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掉在地上,向饵随之跌坐在地。 为……为什么?屋子里空空荡荡,连一丝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到底……李婉和她男友的东西,去哪里了? 还是说……李婉的男友,甚至李婉,从来,不存在? * 周一早上,气候逐渐变得冷起来,空气愈发湿润黏稠,天空阴郁不安。 手机上说,今年的气候异常比往年更加严重,请广大市民注意穿衣,避免去荒凉的地方。 一家大超市发布声明,请大家理性购物,不要哄抢,物资充足。一家连锁餐饮店大规模倒闭,原因不明。一位健身名人去世,传说死亡前突然暴起伤人。某明星离婚后迅速衰老,状似鬼魅,只在夜间出行。 世界似乎在发生许多奇怪的变化,但向饵并不在意。 她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周末这两天,她就在家里躺着,一口饭都没吃。 家里安静得出奇。墙壁从四面压过来,将向饵压在中间,喘不过气。 这两天里,只有她和雕塑相对,但雕塑大概是发现她状态不对,意外地没有做什么事,甚至连触手都只偶尔出现一下,很快就又消失了。 向饵这两天一直在思考,她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比如,邪神可以修改人的认知,那么她,在邪神的包围中,所思所想、所见所闻,都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她到现在为止,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触手啊,怪物啊,室友啊……都并不存在,都是她被邪神污染后的一场幻梦?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如果相信自己的认知,相信李婉等人是真实存在的,她和她男友是被邪神吞噬,连同存在痕迹都被邪神消除。 可这样,她更不能接受了。是她求着邪神帮忙杀死怪物的,也正是为了救她,邪神杀死了怪物,也许顺手也杀死了李婉。 哪怕李婉性格确实很有问题,哪怕李婉带来的男友有问题,可李婉本人并没有作恶,也没有变成怪物,她罪不至死啊! 如果相信这个可能,那么向饵觉得自己手上都沾上了李婉的鲜血! 她已经没办法和邪神相处了,虽然身体虚软无力,好几天没吃没睡,她还是套上衣服,去上班。 开门出去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雕塑,微妙地笑了一下。那是她在嘲笑自己,居然对邪神有过一瞬间的幻想,期待以后能和邪神……好好相处。 怎么可能呢?她真是太天真了。 她紧紧关上门,走出去,在凛冽的寒风里裹紧衣服,埋头离开。 窗边,一根暗红色的纤细触手挂在窗框上,远远朝向她的方向伸展出去,却又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犹豫停顿,最终返回屋内。 梦游一样上完了一整天的班,下班时,天际阴云翻滚,居然开始下暴雨。 她又没带伞。她走下楼,看着三三两两打伞离开的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发疯发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人全都从她身边退开,向饵看到他们异样的眼神,但她不在乎,她浑身冰凉裹着雨水,但她感觉很是畅快。在这片天地之间,她暂且是自由的,是认知清醒的! 她打车回了家,刚回来,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身体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滚烫。 暴雨声音越来越大,雷云暴怒地翻滚,风雨摧残着世间的一切,香樟树疯了一样在窗前摇晃,树枝狠狠拍打窗户,发出“哐哐哐”的响声。 向饵在煎熬和噩梦之中,听到敲门声。她想,不会是李婉回来了吧? 她起身,摇晃着走到大门跟前,伸出手。门把手自己打开了,但她没注意。 混沌之间,天地倾盆的雨声之中,一道红裙身影,正站在门口,路灯光茸茸地为她镀上一层金色毛边,风雨狂乱地掀起她的长发,阴影在她身后的走廊地板上徘徊来去。 走廊里全是黑暗的雨水,爆裂的雨水,在雨水中她身段妖娆飘摇,可那一盏金黄路灯恰好照在她脸上,为她兢兢业业镀着金边,为她照彻那双水波般的眼睛,那双带着情意望过来、比全世界所有湖泊更深更美的眼睛。 这双眼的主人正浑身湿透,发梢、眉毛和耳畔都在滴水,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暗光下隐约的曲线,水流从衣服上流淌而过,雪白的胴体几乎要穿透衣服发出光来,雨水和深红近黑的布料,沟壑纵横,在她身上形成油画般的明暗区分,像文艺复兴的美神雕像活了过来。 女人站着,微微弯着腰,玉白手臂停在向饵脸前,近在咫尺,却又停滞不前,她血色的红唇微微张开,却又没说出什么。 向饵睁大眼睛,一个在她喉咙里滚过无数次的名字脱口而出: “沈遇鹤?” 但她烧得过分,话音含混,几乎像是一句爱意的呢喃。 “轰隆隆——”一道响雷滚过云层,大地震颤,雨水泼洒在向饵脸上,视野扭曲,世界也消失。 向饵倒下去,直挺挺地,倒进面前女人冰冷绵软的怀抱里。 她失去了意识。
