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个轮回狱都火热起来,各个小魔怪都摩拳擦掌,想要跟着少主回魔界重建家园,纷纷跃跃欲试要追随殷九弱。 他们上蹿下跳地收拾行李,专门为少主准备的鲛纱,东海夜明珠、萱草帘,能够增长修为的紫玉寒烟床,还有一大批天材地宝,法器符咒。 “小殿下,此去须弥山的路程遥远且寒冷,这件青衣是玄鸟尾羽所制,轻薄保暖,您赶快穿上吧,”鲸王心细,发现殷九弱拿着衣衫出神,久久没有披上,便有此一问,“还是您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殷九弱轻轻摇头,摩挲过青色的衣袍,好好穿在身上。 衣服的料子很轻很薄,虽然没有扶清缝制的合身,但胜在衣服是属于自己的。 而不是傀儡师用来打扮傀儡的那种。 只不过…… “鲸王叔,以后我的衣服都做成黑色的,只要不是青色的就好。” 岩洞里烛火温暖,鲸王看着殷九弱淡漠的侧脸,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应声答好。 “我让小魔怪们去改,以后小殿下的衣服换成黑色,绝不会再有青色的。” 岩洞里顿时忙碌起来,小魔怪们笑容满满地跑来跑去。 没过一会儿,狼王去而复返,从身后拿出笔墨纸砚,“殿下,您先给各族的公主小姐们,写封书信叙旧,等我们到魔界就能收到她们的回信了。” “对对对,写封信也不费事,”鲸王双眼发亮,“殿下写得热情些,到时候我再把殿下的画像一并寄过去,保管迷得她们神魂颠倒。” 殷九弱眯了眯眼,“以我现在的状态,画像就不必了吧?” “殿下就是太实诚,各族的王女公主给您发来的画像都摆满五个大箱子,从夏装秋衣到睡衣朝服,应有尽有,您能不回礼吗?” “呃……”确实不能,殷九弱一下还不太能适应魔族这样简单直白的作风。 “我们大概能根据上任魔尊推测出您的长相,先给各族帝姬看看才好。” 于是,十几封信带着诚意满满的画像发了出去,为了保留神秘感还只画了殷九弱的眼睛,鲸王美其名曰这叫矜持。 魔族人的手脚都非常麻利,可能是这些年势微,东奔西躲习惯了,打包行李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半天便全部准备好出发。 轮回狱外的森林里,十几辆灵马车已经排成长队,鹰王与鲸王坐第一辆马车,殷九弱单独坐在后一辆,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声就都能听到。 灵马的鬃毛很长,银色的泛着光,见殷九弱走来,立马打着响鼻表示亲昵。 马车外表看着很小,根本不起眼,里面嘛……也很不起眼,只用凌云山上采摘的棉花铺了好几层垫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但殷九弱对这样简陋艰苦的条件倍感亲切。 大概她就是个天生穷命,住四面透风的房子,吃粗糙普通的食物,穿粗布麻衣,才能过得安稳踏实。 一旦好吃好穿,拥有交好的朋友,有温柔的师父,钟情的爱人的时候,就该警惕。 警惕那会是一个让人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的噩梦。 马车缓缓走动,她靠在座位上假寐,忽然听见鲸王的声音,接着是一件玄黑色的大氅被送到马车里。 “小殿下,这是我们刚才找到的黑色大氅,勉强合身,您可以先换上。” 从窗口抛进来的大氅干净柔软,殷九弱抱住衣服,低声说道: “谢谢鲸王叔。” 一阵爽朗的大笑,随即是鲸王同样爽朗的声音,“小殿下太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道什么谢啊。” 闻言,殷九弱心里一暖,又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涌上心头,她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鲸王,近乎呢喃地问: “叔叔,你们……你们还有整个魔界,不会也是假的吧?” “小殿下,您什么意思,什么假的?”鲸王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殷九弱的意思,“唉,我们是真的,您也是魔族少主,等您到了魔界旧址就全都会明白。” “嗯,鲸王叔快上马车吧,是我犯傻了,”殷九弱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胆小,生怕这一次竭尽全力的挣扎,不过是奔赴设计好的下一场幻梦。 鲸王担忧地走回马车里,刚坐下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搞得研究地图的鹰王一头雾水,想问又不知如何问起。 “搞什么,别卖关子。” “我们必须给小殿下多找些温柔美丽的好人家,那长梵道尊当真不是东西,不爱就不爱,非要摧毁一个人是做什么。”鲸王哼哼唧唧地不爽,头上的波浪王冠都开始往下滴水。 “好好好,到时候给小殿下的侍女我会亲自挑选的,以后咱殿下的妻子也得比那劳什子道尊好上一万倍。” “对,给殿下找十几个门当户对美貌温柔的妻子,完全忘记那个道尊才行。” 马车里,殷九弱关好窗户,脱下青色锦衣,换上玄黑色大氅,一脱一穿之间,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绑着玉穗的双鱼玉珏,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玉石,竟然没有被幽冥鬼火烧化,还被带了回来。 