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陪同洛儿一起,做了诸如此类,许许多多的事情。 很普通,几乎只是这世间寻常年纪的少年都曾做过的事情。 却也是秦盏洛只在其他人口中才听过的事情。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而陌生。 黎扶鸾忽地觉得有些心疼:这么多年来,洛儿生于帝王家中,锦衣玉食,却从未真正得到过哪怕半点快乐。 于是她放任了那个少女的存在,即便她已经调查出来,对方其实是来自于云都的假凤虚凰的小皇子。 某次昭宁与那少女泛舟游玩时,黎扶鸾恰巧偷偷地跟了上去。 她努力地藏好,意图在两人发现不了自己的地方悄然进行观察。 那孩子的身体太弱,黎扶鸾也是第一次在洛儿的眼中读出那点儿心疼与担忧。 可后来秦盏洛的行为,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秦盏洛先是凝视了会儿身旁已然睡着的少女,而后小心地抱了上去。 她的动作轻柔谨慎,带着一丝丝的紧张。 可黎扶鸾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女儿眸光闪动,小心翼翼,举止行为间都已然将那名少女视若珍宝。 黎扶鸾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惊。 洛儿对那少女的感情…… 似乎已经有些超过了寻常玩伴间的友谊。 秦盏洛自从祈福归来后,明显改变许多。 她不再为寻常礼法所缚,古板呆滞,相反地就连眉宇间都生出许多神采。 即便那些夫子老师们之后的教习再如何,她也始终淡然处之,锋芒暗长。 秦钰啸对此很满意。 黎扶鸾也逐渐觉得,也许自己那日所见的其实算不得什么:洛儿对那样一位特殊的玩伴,即便略觉珍重些,也无可厚非。 直到她无意中发现了秦盏洛书房中压着的一幅画。 画上的少女眉眼含笑,神态中透着淡雅从容,以及隐着的出身于皇家的一抹与生俱来的威严傲气。 “母后……”略清冷的呼唤声自身后传来,黎扶鸾甚至于来不及藏。 秦盏洛推开门,看见了黎扶鸾正略显慌张地想要放下她手中拿着的画。 那画上的是谁,秦盏洛再清楚不过。 她微微地垂下了眸,抿了抿唇。 黎扶鸾手中执盏,尚且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后,儿臣知道您…曾跟过我们。” 少女的声音清冷平淡,黎扶鸾将要饮茶的动作却顿了顿。 “母后,是怎样看待阿谨的?” 黎扶鸾知道那孩子名唤云谨,很好听的名字。 看样子,洛儿对自己的先前的观察行为应是都已知晓了,但她却一直未曾说出来过…… 黎扶鸾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洛儿果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成长了。 “那小姑娘很好,母后很喜欢。”黎扶鸾虽是长辈,却也从来不愿敷衍自己的女儿,是以语气分外的认真。 毕竟是对方改变了先前那个眉间总藏着些郁郁的洛儿,她很感激。 “儿臣也很喜欢。” 黎扶鸾心上重重地一跳,竟也没能问出秦盏洛口中所说的到底是哪种喜欢。 这件事情,也便那么稀松平常的过去了。 两人间颇有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只是那画后来被秦盏洛重新取走收起,再也没被黎扶鸾找到过。 *** “洛儿,近来有几家大臣的儿郎有意提亲……”黎扶鸾将手中的名册向她推了过去,“你父皇的意思,这件事定然还得是由你亲自来决断的。” 关于这件事上,黎扶鸾与秦钰啸早便达成了一致,绝对不会逼迫秦盏洛,全由她自己拿主意。 自秦盏洛诞生的那日起,便是这北楚之凤。 凤的决断,当然该由她自己把握。 秦盏洛并未去碰那本名册,她神情淡淡,却又异常坚定。 “儿臣早已有了心喜之人,此生非她不可。” 黎扶鸾很是了解她,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是那个名唤云谨的孩子?” 秦盏洛并不遮掩,回答得很是果决:“是。” 其实也是意料中的答案,黎扶鸾并不觉得十分诧异。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自始至终洛儿都未曾放弃那份感情。 甚至于,愈演愈烈。 “洛儿如今,可是真的想清楚了?先暂且不提别的,就论你们两人皆为女子之身……” “母后,会在意吗?” “……”黎扶鸾先是无言地沉默了会,随后兀自笑了笑,“洛儿是知道的,父王和母后都只是想你能够幸福快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黎扶鸾这边,就算是先行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该去想办法说服帝王。 于是黎扶鸾便将秦盏洛少年时与云谨相处的事情说与帝君听,极为详尽。 只是暂时刻意地隐去了有关于云谨的某些细节。 秦钰啸听完后,只是沉默良久,随即叹息一声:“是朕那时迫她太急了。” 当年秦盏洛郁郁寡欢的样子,其实一直都隐在秦钰啸的心中。 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也还是时常会为自己那时的急功近利而感到后悔与愧疚。 “所以陛下…这算是答应了吗?” “朕以前就曾说过,只要是有关于洛儿的决断,就都由她自己做主。”秦钰啸略沉吟了会,话锋微转,“不过,朕要她答应朕一个条件。” 秦盏洛会成为北楚的未来储君,她不能一直留在云都陪同云谨。 