第21章 晨光 在女孩倒进她怀中的那一刻, 风雨便开始减缓,世界仿佛得到了救赎,正在慢慢回到平和与温柔之中去。路灯光芒顺着雨水漫开,点点滴滴的光亮随着雨水掉落在地, 雷声悄然远去, 层叠阴云缓慢消散。 就像神明尝到了糖, 停止了对世界的磋磨。 红裙的女人动作有些僵硬滞涩, 她双手抱住女孩的细腰, 将她带入屋内,房门在她背后自动关上,客厅灯光自动亮起。 沈遇鹤站在屋中, 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着雨水,染得怀中的向饵也半身湿透。 女性的身躯从来都是美的。凹凸有致可供描摹, 处处绵密弹软, 比奶油还好吃,却又内藏着柔韧的骨架, 能摸出来,却看不到。女性就像蛋糕, 是又甜又绵密的。 向饵随便穿着一件睡裙,白纱长袖沾着雨水, 正贴在她纤细的手臂上, 那条手臂雪白、柔软, 毫无力度, 一条搭在沈遇鹤的肩膀上,另一条垂下去, 在空中随着动作摇晃,时不时碰触到沈遇鹤的腰和腿。 沈遇鹤朝她脸上看去, 许久没有补充营养,却又处于极度的高烧之中,向饵本来就不太健康的脸,此刻更是阴森至极。 她紧闭双眼,鼻翼不断翕张,面容和嘴唇都毫无血色,颧骨上却是两团红云,像是纸扎匠随手涂在纸人面上的红,莫名带着荒诞的意味。 但就算是纸人,她也是最美最昂贵的纸人。 沈遇鹤将她身子往上托了托,手一用力,托住她的两条大腿,让她上半身全部倒在自己怀里。向饵没有意识,任人摆布,浑身的重量都结结实实贴在沈遇鹤身上手上。 沈遇鹤就这样,双手托着向饵的身子,把那张滚烫的脸压在自己冰凉的颈侧,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人回到客卧,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贤祝负 她进屋,屋内的灯光也自动亮起。她一挥手,床上厚重的被褥自动飞起,盖在向饵身上,平平整整。 沈遇鹤站在床前,皱着眉头,低头看向饵,神色间带着困惑与迷茫。 她身后,雕塑安安静静坐在书桌上,毫无存在感。 向饵脸上是病态的红,她发出轻微的□□,又蹬掉被子。 沈遇鹤想了想,脱下红裙,将自己的红裙盖在向饵身上,那件长裙恰好盖住向饵全身,带着水汽又很冰凉,可以降温。向饵渐渐平静下来,烧也开始退了。 雨声渐歇,天色将明。 沈遇鹤什么也没穿,宛如一尊玉色的雕像,没有表情,没有呼吸,胸口毫不起伏。 她深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向饵,盯了一夜,直到天亮。 * 第一缕光线照进来,对光线很敏感的向饵就有点醒了,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从朦胧的意识层里挣扎出来,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几乎是刚一恢复意识,她的脑袋就炸裂一样疼痛起来,痛得她叫出声来: “啊啊……” 她抬手按住脑袋,尽力按着下方坐起来,想要减缓那种疼痛,同时睁开眼睛。 “嗯?” 眼前的场景,让她呼吸都停顿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向饵撑着床板坐起身来,忍住头痛,尽力睁大眼睛看过去,又闭上眼睛,再睁开,再看。 连续反复好几次,她才确认,眼前的画面不是她在做梦,不是她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是真实的。 确认了真实性,她才更加震撼,她直勾勾盯着,看了半天,才张口说话: “你……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冲破喉咙,把她的话都堵了回去,她对着床边咳嗽了半晌,快要把喉咙都咳碎了,才总算平静下来,犹豫着抬头,接上刚才的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 她说不出口,红晕爬上脸颊,这次不是发烧,是羞涩又窃喜的红。 眼前的高挑女人穿着她的白色长毛衣,正站在面前,关切地看着她。 是……沈遇鹤啊。 平时在向饵身上能到大腿中间的长毛衣,此刻只到沈遇鹤大腿根部,堪堪遮住身体。仿佛神仙打翻了琼浆玉露,倒出她这美好至极的一双长腿,从毛茸茸上衣里流泻而出,毫不修饰却美到极致。 她脚上穿着向饵的粉色兔毛拖鞋,玉白的脚趾一颗一颗,樱桃一样露出饱满圆润的果实,让那廉价的拖鞋都顷刻成了高定。 向饵感觉自己应该是病没好,这不,又发烧了,从头发烧到脚趾,眼睛都蒙上水雾,不敢看太多细节,只能赶紧低下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要……喝水,吗?” 耳畔传来磁性好听的声音,有点卡顿,听起来像是好久没说话了,不太熟练。 向饵现在脑海中一团乱麻,因为发烧和发疯,她的记忆非常混乱,睡一觉虽然好了很多,一时间却也找不到想找的线头。她只能先坐起来,抬头,飞快瞥一眼沈遇鹤的脸: “麻烦了……谢谢。” 沈遇鹤点头,一杯清水递了过来,用的正是向饵平时最喜欢的紫色马克杯。向饵接过水杯,大口喝光整杯水,这才感觉彻底清醒过来。 “还要吗?” 沈遇鹤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杯子,问道。 “不用了,谢谢。” 向饵说着就想下床,她按住床板,双臂一用力……猛地跌坐在了床板上。 身体太虚弱了,她气喘吁吁,只能靠着床板先喘一会儿。 沈遇鹤把杯子放在桌上,转过来又看着她。向饵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的不是被子,而是一条美丽的红裙。 这样材质精贵奇特的红裙,她只见过一条,就是沈遇鹤身上的那一条……红晕再度爬上向饵的脸颊和耳际,她意识到,就是因为把裙子给她盖了,沈遇鹤现在才穿着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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