: “云姑娘,哦不,今日起,该称云典签了。您错过了时辰,还是早些去前头的好。” 云葳顷刻清醒,倦意烟消云散,望见那崭新的官服时,不由得腹诽,文昭的效率也太高了,竟一点拖延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秋宁姑娘,”云葳忽闪着大眼睛思忖良久,“我…还没准备好。况且今日已误了时辰,可否不去?” 秋宁敛眸浅笑,直接把官袍给她放在了妆台前: “您唤我秋宁就是,殿下已将您的名字在府上登记造册。至于无故旷官,这话您还是自己去回禀殿下吧,婢子做不了主。话带到了,婢子告退。” 听得这话,云葳心里咯噔一声,文昭这是铁了心把她拉上贼船了,登记造册的速度简直惊人。 出事那日她头脑一热冲出去给人作证洗冤,大抵是事出紧急的无奈。可文昭很会把握机会,如此一折腾,直接替她向外界表明了立场。 秋宁走得毫无留恋,桃枝飞速的合拢了房门,不无担忧道: “怎么办?昨日才给宁夫人递送了消息,可夫人还没来,殿下倒是催您了。做了这官,云相该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怕的也不是云相。”云葳双手撑着下巴发愁: “我怕阁中人误会我的立场,也怕定安侯府因此被云相针对,我不想牵累无辜的人。如今陛下和长公主互相争斗,朝堂里水深火热,稍不留神就是送命。” “婢子说句实在的,”桃枝不忍见云葳小小年岁满腹愁思: “林老走前的话,我听得懂。其实你才是她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而佐政良臣自是效命君主,姑娘能选的,只有陛下和长公主二人,不是吗?早选晚选,也无甚不同。” “师傅想我凭一己之力走入朝堂,可我自认没那个能耐。”云葳不是个有自信的人: “我只想把她老人家的心血给出去,甚至想过此生都不涉足帝京的尔虞我诈,步步谋算。若我自幼长在相府,没这个自在,可我野了多年,有了旁的选择啊。” “老阁主的心血正在床上长吁短叹呢,”桃枝哂笑一声,直言嘲讽: “你把自己给出去?天天自怨自艾,自贬自损。那本《凝华辑要》洋洋洒洒好几卷,你当真到手半日就背过了?你就没想过,是林老一早把关窍都教给了你?” “姑姑别骂了。”云葳嘟着小嘴下了床,“我…我去找那女魔头就是了,给我更衣吧。” 桃枝给人整理着官袍的腰带,开解道: “别太往心里去,以后你是要考功名,堂堂正正做大官的。这就是个练手的小事,自在些就是了啊。” 云葳闷闷的点了头,她从未料到,逼迫她走出心结,往前迈一步,身披官服的人,竟是文昭。 大魏科举不论出身,年岁在七至五十五岁之间都可应考。先前林老劝她去试,她从无勇气真的立身科场。 也因此,林老直到西去,都未曾见到云葳考个功名来证明自身的实力,成了毕生的遗憾。 “走了。”云葳别了下耳后碎发,转了身就去扒门把手。 “不吃早饭了?”桃枝不无疑惑的在后唤她。 云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她才没胃口。 不过半刻光景,云葳便现身于文昭房门大开的书房屋檐下。 晨起的微光笼罩着瘦弱的小丫头,令文昭有些晃神儿。 “进来吧。”文昭见人规矩的候在回廊处,语调轻柔的唤她: “来得挺快,秋宁方才分明说,你刚刚还在赖床。” “殿下恕罪。”云葳快步近前,将身子弯成了虾米模样。 一阵瓷盏碰撞的脆响自上首传来,文昭幽幽出言: “今早的燕窝放了太多糖,孤不喜欢,你吃了吧。” 云葳有些懵,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不是来当值吗?任务是吃燕窝?还是甜甜的那种? 文昭见她傻乎乎的杵着不动,淡淡道: “孤得给你立个规矩,以后孤有令,你若让孤重复,自去廊下跪上一刻自省。听明白了吗?” 云葳一惊,这算是下马威吗?她慌忙出言:“是,臣女谨记。” “还愣着?该做甚?”文昭忍住自己的急脾气,瞧着依旧呆愣的云葳,一脸的无可奈何。 云葳听着文昭凌厉的话音,胸口一紧,脚步匆匆的跑去了廊下,掀起衣裙就跪了下去,那叫一个乖。 文昭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愤然给了书案一拳头,扬声质问:“你脑子扔床上了?!回来!” 云葳被文昭彻底折腾糊涂了,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走了进去,在文昭犀利如刀的目光注视下,十分不自在的伸手探上了那碗燕窝,小眼神儿胆怯的瞄着文昭的反应,生怕自己再会错了意。 文昭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的抱臂靠着椅子,微微阖眸轻叹,心中暗道: 自己有这么吓人么?难道不是云葳的脑子有毛病吗? 等着云葳慢条斯理,一声不敢发的闷头吃完了燕窝,文昭才睁眼瞧她,沉吟半晌,无奈吩咐: “自去找长史寻两本书读,今日没你的事,下去吧。” “是。”云葳撒丫子就跑,溜得比兔子都快。
第18章 磨合 朝阳爬上树梢,麻雀啁啾不休。 桃枝瞧见捧着书卷回来的云葳,一脸诧异:“怎这么快就回了,有半个时辰吗?” 云葳美滋滋的低语:“她把我赶出来的。” 桃枝撇了嘴,“第一日就被赶出来,您还笑?您做什么就惹恼她了?” “吃了碗燕窝,没了。”云葳随口回应,还补了一句,“不是我抢的,是她让我吃的。” 桃枝五官扭曲,对这二人的行止皆是满头疑惑。 选了个典签命人吃燕窝,文昭实在奇怪;而云葳惹恼了上司却乐呵呵的回来闷头读书,更让人费解。 她想不通,索性收拾着云葳的衣衫,抱着木盆去做家务了。 彼时文昭还在书房吹胡子瞪眼,秋宁有些无奈的劝她: “殿下何必自寻不痛快?婢子瞧着云姑娘的性情不好相处,跟您怕是合不来。左右人在您手上,有无属官的名分,云相行事都要忌惮一二。” “孤拿她牵制朝堂只是一方面,给她官位,是有意试试她这个人,到底是林老的门生。”文昭微微阖眸,招手唤着秋宁: “大清早的让她气得头晕,你来给孤按按头。” “苦了殿下了。”秋宁不无疼惜的边给人按摩,边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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