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遇鹤知道她没有睡着。 沈遇鹤接着说: “我不应该隐瞒你很多事情,所以我现在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不管你想不想听。如果打扰到你,我先说,对不起。” 安岳法则第一条的第二点:情侣之间不应该有隐瞒对方的事,尊重双方的知情权,不能一方什么都袒露了,另一方却藏着掖着。 沈遇鹤知道自己不该藏着掖着,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最开始,我只是一个沉睡的邪神。当然,邪神这个称号,是你们人类赋予我的,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宇宙原初之灵。 我们这种存在,在宇宙诞生之初就出现了,我们在星空中成长,以星球为伴,以各类星体和辐射为食,彼此杀戮,从没有同伴。在大约一千年前,我来到这个星球附近沉睡,时不时被所谓人类的祭祀吵醒,我有时候会杀人,有时候会满足人类的一些需求,只为看热闹。直到有一天,我感受到很吸引我的鲜血,来到一个小木雕上,我看到了你。” 沈遇鹤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强烈情感: “我不明白为什么,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有什么东西觉醒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好像……整个存在都不对劲,我的本体像水波一样满溢出来,我的许多眼睛像是瞎了一样看不见别的东西,只能看到你,我的触手也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总想凑到你身边去……我很慌乱,我必须靠近你观察你,我想知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接近失控。 后来我才知道,你们人类总是说一见钟情。我只是……对你一见钟情。” 向饵静静地躺着,呼吸却忽然间停顿了一下,不像之前那样平稳。 只有半秒钟,呼吸便再度恢复了,只剩下睫毛轻轻颤抖。 沈遇鹤像是涨潮的海洋,只顾将潮水般的话语奔涌出来,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向饵,又像是看着从最初到最后的所有时光,神色怔忪: “只要靠近你的身体,我就会产生几万年来从没有过的神秘感觉,我的触手会变红,液体也会变得很多,还会发出奇怪的气味……对了,你知道吗?我的触手一直都是黑色的,从来不会变红,很奇怪吧?我以为我哪里坏掉了,把自己检查了很多很多遍,最后才发现,根源在你,只要接近你,我就会变红,变得奇怪,变得不像我自己。 我现在明白,那在你们人类的话语里,叫做欲望。只对心爱之人产生的欲望。” 她这样说着,身后触手难以抑制地生长出来,是血红的,吸盘内部更是红得耀眼夺目。 血红的触手们在空中挥舞着,她开始更加激动地讲述: “一开始我想用我的本体靠近你,但是你很害怕,我不知所措,我觉得你讨厌我的本体,可是我又必须接近你……于是我看了你的记忆和思想,按照你的所有喜好,给自己捏出一个人类身体。 我以为变成人类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反正你一定会喜欢我的人类身体的,不是吗?事情果然很顺利,我的人类身体你很喜欢。 可是我有时候会按捺不住用本体接近你,每次都让你更讨厌我的本体……后来你对我许愿,让我的本体离开,你知道,你的一切愿望我都会满足,所以我让本体离开,以人类的身份和你相处,我以为……我以为我会满足于只做你的沈遇鹤。” 沈遇鹤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床上的向饵,嘴角绝望地翘起。 她绝望又带着自嘲地笑了: “可是我不懂得爱。我不懂,爱原来是那样恐怖的一种东西,我无法忍受你只爱沈遇鹤,却不爱真正的‘我’。” 她的触手轻轻抚摸着向饵的头发,是那样珍惜,那样依恋,那样温柔和顺。 一根触手挑起向饵的一缕发丝,将发丝和触手紧紧缠绕在一起,极尽缠绵,像是借此安慰自己。 向饵没有睁眼。 她张开嘴,哑着嗓子说: “可你知道,我从没爱过你。” 她加重音量,突然睁开眼睛,那目光中射出极强烈的仇恨,几乎像黑色的闪电一般,狠狠劈开面前虚伪的人皮: “我只恨我不能杀了你!”