于是秦钰啸便同秦盏洛之间做了一个约定,待其答应过后,才肯对外以和亲的名义放她前去云都。 秦盏洛已行离北楚两三日后的那夜,黎扶鸾在自己的凤鸾殿内摆了一桌御膳,邀秦钰啸过来共同享用。 她与秦钰啸成婚多年,也向来是一人专宠。 黎扶鸾当年就是看中了秦钰啸的专情,才心甘情愿地守在这一方后宫。 他爱她之深,从未纳妃选嫔,后宫唯她一人。 黎扶鸾眉间含笑,为秦钰啸倒着酒、夹着菜。 纵使已过多年,她的一颦一笑,也仍是帝王心中最喜欢的模样。 秦钰啸神情温柔放松,体会着这远离朝堂后的难得清闲。 见着时机差不多了,黎扶鸾便勾起手中的酒盏,缓慢地转了转。 “陛下,臣妾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扶鸾有何事要说?” 秦钰啸心中察觉奇怪,今夜所喝的酒分明并不算多,却已然有些薄醉。 这酒性,怕是稍烈了些。 黎扶鸾早已屏退了凤鸾殿内的那些侍女,便在此刻注视着秦钰啸的眼睛,将之前有意隐瞒的某些真相告知与他:“洛儿喜欢的那位王爷…实则是名女子。” “……你说什么?”秦钰啸锁了眉头,当即就欲起身命人将秦盏洛追回。 “好了,已经太晚了。” 黎扶鸾勾起一抹笑意,早有所悟地劝道。 反正这人现在是动不了的。 秦钰啸也在这时察觉不对,不由得有些恼怒:“真是胡闹!扶鸾!你居然对朕下药!” “陛下就好好地待在这里吧,我答应过洛儿,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追上她的。” 别说黎扶鸾不给秦钰啸追的机会,就是给了,现今也不是他的人能追上的时候了。 而且,即使追回来了又能怎样呢?洛儿早已那般果决…… “胡闹!当真是胡闹!” “陛下,你说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又何必执着于阴阳之间?世人皆论天理常伦,恪守礼道。可这世间,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礼?” 黎扶鸾的眸中,倏忽多了些别的意味:“如果当初你我之间也隔着层礼,陛下会选择放弃我吗?” 她当然知他不会。 秦钰啸曾为了她当朝退绝群臣广纳后宫的谏言,并因此而大发雷霆,誓言今生唯一后矣。 君无戏言。 自此无人胆敢再提。 世间诸事,不过为的是一点儿欢喜。 它明明唾手可得,有些人却穷其一生也追寻不到。 若是他们的公主心中已经坚定了,也确定这样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欢喜,那又为什么非要逼着她选择放下呢? 秦钰啸有些无奈,显然是被黎扶鸾的这番话给说服了,同时语气也缓和了起来:“好了,朕知说不过你。既然这已经是洛儿的决定,朕又能如何?便随她去罢了。” “这才对嘛,来,陛下吃菜。”黎扶鸾随手挑了道秦钰啸爱吃的菜,将筷子递到他的嘴边,“来,我们张嘴了,啊……” 秦钰啸虽仍皱着眉,却也还是咽下了那口菜。
第37章 云谨身上的余毒已被彻底拔除, 剩下的便是等待伤口愈合。 上好的伤药为辅,加之秦盏洛的悉心照料…… 她其实很快便好得个七七八八。 养伤调息的最好方法,无疑就是食补。 秦盏洛向谢怜静问了服药期需要特别注意的忌口, 之后便按着云谨的口味向御膳房吩咐好应做的膳食,并要求他们尽量每日都不同样。 御膳房掌勺多年的御厨们听后便纷纷直接傻了眼:啥?啥东西?就那些清淡得不行的菜色,还得每日都不重样啊? 公主殿下这简直就是在考验他们! 秉着达御厨不可以说不行的原则,他们倒也尽心尽力地照做了。 每次派小丫鬟向长宁宫送膳时有多潇洒, 前一日夜里搜肠刮肚地琢磨新菜时就有多狼狈。 银屏本是到点便来御膳房这边准备将主子们的午膳取走,结果发现同殿的盈希也在这边。 对方正以手扒着侧对于御膳房的柱子,悄咪咪地向那边不知道在张望着些什么。 银屏直接上前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同时轻声唤道, “哎, 盈希。” 盈希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等回过头后见原来是熟人,立即就松了口气, 忙不迭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的老天爷呀, 这也太突然了, 你吓我一跳。” 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看盈希的这般反应, 她刚才绝对在偷摸做些什么坏事。 银屏边这般估摸着,边语气有些怀疑地问道, “你猫在这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当心待会儿再被那几个侍卫给当成小贼抓走。” 盈希没被对方的话唬道, 有些理直气壮地回答说, “嘁, 有公主殿下在, 就算是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抓我啊。我在看咱们家殿下是怎么宠夫的呢……” 银屏闻言,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便也随着对方向那边望去,“什么宠夫啊?我也想看。” 盈希有些嫌弃地望了望银屏:这人的消息好生闭塞,连殿里那些小丫头们都已热烈地讨论了几日的话题都不知道。 但她还得偷偷扒着那根柱子,耐心地解释给对方听,“你不知道吗?殿下这几日都在亲自熬粥给驸马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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