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就不信朕?方才已与你解释过了,真是意外。你气性是否过于大了?” “臣信了,您躺下休息吧。” 云葳觉得文昭悬在她身子上方的姿态暗含危险的压迫感,扒拉着她的手掌,意图让人回去卧倒。 至于语气嘛,自是急促又敷衍,无需过脑子的那种,满当当的不耐烦。 搪塞的口吻入耳,文昭忽而俯下身去,险些与人对撞了鼻尖,出言更是霸道:“空口白牙不作数,用行动来给朕表态。” “要臣做什么?”云葳倏地睁大了双眼,屏气凝神,神色皆是戒备。 “你看着办。”文昭就奇了怪了,亲昵讨好一下很难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葳竟还傻乎乎地问她,这是非要逼她说出一句肉麻的:“你哄我,亲一口才能好”么? 堂堂帝王,要体面的! 云葳抬手刮了刮痒痒的鼻尖,羽睫忽闪的频次凌乱非常,自耳根处蔓延的一股热浪渐渐席卷了她的脸颊。 她眸光一转,倏地抵住床借力,迅捷蹿起身来,扬手撑着文昭的肩头,反向把人压回了床榻,脚尖勾过锦被的瞬间,身子翻转滚动半圈,手指捏着被角一提,就给文昭裹了个严实,嬉笑道: “入秋天凉,午睡也要避免受寒的,陛下好梦。”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文昭被她折腾愣了。 文昭垂眸瞧着盖到下颌的厚实被衾,眼底的神色幽沉中潜藏波谲云诡的阴寒,却又带着十足不相宜的委屈,眉梢扭曲的弧度堪比九曲十八弯的山间清溪。 云葳趁机翻身,打算往床下逃去,文昭凤眸觑起,撩开锦衾,迅捷地攥住了她后背的衣衫,将人拉了个屁股蹲儿。 “…陛下,您做,做什么?” 文昭复又居高临下,紧摁着云葳的肩头,身下本就心虚的小东西眼神左右摇摆,却也找不到逃脱的机会。 “朕与你相处日久,你却不肯敞开心扉,朕思忖良久,自觉开了窍,从前是我用错了方式,现下决定换一种新鲜的办法,探开你这道深锁的心门。” 文昭说这话时,不安分的手指已经勾起了云葳胸前襦裙上的蝴蝶结,单薄的绸衣丝滑,轻轻一拨便垂落于地。 宫人的衣衫简单干练,现下云葳身上只剩一层半透的小纱衣了。 “这个方法不成。” 云葳瞳孔微散,一双手胡乱急切地扒拉着文昭,卯足了力气却还是起不得身来,连呼吸都透着紧张的氛围,焦灼讨饶:“陛下,约法三章了的,您别这样。” “没这条,朕记得清楚。” 文昭厚着脸皮与人周旋,提出了谈判的筹码:“要么今日对朕知无不言,心门大开,要么…坦诚相见,又不是没见过,朕不算欺负你。” “您不讲道理。” 云葳急了,身子扑腾的格外激烈:“您这怎不是仗势欺人?臣说过的,不愿意这样,您也答应过,给臣时间考虑。” 文昭顿住蛮横的动作,语气却更低沉,凤眸凌厉觑起,瞄向她的神色幽凝: “是你百般欺瞒。况且你要朕准你不入内廷做妃妾,朕一直信守承诺,也无意于此。后宫只一尊位,今日朕不退让了,你心悦朕是实情,于感情,二人总要对等付出。直言隐晦还是顺了朕意?” “您无赖孟浪!”云葳恼羞成怒,掌心存了十足的力道,抬手去推文昭的心口,嗔怪道:“您这举动与刑讯逼供有何区别?借亲昵之行遮掩,本质也是一样。” “好言相劝,威胁恐吓,真心实意也好,软硬兼施也罢,你一样不吃,你将朕逼至末路穷途,朕要疯了。” 文昭虎口全开,一只手便囊括了云葳的两只细腕,话音玩味口吻却正经:“今日朕若越了雷池,婚书黄昏就送去宁府。” 此语入耳,云葳看向文昭的视线仿若在观瞻一个疯子。二人贴得这般近,即便氛围不合适,可气息纠缠交替,两颗躁动难安的心却早已各自凌乱开来,再耽搁下去,她或也会情难自控的。 不,不是现在,不该也不能是现在…… “我说。”云葳脑子里热血翻腾,理智的权衡早就靠边站了:“您让我穿好衣衫,我说就是了。” 文昭转手拉过锦衾给云葳包上,与人换了个位置,自己堵在床榻的外侧,斜倚着身子慵懒道:“说吧,说完直接陪朕歇下。” 云葳的指尖揪着锦被,眼睑紧锁,深吸一口气道:“罗监。” “小芷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拿朕当傻子诓骗么?” 文昭不屑轻嗤,全然未信,戏谑之意分明:“再耍滑胡诌,朕不给你机会了。” “实话。”云葳缩去墙边,背过了身子: “臣从前谎话说多了,即便所言皆交心,您也未必肯取信。人跟人之间信任本就有限,遑论君臣?臣不愿说,也不全是自私,只是不想因为您对臣的猜忌,而误伤无辜。” 云葳的话音一本正经,由不得文昭不信,她的眉心随着入耳的言辞越蹙越深,眼底涌动着惊涛骇浪。 见人不说话了,云葳心里愈发没底,忍不住解释道: “罗监还是心向着您多些,不然他大可在知晓您意图寻臣归京时加急传讯给臣,臣便不会如此轻易被家母从襄州带回来。师傅安置他的时候,前雍尚在,大抵也没料到他有今日成就。” 文昭哑然,亦然后怕,好在念音阁握在云葳手里,好在她握住了云葳的心。