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发出一声极高频率的哀鸣,那根触手疯了一样弹动着,仿佛被撕扯的不是向饵,而是它! 数十根触手激射而出,将向饵全身控制起来,把她那根手指轻轻卷裹,从伤口里拉扯出来,又有好几根触手凑上来治疗她。 向饵快意地微笑着,看着那些绝望忙碌的触手,她说: “你不是死了吗?” 触手们忙于拯救她的伤口,没有任何回答。 她又说: “你真是废物,死都不敢死。” 触手忙活着给她伤口补上黏液,还有一根触手不知从哪里出现,抓着针筒和药瓶凑上来。 向饵使劲甩动手臂,怒吼: “你别想给我打针!你还不如杀了我!” 触手们犹豫着,拿着针筒游移不定。 旁边脑袋一直挂在背上的沈遇鹤尸体,忽然张口说话: “那你答应我,别再自杀,我就不给你打针,好不好?” 向饵挑了挑眉,激烈地大叫: “不好!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我不就不自杀了!别给我搞这些花样!废物!垃圾!怪物!滚出去啊啊啊啊——” 她激烈地怒骂着,喘息着,吞咽着带血腥味的唾液,对着那些触手,对着沈遇鹤的尸体愤怒又激昂地啐一口口水,她双手使劲抓住那些触手,狠狠往墙上、床角上摔,双腿也不断踢踹触手,自己甩着一头乱发,梗着脖子使劲往墙上撞…… 她像是一只被圈入笼中的烈鸟,拼着性命也要撞破这一切,羽毛四散飞舞,世界晕眩混乱,她也一定要撞!撞不出去的话,哪怕撞死自己,也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疯狂让无数触手都无所适从,它们不敢捆得太紧,也不敢松开任何一处,只要稍稍松开一点,她就会拼命伤害自己,但稍稍紧一些又可能会弄伤她脆弱的身体……实在很难办。 最终,无数根触手将向饵的四肢控制起来,一根触手拿着针筒,在激烈变换的向饵身上找到一个注射点,又快又准地扎入。 向饵的挣扎和怒吼迅速低落下来,不那么有力了。国家调查员使用的镇定剂效果很好,向饵前一分钟还在怒吼发疯,后一分钟就软软地倒下。 可是……她即便倒下,也还在低声地骂: “你个怪物……废物……蠢货……你应该去死……让我去死……” 失去意识之前,向饵最后看到的,是沈遇鹤痛苦又担忧的面容。 呵……还是放弃不了这张蛊惑人的面孔……废物…… 她冷笑着,彻底沉入意识的深渊。 而在她旁边,阿赫把那张人皮重新缝合起来,一边缝合一边呜呜呜地哭着,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包围整个房间。 祂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祂还是完全不理解人类,祂不明白为什么向饵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她会那么恨自己? 明明已经坦诚了,明明曾经还有过那么多甜蜜的回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阿赫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哭到太阳下山,哭到满地都是祂的鲜血和黏液。 祂甚至觉得,自己长出了人类所说的,心脏。至少,祂完全感受到了心痛。 * 一大早,吃完早餐、扯完各种法则的安岳,被触手扫地出门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安岳带领一大批精英同事,来到这个老旧家属院附近。 同事们将家属院里幸存人员全部带出来,清空内部,再建设起最强大的污染防护网,把家属院内源源不断逸散的污染全部聚拢起来。 困扰整个国家长达一天一夜的集体精神紊乱,终于渐渐好转,污染被隔离之后,新生怪物数量也少了许多。 但还是有些不对劲,哪怕没有这里的污染,怪物和其他异变还是在不断产生,就好像……这里的污染并不是唯一的污染源一般,只是所有污染源当中比较紧急的一个。 让许多同事维护着这个防护网,安岳想了很久,还是向上级请命,想要进入这里。 她已经把里面的情况告诉了上级,上级也正在研究各种方案的可行性,听到她的请命,上级沉着地看她: “你认为,面对那位邪神,人类究竟应该怎么做?” 安岳庄严坚定地说: “人类所能做的只有:帮助祂和她,好好谈恋爱。” * 向饵从幽深痛苦的梦中逐渐醒来,意识像是从海洋深处浮现,她缓缓地清醒,却不想睁眼。 可是她已经听见声音了,有许多声音,细细小小,并不明显,时不时“刷啦”“刷啦”地响。 她还是睁开眼睛看过去。 第一眼,她发现天花板上的裂缝已经修好了,墙壁也是,完全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第二眼,她转过视线看去,发现……许多根细细小小的触手,像蛛网一般遍布整间房屋。 这些触手和那怪物的粗壮触手,似乎有所不同,更加细小光滑,全都是黑色,也没有恶心的吸盘。 这些细小触手们卷曲着,拎着笤帚、抹布、水桶、拖把……正在打扫卫生。 工具移动时,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 向饵看向触手的来源。 触手蛛网中间,是一只拳头大小、圆滚滚的小眼球,身上四面八方长出许多触手,眼睛一眨不眨,专心驱动触手们做着家务,一丝不苟地打扫一切。 整个房间几乎已经一尘不染,向饵发现自己睡的床单和被罩都被换过了,是绿色小碎花,她以前最喜欢的那款四件套。 恍惚之间,向饵的记忆被动地浮现,她想起自己曾经吓唬这小眼球: “要是连打扫卫生都不会,我就把你扔了!” 多么讽刺啊……向饵不禁冷笑一声,那时候的她,可真像个小丑啊,明明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自己能掌控…… 小眼球发现向饵醒来了,立刻睁大眼睛,眼睛下方张开一道裂缝。 它忽然又小心翼翼地把裂缝转到背面去,正面只有眼睛,像是知道向饵不喜欢那裂缝,不让她看。 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声音,在安静空寂的屋内响起,带着哭腔,又有点惊悚: “我……我会……打扫卫生……别……别扔我……好吗?”