第76章 相杀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落在地上, 屋内一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皑皑白雪,在安静的阳光里逐渐消融。 向饵说完这句话,有些畅快。她当然知道这话会惹怒邪神, 她就是为了惹怒它, 让它杀死自己。 她要有尊严地活着, 或者有尊严地死去, 不要成为悲惨被欺骗的可耻玩物! 她眼神中的恨意完全不加掩饰, 要是眼神能做武器,她已经将面前之物大卸八块、敲骨吸髓、五马分尸、扒皮抽筋,再辗转无数次碾成齑粉了! 然而……在她这样仇恨的目光重击下。 那怪物却用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庞, 缓缓露出惊喜的笑意,随后……它居然喜极而泣! 晶莹透明的泪水从它眼睛里流出来, 它幸福得像是得到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小孩, 唇角大大勾起,泪水落在嘴角上, 神情非常复杂。 几乎真的像是一个人类。 向饵厌恶地转过脸去,不再看那东西, 她宁愿看那些恶心至极的黏液和眼珠,也不愿意看这编织精美的谎言人皮。 那怪物用着甜美的声线, 说着仿佛带着强烈爱意的话语: “你看我了……你终于愿意看我了!你还和我说话, 你和我说话了, 呜呜呜……你和我说话了!” 它似乎并不在意向饵说的到底是什么, 只在意向饵直视着它,对它说话了这件事情。 向饵有些后悔, 真不应该搭理它的。 那怪物,也就是阿赫, 抬起细嫩白皙的双手,轻轻触碰向饵的手: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杀了我。” 向饵没理她,把手抽了回去。 阿赫捧出来一把锋利的、精致华美的匕首,恭敬虔诚地放到向饵手上。 向饵拿起匕首看了一眼。这匕首古色古香,镶嵌着华丽的红宝石和蓝宝石,刀刃锋利闪着寒光。 她拿起刀子。 阿赫倒在床上,把脑袋对着天花板,露出脖颈最脆弱的大动脉,一脸期冀地看着向饵的手。 它迷醉又带着蛊惑地说: “杀我吧,杀我吧。” 向饵捏着刀子,她手臂很有力气,大脑也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带着笑意,狠狠一刀割下! 然而……她无法再深入一分。 那把刀子横在向饵自己的脖颈上,简直连皮肤都碰不到,只因为她脖子上此刻覆盖着一层涌动翻滚的黑色黏液。 刀子嵌入黏液之中,一动不能动。 阿赫的脑袋转过来,它失望又难过: “你都不愿意杀我……为什么总想杀掉自己?明明是我错了,你杀我啊,杀我啊……我好痛,好痛啊……” 它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归于无声,一滴滴血泪又从眼角滴落,砸在床单上。 它抬起头,脸上两行鲜血触目惊心,对着向饵嗓音破碎地恳求: “你不要伤害自己了,好不好?看到你伤害自己,我好痛,我的……我的本体好痛好痛。” 向饵却还在用尽全力,试图用刀子戳穿黑色黏液。实在戳不开,她又把刀子拽出来,准备去割自己手腕。 她一句话都不说,一点思考都没有,她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弄死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 那把匕首被一只玉色的手夺走。向饵试图去抢,没抢到,她就安静坐着不动。 “小耳朵。” 熟悉的称谓,熟悉的声音,还是让向饵条件反射一般稍稍动了动眼珠。 她看见,那把匕首放在沈遇鹤……阿赫的脖子上,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间。 沈遇鹤带着血泪,破碎地笑着,狠狠割下去。 微微发黑的鲜血喷溅出来,喷了一床,喷在向饵脸上和眼睛上,她视野里蒙上一层血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画面。 沈遇鹤割断了脖颈,血管裸露出来,里头的鲜血水泵一般喷涌上去,形成一片绝美的血水喷泉,四处散落。 然后,她的脑袋软软地往后仰去,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在最后一刻,还挣扎着看着向饵。 那双眼睛紧盯着向饵,迅速地瞳孔放大、扩散、失去光华,变成一对名副其实的黑色石头。 屋内什么都没有了。触手不见了,黑色黏液凝结不动,世界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好像……她真的死了。 那可笑又可恨的美人皮囊,真的死在这一地血泊之中,带着她对向饵的欺骗和背叛,在艳阳高照之下死得平静无波。 向饵看着这血腥的画面,许久。 她轻轻勾起唇角,笑了: “你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当演员?” 她坐起身来,嘲讽的笑意挂在嘴角,眼神是极度的轻蔑和恨意。 她伸出手,按住自己脖颈上一大片黑色黏液,使劲开始往下拽。 果然,为了配合这场表演,那些黏液也开始凝固,不再有生命力,拽起来虽然疼痛,但也是能拽下去的。 向饵把那些黏液覆盖的地方拉扯干净,转过身,从那死尸手上抓过那柄匕首。 割断一个人的脑袋并不简单,小巧的匕首已经有些开刃,但向饵并不在意。 邪神死了,房间里不再有任何邪神的痕迹,这不是正好吗? 她带着一丝狠心的微笑,拿起匕首,抬起脖颈,用还锋利的尖端狠狠扎入自己的血管! “呼”的一声巨响,携风而来的一根粗壮触手,将那把匕首隔空狠狠打掉! 向饵斜睨一眼,粗壮触手从沈遇鹤死去的血管之中伸出来,正不知所措地在空中摇晃。 她冷冷地“呵”了一声。果然,她就知道,这家伙怎么可能甘心去死? 只要她还活着,这家伙就不会死,就是这么简单。 她知道,所以她才要用杀死自己的方法杀死对方,她不是在自杀,她在杀邪神。 可是……果然,还是不行啊。 向饵脖子上只破了一点点皮,粗壮触手轻轻碰触一下,那伤口立刻飞快生长。 向饵却用手指扎进伤口之内,她感觉到疼痛,又是极度的快意! 她嘴角带笑,在粗壮触手无处下手的时候,迅速将那伤口撕扯开来! 皮肉撕扯的“呲啦”声回荡在屋内,回荡在向饵耳中,更回荡在阿赫的本体之内! 鲜血滴落,向饵呼哧呼哧地喘气,却还在用手指深入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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