若非如此,旁人的细作无声无息地安插进了她的身边,朝局危矣。 罗喜是皇考指给她的,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人,林青宜的这等安置,纯粹是先下手为强,防不胜防。 “陛下心里踏实了?”云葳颇为无奈:“臣不说,只臣一人煎熬;臣说了,您无言,您与臣都煎熬,何必呢?您若处置他,于法理自是应当,可臣心里过意不去,不知如何面对您了。” “还瞒着多少事,都说出来吧,何必一人苦撑呢?”文昭颇觉疲累,身子一歪,再度躺倒在侧:“锦被分朕一半,我们既要相知相守,就要适应风雨共担,心往一处走,不是么?” “那罗监您怎么发落?”云葳微微偏头,试探着问了一嘴,攀上锦被的手却没动。 “他的主子都睡在朕床上了,还能如何?打顿板子吓唬吓唬,让朕出出气,你没意见吧?” 文昭主动去抢了被子,大长腿如长蛇般盘住云葳蜷曲的小身板,禁锢得严实。 “陛下,热。”云葳身子往前拱了拱,如今不过八月,还没到相拥取暖的程度。 “忍着,午睡也怕受寒,你说的。” 文昭冷嗤一声,自身后将人环了个结结实实:“快说,竹筒倒豆子,倒干净踏实睡觉。” “还说什么?”云葳捂住了心口的疤痕,不想让文昭触碰到那片狰狞。 “你的秘密,朕都要知道,朕于你早就没秘密了。” 文昭得寸进尺,大脑袋与人挤在一方软枕上,犀利的凤眸自侧面盯着云葳眼尾流动的光晕。 “谁都有秘密的,您这话不对。” 云葳不认同文昭的观点,被衾里的手亦试图阻断她肆无忌惮入侵的蛮横行径,软了语气请求:“莫再往前了,陛下。您已经是这世上了解臣最多的人了,臣发誓。” “朕心悦你,虽是被你的闪光处吸引,但既要相守,便要接纳包容你的全部。而且,朕贪婪无度,偏爱刨根究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文昭掰开云葳捂住伤处的手掌,指尖穿过衣襟,探上狰狞的疤痕表面:“无需藏着掖着,你的过往与来日,于朕同等重要。悲喜怜恨,伤痕荣耀,皆源自你,与你一体,朕自也一视同仁。” 文昭所言,分明像个老学究般板正,可云葳却莫名听出了些许肉麻的意味,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臣瞒着您的,只剩念音阁了。之前您把臣抓包个现行,让臣成了有史以来最蠢的阁主,平白让下属捡了个大笑话。” 云葳自嘲自讽,把温热的掌心覆上了文昭的手背:“青天白日的,您松手吧,不合适。” “啰嗦。”文昭嫌弃也不满,忍不住损她一嘴,四肢并用扳过云葳的身子,蛮力把她的手拉来自己心口,牢牢捂住: “如此可平衡了?朕问你答,念音阁的架构和你的下属,照实说来。通敌事大,不可耽搁,需尽早了结。” 愈发暧昧的气氛被文昭一句话毁了个干净,云葳的手明明贴上了一方温软,此刻声音却暗含失落的萎靡: “臣想自己料理内鬼,不然不痛快,您肯派人协助就足够,不需您费心。就算臣拱手让给您,您一时半刻也理不清阁内错综复杂的关系。” “太危险,没商量。你可以把控,但朕务必知晓底细,否则你就在此做深闺娇娥。”文昭凤眸觑起,语气霸道,丝毫不容辩驳。 云葳感受到文昭沉稳不变的心跳节律,暗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忽闪着羽睫思忖半晌,瘪着嘴和盘托出: “阁主下设首监一人,历任首监皆出自萧家,世代独立传承,监察阁中事务。阁主直系下属为左右两执事,再次为各州主理各一,层级分明,再下者只知上级,不知其他,人脉遍及国朝各处。” 听罢此语,文昭眸色微沉,闷声道了句:“睡觉。” “您不问了?”云葳有些茫然,怎就睡了呢?这是个什么隐晦的态度? “都知道了,无甚可问。” 文昭阖眸轻叹:“执事是李华亭和蓝秋白,你和林老信上有这些信息。至于首监,萧家与你和萧思玖关系最近的,一直不肯入朝效命的,只剩下萧蔚一人,朕还能猜错了?” “您不恼?”云葳愈发糊涂了,扬起小脑袋歪头打量着文昭: “您还睡得着?身侧近臣都被阁内撬走了。” “傻猫。”文昭一巴掌把云葳摁回了枕头上:“莫扰朕休息,一夜没睡,熬不住了。” 喵喵喵?云葳蒙头转向,文昭身边信重的人都要被念音阁挖空了,这人听了实情竟能装得和没事人一般?自家庭院处处漏风,不说火冒三丈,龙颜大怒,怎么着也得扶额长叹三百回吧? 文昭心满意足,安然睡下,身侧的云葳却是满怀小兔子乱撞,心里没底,一丝倦意也无。
第107章 劫持 日暮西风散浮云, 明台空澈月牙弯。 文昭连日来忧心计谋生变,心神紧绷,此刻事情虽了,她却早已疲累难当, 一觉自晌午睡到暮色昏昏, 云葳在侧翻来覆去的烙饼, 都不曾把她吵醒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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