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母萧思玖是阁中人,那你昔日可是与她一道演戏骗朕良多。你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吧,朕明面上既往不咎,心底可不舒坦呢。” “臣冤枉,臣那时也不知情的。连这手书都被桃枝收着,等臣长大主意正了才肯拿出来,您觉得臣前些年能有几多实权吗?”云葳刚止住的泪花又在杏眼里打转。 “现下可有了?”文昭一脸玩味地瞧着她,心底却在祈祷,云葳的大珍珠可得憋回去,别再掉了,她受不住。 云葳磨了磨牙,赌气般闷声回应:“自己来就自己来,那您放臣出宫。” “干嘛呢?”文昭眯起眼来,抬手捏上了她崩得结实的下颌肌肉:“还想咬人么?想出宫可以,把你们埋在宫里的暗桩交出来,朕就放你走。” 云葳心底咯噔一声,文昭怎会知道这件事?或许,是故意耍诈?就像刚才诈文俊那般? “没有,您说的什么话?臣没听说过。”云葳挣脱开了文昭的魔爪,倒退两步,打算嘴硬到底。 若把罗喜这个文昭的贴身大太监供出来,不知道文昭的脸上该是个怎样难以言说的拧巴表情,云葳自问还想多活些年月,无意冒此风险。 “朕对你太好了是吧。” 文昭转眸瞧着里间被云葳堆上房顶的一摞桌椅板凳,自牙缝里往外蹦字:“寝殿呆着,再敢逃,宫规处置。” 文昭翻脸比翻书还快,云葳懵了个彻底,瞄着她骤然暗沉的容色,试探道:“臣确有过错,可此番陪您做戏也立了功的,功过相抵可以吗?外人已经知晓臣活着了,您不好日日扣臣在此吧。” “你可曾听过一个贡猫品种,名波斯猫?”文昭勾唇冷笑,凤眸直勾勾审视着她。 云葳茫然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情:“那猫怎么了?” “你和它一样,脸大得很!” 文昭被她气乐了,拂袖在殿内转了好几圈,懒得跟人周旋,干脆放出狠话:“你若不说,就再别想踏出这道门半步!” 撂下这话,文昭甩甩袖子,狠心把云葳晾在一旁,愤然离了大殿,吩咐左右:“再把人看丢,脑袋搬家!” 廊下的侍卫跪地应下,把殿门合拢的严实。 竟是动了真格的?云葳转瞬傻眼,说什么也想不出是何处露了马脚,竟被文昭觉察出了宫中有内应的事儿。 文昭此刻无心跟云葳掰扯这些琐事,文俊虽死,杜淮下落却还不明,杜家上下与文俊亲随、京兆尹的口供还未呈送入宫,她还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 二人一道经历了诸多波折,今夜她处处回护云葳,哪知这丫头的戒心依旧深重,还是把她当外人来防备。 云葳心里仿佛上了一把铜锁,文昭就是那把钥匙,钥匙形制虽没错,就是莫名缺短一截,戳不进她的心门,打不开那把锁芯。 “来人。”文昭扶额小憩,随口唤人。 宣和殿里外的人都退出去好远,无人应承入内。 文昭怅然一叹,正欲起身叫随侍回来时,槐夏从暗处探身而出,轻声道:“陛下,婢子在。” 文昭倒是把她忘了,这人在此守护一夜了。 “你也累了,歇着去吧,把秋宁叫来。”文昭回身落座,她熬撑一夜,语调有些慵懒。 “是。”槐夏拱手应下,走了两步便踌躇不前,忽而回身跪地,垂首道:“陛下,婢子前些日子犯下错事,瞒了您京郊墓园有密探潜入的消息,请您责罚。” 文昭半阖的眼睑轻颤两下,只摆了摆手道:“下不为例。此事朕早已知晓,再有下次,你就出宫罢。” 槐夏满面震惊,忙俯身告罪,话音哽咽:“婢子知错,以后再不会了,求您赐药,莫要赶婢子离宫。” “还真把自己当暗卫了?”文昭的话音不辨喜怒:“朕累了,下去。” 听得文昭出言赶她,槐夏没敢再耽搁,悄声退出了大殿。 文昭有些无奈,槐夏已不是第一次与她讨要控制暗卫的毒药了。她未曾因吴尚宫怪罪株连于槐夏,槐夏自己却无法走出这道心结,日后的安置,也是个难题。 不多时,秋宁得了槐夏的传讯,快步赶来了宣和殿:“陛下,您有何吩咐?” “你把桃枝接出来,给人拾掇干净,送去朕的寝殿。”文昭揉着太阳穴踱步去了矮榻:“办完后回来,给朕按按头,疼得很。” “是。”秋宁瞄了眼文昭疲态尽显的背影,没多言一字。 两刻后,秋宁将桃枝推进了寝殿,倚靠着矮榻发呆的云葳瞧见桃枝,眼底闪烁着鲜明的喜色,忙起身近前相迎。 “云姑娘,婢子瞧着陛下的状态不好,您可要去看看?”秋宁记得云葳的按摩手艺甚好,适时出言询问。 云葳推过轮椅,眸子里添了些失落,轻声回应:“陛下不准我出寝殿,否则外头的人小命难保。” 秋宁闻声,怔愣当场,文昭好似甚少说这种威胁的狠话,也不知二人因何事又谈崩了。 “罢了,您当婢子没说。”秋宁一溜烟跑远了,暗骂自己大舌头。 “姑娘又和陛下闹别扭了?”桃枝循声摸索着,手指攀抵上云葳的胳膊,柔声询问。 “没,没有。”云葳讪笑着诓骗:“夜里宫变,我偷溜出去寻她,她吓着了,生我的气呢。姑姑近来可好?” “陛下安置得处处妥帖,都好。”桃枝攥着云葳汗涔涔的小手,嘱咐道:“姑娘见了她,替婢子谢谢陛下关顾赐药的恩。” “嗯。”