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长梵道尊一向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认为万物自有天定命数,甚少有人能如此得其……垂青,亲手赠药。 “是,谢谢尊上,”冲忧双手接过扶清递来的玉瓶,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间。 扶清望着神情恬淡平和的殷九弱,还未想好措辞,就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 “谢谢你医治冲忧师姐,”殷九弱冲扶清笑了。 这一下,轮到扶清怔怔出神,她不记得殷九弱如此真心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再也没有因为自己这般开心笑过。 她还想说些什么,仙鹤童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尊上,如意宗的沈少主来迎亲了。” “迎亲?”扶清长睫半阖,完全不知为何。 “他们说今天是您和沈少主的成亲之日……”仙鹤童子挠挠头,“上次沈少主还送过聘礼来。” “本尊……并不记得这回事。” 仙鹤童子暗暗摇头,心说那是因为您那时候光顾着「照看」小主人,根本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装都不装了。 “罢了,本尊亲自去与她解释,现在正好是可以退婚的时机。” 扶清一身红嫁衣来到殷九弱身前,眉目温柔缱绻,“小九,等我回来,我们便成亲。” “好,师尊,我会等你的,”殷九弱笑得很是开怀,“会一直等着你。” 扶清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回来,跪在殷九弱身前,拿出一根普通红线绕在殷九弱小拇指•尖。 “这是做什么?” “那日去看河灯时,我看见有一对成亲的新人,指•尖绕着这样的红线,”扶清神色自若,声线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娇羞,“我想,仪式多一点,总不会错。” “是啊,不会错的,师尊你快去快回吧,”殷九弱最后一次深情虔诚地望着扶清,“我……真的很想与你成亲。” 女人心底莫名空了一下,不知是欢喜还是害怕,她紧紧握住殷九弱的手,“小九,等我一会儿就好。等扶清离开,殷九弱低头看着红线,冷冷笑了下。 沧澜宗山门外,树木葱茏,如意宗迎亲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红得耀眼。 待看见一身嫁衣的扶清御剑而来,沈沧离那颗高高悬挂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长梵,我来接你回如意宗成亲。” “是本尊弄错了,”扶清御剑停于半空,居高临下地回答。 “长梵,你……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在我飞升前不能直接拒绝与你的婚事,如今我飞升在即……很抱歉,让你空欢喜一场。” 沈沧离心下大骇,她自出生以来,便知道自己与扶清的婚约,就好像被天地定好一样了,怎么会有差错。 “可是你不嫁我,你为何一身嫁衣?不要开玩笑了。” 扶清目光游离,声线缥缈,“我要嫁给小九。” 天地寂静无声,沈沧离身上的红衣都暗淡几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长梵,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爱她吗?你爱上一个……一个……”她掩面咆哮,跪倒在地不断地重复。 “我爱她,我只想爱她,”扶清长睫垂下,说着说着笑了,她很想抛弃道心,抛弃那些生来就有的枷锁。 沈沧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大喊着你疯了,你疯了,直到沧澜宗最高峰上燃起焚天烈火。 是幽冥鬼火,一旦燃烧不烧尽一切就不会熄灭。 扶清第一时间于半空中看见这场大火,是鹤雪峰起火……是小九。 幽冥鬼火属于轮回狱,是小九燃起的大火。 鹤雪峰在一片红焰中如一株枯萎的植物。 扶清刹那间瞬移回来,看见身着嫁衣坐在漫天大火里的殷九弱。 “小九,你在做什么?” 她女人嫣红唇瓣上还残留着昨夜二人激•烈交•融后的余温,滚•烫的、甜软的。 每一晚小九那么深地吻她,那么重地要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不是说好了要成亲的吗? 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幽冥鬼火在扶清面前越来越大,鹤雪峰的大雪在火里燃烧,又蒸发成袅袅白汽。 她冲进大火里,想要用炽霜剑一剑斩灭火焰。却只能听见剑身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叫。 幽冥鬼火瞬间剥去她的皮肉,鲜血飞溅在女人精心缝制的嫁衣上。 “师尊,你来了啊,”殷九弱声线甜蜜如情人低语,她看见女人唇色樱红,仿佛带着濒临死亡的、哀伤的美。 可要真正解脱的人明明是自己。 这个女人总想消除她的记忆,认为她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会更开心一点。 可她偏不,她宁愿死在真相剑下,也绝不活在虚假泥潭。 “小九,为什么?”扶清跪倒在大火里,拼命想要靠近殷九弱。却怎么也抓不住少女,哪怕是一片衣角。 “你不是说要等我的,我们不是要成亲的吗?” “你怎么……能再离开我?”女人几乎快要嚎啕痛哭起来,可她倔强地上前,想要逆转这一切。 滚滚烈焰幽冥鬼火燃烧三界,光明从天而降,殷九弱坐在火焰间,向扶清举杯,那是她们一起埋下的桐花酒。 