好在有幽冥鬼火的焚烧,上面用来定位的法术已经消失,殷九弱眸光晦暗不明,无意识地摩挲玉珏。 好笑的是,这东西在她与扶清每一次相遇时,扶清都会重新赠予,在她被消除记忆后再行收回,端得是严谨细致,滴水不漏。 这东西不能乱扔,被扶清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但她又不想带在身上。 思来想去,便直接丢进三王增给她的乾坤戒里,用腐朽之力的加持,很难被察觉。 灵马拉车的速度很快,不消一个时辰,他们便离轮回狱有了几百里。 一路上,殷九弱平心静气,专心修炼,渐渐地越发心无杂念。 前尘往事随风而去,逐渐无法再起波澜。 他们过洛水,涉沱江,行过千万里,在建船过河时,还差点因为水流湍急而翻进水里去。 三个月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好在有惊无险,在一个万里无云,春暖花开的日子回到了魔界旧址。 须弥山北面的魔界入口在水底,车队人马像落水一般穿过明镜似的水面。 幽幽水面破碎成一片片雪花,转眼间他们来到荒凉无垠的城池野地里。 高大灰败的钟楼矗立在最高的山头,四周奇石怪树,地貌嶙峋陡峭。天空一半是烈火,一半是霜华。 红色的草地上,一树树繁花从花苞到盛开再到凋零,这样的过程不断重复。 娇艳花瓣与枯萎干枝奇迹般的相遇。 “小殿下,这就是我们魔界的源力,掌管着腐朽力量,腐朽也等于再生,”鹰王在前面领路,“所以您才能死而复生,但这也是有次数限制的。” 殷九弱披着玄黑色大氅,长发高束,额头中分开两缕碎发,白净又稚气。 他们一路朝着最高的镇风楼行去,踏过黑色石砖,底下是奔腾不息的三色河水。 镇风楼大门是金色的,上面用金浇铸着一只像凤凰又像乌鸦的鸟类生灵。 当殷九弱跨过这道门时,它紧闭的双眼一亮,用机械又干涸的声音说道: “殷九弱,上古魔尊主枝的第一百零一代孙,在魔界之外流离百年有余,曾流落神界后掉下凡间,实力弱小,潜力未知。是已殒落的魔尊与神界大人物所生的混血串串,继承了特有的梦魇能力。” 一时之间,鹰王和鲸王都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偷偷瞟了眼殷九弱的神情,发现小殿下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殷九弱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金乌,饶有兴致地发问: “混血串串?” 金乌一板一眼地回答:“混血串串,释义,不同族的生灵交•配所产下的,在凡间又可称为「杂种」。” 听到杂种这两个字,两王恨不得冲上去捂住金乌的嘴,怎么啥话都外蹦,没一点礼貌,但金乌的嘴是捂不住的。 它是魔界真法孕育而成的古老书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是很乐于回答上古魔尊血脉们的一切问题。 “梦魇能力是什么?” “不属于魔族的、遨游梦中清醒自知的血脉力量。” “我曾流落神界?那你知不知道我娘亲是谁?”殷九弱换了更直白的方式提问。 “您娘亲亲……亲,神狱狱狱。” 眼见金乌卡壳了,三王连忙拉着殷九弱继续往前走。 “小殿下,金乌说话经常颠三倒四,有时候事情我们会好好告诉您的。” 镇风楼说是楼,其实是一间非常恢弘的宫殿,历代魔尊都以此为工作休息的地方,有一间房甚至用来专门存放她们的画像。 镇风楼的主殿里,殷九弱随意坐下,一双桃花眼里思虑满满,“那么,二位叔叔,我……是混血?” 鹰王连声叹气,他哪里想得到,想一直保守的秘密,竟然被小金乌直接爆了出来。 “是的,小殿下是魔尊最小的孩子。那年魔尊重伤回到魔界,怀里就抱着还是婴儿的您,她嘱咐我们将您尽快送去人间。否则天道无常,一旦发怒您性命不保。” “天道这么重视我?”殷九弱低垂着浓黑眼睫,想到扶清她们用自己的血开启上古大阵,来对付方外之地的魔气。 方外之地,可以认为是另一个小世界,那儿的生灵想要入侵他们所在的世界。 为什么自己的血可以对付他们,就因为自己是混血吗? “我们不知道,但天道运行,人神魔每个种族都无法违抗。不然神罚落下或轻或重,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还有呢?” 察觉到殷九弱此刻身上那种隐隐威严的气势,二王也不敢再有隐瞒。 “魔尊说您的娘亲并不愿见您,嘱咐我们到时候告诉您,不必寻找娘亲,她对您……无甚感情,并不想见到您。” “为什么?”殷九弱惊讶地瞪大眼,虽然她对素未谋面的母亲,没有多少感情。但生灵万物对母亲天生的孺慕之情,让她无法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说法。 “这……”鲸王叹了口气,“魔尊说您娘亲当年并不是真心嫁给她,生下你也是被迫的,所以相见不如不见。” 其实,小殿下母亲的原话更加残忍,她是直接对重伤濒死的魔尊说: “吾不爱你,更加厌恶她,遵循天道要求送她去人间自生自灭,你们二人再也别出现在吾面前。” 二王本以为殷九弱知道了自己被抛弃的真相会很失态。甚至歇斯底里,但出乎意料的是小殿下很平静。 一身黑袍沉静平和,就……好似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殿下,小殿下,您没事吧?”鲸王怕殷九弱是太伤心,一时反应不过来,“这里面有很多隐情,事实也许并非如此。只是我们知之甚少,不敢妄加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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