第77章 自私 小眼球说完,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至极。 哪怕是最深沉的坟墓里,也不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一切俗世凡尘的声响都消失不见,连灰尘微粒都停止了舞蹈。 就好像……全世界暂停运行, 在等待向饵的回答一般。 向饵盯着小眼球看了半晌。 她心如铁石, 冷静地没说任何话, 只是轻嗤一声, 翻身下了床, 自顾自走了出去。 她完全没有理睬小眼球,任由小眼球在她身后张开裂缝嘴巴,眼睛瞪得很大, 辛酸的透明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听见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 向饵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随即……她加快了步伐。 小眼球见她停顿时,立刻扬起眼皮, 但下一秒便是更大的失望,它只好流着眼泪, 一边没精打采地用工具将自己的眼泪擦洗干净。 它现在……也只能打扫卫生而已,像是在闹离婚的家长背后默默努力、表现懂事的小孩儿, 只想让家长别丢弃它。 向饵没穿拖鞋, 走出客卧, 四下看了看。 厨房里有动静, 她瞥一眼,转身走向客厅的阳台。 她一觉睡醒天又黑了, 月明星稀,风吹动树梢, 哗啦作响,这一切都久违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也没错,对她来说,确实都是上辈子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向饵站在阳台边缘往下看去,没有封阳台,她脑海稍稍浮现出一个念头:从这里跳下去…… 下一秒,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粗壮触手便将她的腰紧紧勒住,一道好听的女声直接传入她脑海: “不要。” 向饵身子抖了一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脑海中怒骂: “滚出去!!!!!” 那女声立刻不再回应。向饵试图解开身上的触手,但怎么也解不开,那粗壮带着吸盘的触手裹在她身上,厚重庞大,缠了好几圈。 阿赫以沈遇鹤的身体出现在阳台上,还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头发扎高,是个正在做菜的厨娘模样。 她站在阳台后方,月光尽数洒落在她身上,她容貌精致,姿容绝美,低眉顺眼又温柔关切: “你别跳,好不好?” 向饵恍惚了一瞬。她这副样子看上去……和以前几乎一样。 除了……她后腰上盘旋着的粗壮暗红触手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向饵咬紧牙齿,她随手抓起阳台上一盆干枯植物,用陶盆狠狠砸在触手上,一下两下,泥土四散崩裂。 触手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伤口,只是沾了些土。向饵发狠地接着砸,又拿起碎裂的陶瓷碎片,在触手上使劲划,只想割断这丑陋的东西! 然而……阿赫被她这样亲密地碰触,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 “如果你喜欢,还有……” 阳台上忽然多出来好几盆陶盆,明显都是阿赫用什么方法变出来的。 阿赫说: “继续吧……” 那些触手上,被向饵之前割过的地方,还非常仿真地出现几道伤口,里面流淌出黑色的鲜血。 向饵当然看得出这都是假的,她完全被恶心坏了。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向饵转手拿起碎瓷片,抵在自己手腕血管上: “你滚开。” 阿赫立即收回粗壮触手,卑微地低着头,把触手全部塞进自己身后的衣服里。 她低声说: “你别这样,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不要伤害你自己。” 向饵感觉到一种快意。她视线高傲地落在阿赫身上,开口道: “我要你离开这个星球,离开这片宇宙,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阿赫抬头,悲伤地说: “这样吗……你对沈遇鹤也是这么说的吗?” 向饵嗤笑,瓷片猛地扎入她的手腕皮肤: “从来就没有沈遇鹤!” 然而下一秒,黑色黏液覆盖上她的手腕。阿赫忽然飞速靠近,轻轻贴上向饵的身体,那双纤白细嫩的手抓住向饵手腕。 她将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回答: “我做不到。” 向饵恶心得快吐了,她使劲拽回自己的手,但距离这么近,她不得不闻到阿赫身上那股熟悉的甜香,不得不看到阿赫美丽脸庞上悲伤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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