酒液从白玉盏中倾泻,美丽而孤远,直至火焰吞噬。 飞腾的火焰里,殷九弱勾起唇角,穿着扶清亲手缝制嫁衣的她,仿佛一具燃烧的傀儡,被烧得更加黑暗的眼睛里流下漆黑的泪。 傀儡化为灰烬,飞向……自由。 “师尊,还给你,我不要了。” 缠绕尾指的红线,顺着风飘向扶清,殷九弱仰天长笑,她不要扶清了。 不要她的爱不要她的人不要她的怜悯。 什么都不要了。 当一个人没有什么事或人再在意的时候,她也会变得坚不可摧。连死都不怕,自然可以为了自由变为亡命之徒。 火焰充斥扶清墨色的瑰丽双瞳,她的内心全盘崩塌,仿佛从高高的宝座上跌落尘埃。 缔结婚姻真法时,她逆天而行强借神力,而如今……这么短的时间,再无他法。 除非,现在就即刻飞升成神,但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她在绝望,绝望里是浓浓的悔恨。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止,阴阳不能逆转。 她好恨,可她又能恨什么? 这样的恨好像是世间最令人痛苦的情绪,她怪不了任何人。 因为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 那根红线终于没能飞到女人身边便化为灰烬。 “真好啊,”殷九弱紧紧闭上眼,大火同样将她烧成灰烬,碳化的面孔如恶鬼,她好像在哭,又像是笑了。 扶清长跪在漫天大火里,三千青丝顿时化为白发,发丝飞舞。 眉心就此裂出一道血线,猩红美艳,清冷高洁的面容看上去无端比魔更像魔。
第33章 漫天飞舞的焰火里,向来悲悯矜贵的女人折弯了腰,大红嫁衣被大火燎得破破烂烂,被困原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殷九弱被烧成灰烬。 好像能听见扶清凌厉狠戾的声线,喊着不许她死,可殷九弱从善如流地闭上眼,庆幸自己找回了尊严。 曾作为傀儡的耻辱不可磨灭,但她必须找回不可侵犯的尊严。 她最后睁开眼,昂然地仰起头,漠无表情地与扶清对视,看清女人墨色眼睛里的凄厉与绝望,像一种歇斯底里的前兆。 不过都与她殷九弱无关了,以死亡为剑,斩断过去,她从此逍遥自在。 幽冥鬼火,焚烧天下,前尘往事付之一炬。 再次醒来,还是在轮回狱那张有点硬的床上,殷九弱睁开眼静静望着岩洞顶上的晶石发呆。 扶清束缚在她身上的神魂锁链,已经烧到寸寸尽断,消弭于无形。 整间临崖居连带着鹤雪峰都灰飞烟灭,就好似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左手小拇指尖,那根由扶清亲手给她系上的红线,也已经在大火中燃烧成灰。 烧得干净,真好。 至远至净,至陌路。 岩洞门口的萱草帘被人掀开,随即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哽咽着大喊: “小殿下,真的回来了,你们快来啊。” 看见来人头上是海浪型的发冠,殷九弱确定这人是鲸王,她连忙喊了一声: “鲸王叔叔,我……我必须马上离开轮回狱,不能再被扶清找到。” “对对对,殿下说的是,绝不能再被抓到,这次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鲸王一听到殷九弱的话,立马紧张起来。 那长梵道尊神通广大,上次就怀疑他们家殿下和轮回狱有关系,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另外两王也着急上火地跑过来,抓着殷九弱嘘寒问暖,个个都是泪眼婆娑的样子。 “听我说,”殷九弱长睫半阖,有点虚弱的模样,“我用幽冥鬼火将自己的劫身烧毁,扶清无法再招魂于我,但保不齐她还有其他办法。” 狼王稳重,捋着胡须沉声安抚道:“小殿下不必担心,待您与鹰王、鲸王回我魔界旧址,重塑真身,稳定魂魄。您的气息、容貌、神魂都会有很大的变化,想来以后就算您与长梵道尊再面对面相遇,她也绝对认不出您了。” “没错,我们魔界在须弥山北,有海水林遮挡气息,又有上古魔尊与万千魔族大将的骨塚庇佑,您定然能安稳快活度日,那长梵道尊别想轻易追不到魔界来。” “魔界旧址,上次你们怎么没告知我?”殷九弱盘膝打坐,腐朽之力在血脉与神魂里游走,终于令经脉通畅不少。 闻言,三王你看我我看你,显得有些支支吾吾,还是鲸王出来解答道: “上次我们看您身体状况不佳,判断您不宜长途跋涉。而且哪知道长梵道尊会疯到使用禁术招魂您,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是啊,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她最想抹掉我的记忆,让我乖乖•做她的狗,”殷九弱垂发勾唇,笑容邪肆。 见状,三王生怕自家小殿下执念入体走火入魔,连忙劝慰道: “您别想长梵道尊了,这次能逃出来,就翻篇了。您想想,修罗王族、羽族、海族、九尾狐族等等各族的小姐们,个个都温柔小意,美貌贵气,不比那劳什子道尊好。” 殷九弱眼底的阴霾散去,她漫不经心地笑笑,“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感叹罢了。各族的小姐,等我伤愈,都邀请来见见,总要有新的生活不是吗?” “诶对了,”鹰王欣慰地笑,放下了一半心,“咱们魔也要向前看,小殿下魔心豁达,于修行有宜啊。” “可不是嘛,”鲸王整理出一件青色锦衣拿给殷九弱,“小殿下,换好衣服,我们这就启程前往魔界旧址,回家。” “嗯,你们两个带小殿下走,我留在轮回狱值守,晚些时候跟上你们。若是长梵道尊再来,也好应付糊弄。”狼王深以为然地点头,“现在启程,用上灵马赶路,最晚三月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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