云葳温声应下,反手探上了桃枝的脉搏:“姑姑日后改个称呼罢,先前我不知您的身份,对您呼来唤去的,今时知晓内情,主仆不合适的。” “无妨,姑娘怎么习惯怎么来。”桃枝莞尔淡笑,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 “您的眼可是被毒盲的?”云葳颇为心疼:“您因我被文俊所伤,我会想办法医好您的。” “好。”桃枝没有客套:“敛芳虽是陛下派去监视你的人,但没有她,我没命活到今日。姑娘,事情尘埃落定了,你得空与陛下说明此事吧。” “记着了。”云葳淡声应下,眸子里的纠结却分外鲜明。 舒珣帮萧蔚劫狱救她的事,一如罗喜的身份般,非是她嘴硬,而是拿不准,真话出口,文昭可否接受得了。 桃枝眼盲心不盲,三言两语便猜测出,云葳与文昭绝对闹了别扭,便也没再多言。 文昭拉着齐明榭交办了好些朝事,依照有司呈送的供状将差事安置妥帖时,午后的扶光已然西斜。 这会儿杜家上下,该是都过了奈何桥了。 文俊行事谨慎,瞒着杜廷尉的,有十之八九,余下的一二分,还多是隐晦迂回的利用,除却身侧亲随,无人知悉内情。 至于杜淮,也是个被母亲利用欺瞒半生,临了被人迷晕夺走令牌的倒霉蛋罢了。 文俊最后一丝恻隐给了他,将他藏去城中一私产的地窖里,官兵搜到时,杜淮得知文俊兵败被杀,悲愤哀惶,毫不犹豫地引剑自尽。 骄阳热烈惹眼,文昭站在大殿回廊阴影处,却觉秋凉刺骨。 “回寝殿。”文昭身心俱疲,转眸吩咐罗喜:“今日谁来也不见。” “喏。”罗喜躬身应下,着人锁闭了书阁。 待文昭回了寝殿,一眼就瞧见云葳窝在小蒲团里,靠着桃枝的轮椅睡得迷迷糊糊,桃枝阖着眸子,好似也入了梦。 这二人还真是一样的拧巴,睡觉的姿势各有各的别扭。 文昭朝着廊下招手,把秋宁叫了进来,与人咬耳朵:“给桃枝安排个阁分,选两个机灵的丫头照看。” 秋宁挑眉笑言:“婢子早备下了。” 越是闹别扭,越需要二人关门解决嘛~这点眼色,秋宁还是有的。
第106章 心门 暖晕落梨木, 罗帐篆烟柔。 文昭悄无声息地走近熟睡的云葳,缓缓伸手垫去她的头颅下,转眸示意秋宁将桃枝的轮椅推走。 秋宁踩着猫步溜了过来,动作极尽轻微, 抽离轮椅将人往廊下推去, 云葳便也顺势滑溜溜倒进文昭的怀里。 脸颊红扑扑的, 眼睑动也不动, 呼吸分外匀称,睡得可真是香! 文昭忍不住腹诽, 云葳的心够大的, 如今威胁过耳,都扰不得她的清梦了。 她苦熬一整夜,此刻也乏累得很, 云葳的睡颜入眼, 令她不自觉受到传染, 张了个圆润的哈欠。 罢了,一道睡下也无妨。 文昭如是想着,探身从地上捞起了近几日窝居寝殿不动, 养得愈发圆润的肉团子,转身略显吃力的朝着床榻挪去。 “砰——” 云葳被摔了个结实,捂着脑袋“哎呦”一声,睁开沉重眼睑的刹那,只见文昭正垂手立在她眼前。 而她自己,半个身子在床,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摇摇欲坠。 摔人泄愤? 小丫头眸子里的神色格外狰狞,恶狠狠地盯着文昭, 却又没胆子开口抱怨。 文昭发誓,她当真不是有意的,方才手腕一酸,竟瞬间把人滑脱了出去,将睡颜恬淡的肉团子摔成气鼓鼓的河豚了。 “磕着何处了?”文昭语调柔婉,探身近前,把人往床里推去,自己蹭了个床边来坐。 云葳没理她,兀自往里面躲了躲,屁股原地一转,留给文昭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她总觉得文昭是在故意使坏,方才分明在地上睡得好好的,岂会翻上床榻又恰恰被棱角磕了头呢? “生气了?” 文昭的话音软得不像话,欺身过来,半趴在她的肩头,试探着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朕不是故意的。” 云葳一骨碌爬了起来,顺着床尾丝缎滑下去,立在一旁怄气:“臣不困了,您歇着吧。” 她歪着晕乎乎的脑袋四下扫视,五迷三道地发问:“桃枝呢?” “找她作甚?她丢不了。” 文昭拍了拍床榻,温声软语地邀约:“过来躺下,陪朕午睡可好?方才摔的地方还疼么,来揉揉?吹吹也使得。” 云葳杏仁大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带着狐疑复又躺倒在软枕上,娇嗔试探:“臣怎就到床上了?刚刚莫不是您把臣扔在此处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没有意义。” 文昭见云葳不信她的解释,干脆破罐子破摔,半撑着脑袋开始耍人了。 诡辩就是心虚,一定是敢做不敢认! 云葳轻哼一声,再度翻身背对着文昭,眼不见心不烦。 文昭心底憋闷,不想就此息事宁人,她双手撑着身子,把云葳圈进紧实的双臂间,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身下的小人,语气无奈又委屈:
151 首页 上一页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