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幕扶清淡然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她想起自己去轮回狱里,三王给她看过的姻缘副册。 上面写着:扶清与殷九弱,缘尽。 殷九弱乐见其成地看着这一幕,扶清不信邪地破开指•尖血,滴入姻缘池水中,书写二人的名字。 不过半刻,鲜红的血迹褪去,池水洁净澄澈,二人的名字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的心渐渐滑落深渊,“不过区区凡间之物。”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天际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有金色纯正的灵气如九天飞瀑般落下。 扶清单手相执,灵气化笔,在姻缘池水上书写她与殷九弱的名姓。 池水像是沸腾般翻滚起落,竭力抵抗着无法违抗的力量,直至力竭。 扶清以肉•体凡胎执掌神力,不顾因果,终将名姓刻下,完成婚姻真法的缔结。 她此刻什么也未想,只是不允她与殷九弱就此缘尽。 就算自然真法要阻止,也不允许。 然而,刺骨的朔风横扫大地,劫运将雷电和暴雨倾泻而下,愈演愈烈,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神罚。 殷九弱不明白为什么扶清还未飞升,就能引动神力,她只看见女人古镜一般澄明的眼睛,眸光破碎,狠戾凄艳,好像有什么危险快要破土而出。 “神罚不会在此刻落下,你放心,”扶清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不少,但整个人仍然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你遭到反噬了?”殷九弱发现扶清刻字的那只手,玉白的肌肤自然剥落,露出泛着莹光的神骨,染红了女人庄严洁白的法衣。 扶清眉眼肃穆淡漠,随意看了一眼正在化为枯骨的右手,“无碍,休养几日就好。” 殷九弱笑笑,“只要不耽误我们成亲就好。” 女人眼眸里漾着微小的喜意和不确定,主动握紧殷九弱冰冷的手,“不会。” 她们两人回到鹤雪峰时,竟然遇上了等在结界外的沈沧离,她似乎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人也萎靡颓废得很。 扶清几乎在看见沈沧离的一瞬间,便紧紧蹙眉施了隐身法术,将她和殷九弱的身形隐去。 回到临月居,殷九弱懒洋洋地睁开眼,“你不见沈沧离吗?” “你需要先服药沐浴,我晚点儿再去见她。” “好。” 这一套流程几乎天天来一次,殷九弱都快免疫了。 临月居后的浴池,早已泡着各种灵药奇草,清澈纯净的热水,慢慢变作淡粉色。 扶清姣好清冷的面容淡淡,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唇却血红,仙姿玉貌莫名有了几分妖冶的性•感。 “扶清,明天我们试试酿一坛桐花酒吧,”殷九弱目视前方,并不愿多看女人曲线曼妙香气馥郁的身段。 “桐花酒?” “嗯,成亲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亲手酿酒庆祝更有意义。” 雾气氤氲里,扶清凝视着殷九弱,少女那双比平常人更黑的眼睛空洞洞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九,你真的开心吗?” “是啊,我很开心,很开心,只是有点累了。” 房中,池水声动,扶清衣衫半褪,黑发如缎,脂玉般的肌肤,被热水熏然出星星点点的粉红,她右手伤口狰狞,几乎皆化为枯骨模样。 美人枯骨,狰狞可怖与绝艳清妩,碰撞出一种摄魂夺魄的妖异靡丽感,令人欲罢不能。 像栖息在枯枝上的彼岸花,美得人心惊胆战,却痴迷得想要付出一切。 长发浮在水面,扶清靠近殷九弱,模糊的水汽映得女人容光粲然如吸食•人心的女妖。 “会害怕吗?”扶清抵着殷九弱的肩,娇弱但凶狠地轻咬着殷九弱的唇,软声发问。 “不会,”殷九弱冷淡地推开扶清,干净忧郁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醉神迷的虔诚神情,反倒显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戏谑,“我累了,你自己来。” 扶清漆黑的羽睫微颤,咬着唇眸光细碎,面对殷九弱的若即若离,终是抵不住在对方身下的诱惑。 一室玉脂暗香,女人清冷的媚眼水汪汪的,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委屈地呜•咽,化成一滩春•水。 本以为殷九弱说自己累了,这次会一如往常那般温柔体贴。 谁曾想几个时辰后也未停歇。 女人清冷面容上娇态毕露,无力伏在对方身上,眼眸里氤氲着绯红水汽。 “小九,不要了,明天再……好不好?”她几乎是哭着断断续续说的,嗓音里还压抑着细小轻吟。 殷九弱眼里保持着一片清明,力气却越来越重,声线有种不容置噱的冷冽,“转过去。” 浴池边的白玉阶梯泛着淡淡的光,扶清半跪得太久,嫩白肌肤上青青紫紫。 一池药水慢慢凉了下去,潺潺水声却未有停止。 天色即白时,扶清再回到卧室,殷九弱已经在仙鹤童子的帮助下,躺回拔步床上,盖好羽被,阖眼熟睡。 坐在床边,女人双颊绯红,神色复杂留恋地看了殷九弱许久,才再次束发添衣,遮掩住满身斑驳痕迹,再来到鹤雪峰的结界外见沈沧离。 虽然有灵力御寒,但沈沧离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凡人,此刻已经又冷又困。 待她看清远处走来修•长曼妙的身影,立刻来了精神。 “长梵,你去哪里了?不是要去看河灯的吗?”沈沧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扶清,几乎没等回答就又问出下一个问题,“我听说你耗费灵力救回了那个殷九弱,是吗?” 扶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不自觉颦眉,“河灯已经看过了,是本尊救回小九,本尊承诺过会护她周全,她便绝不可能死去。” 震惊于扶清真的用禁术救回殷九弱,沈沧离高声喊道: “长梵,你难道不清楚使用禁术的后果吗?受伤反噬都是小的,你有可能堕魔的,我们这样的修士堕魔,只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被任何一种生灵接受。” “我能承受神罚,不会堕魔。” “可是,可是你为何要为一个下贱的……孽物做到这样,她生来就是这般肮脏的命运,”沈沧离说到「肮脏」二字的时候,就看见扶清愠怒的模样,只好音量变小,直到说不下去。 “本尊近日忙于筹备婚礼,我们无事便不要相见,”扶清目光轻盈漠然,游离疏远,拂袖离去。 沈沧离一人站在鹤雪峰终年不化的积雪里,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扶清的态度。 凡间好像有新婚妻妻不能见面的习俗。所以长梵这是叫她赶紧回去准备婚礼的意思。 应该是这样吧? 绝对是这样的,沈沧离神情狰狞,进不去鹤雪峰的结界,只能摇摇晃晃魂不守舍地离开。 殷九弱没想到扶清的亲自筹备婚礼,会是女人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绣婚服、喜被、喜帕。 少女临窗而坐,没有一刻松懈修炼腐朽与篡改之力。 只是这种修炼常常被打断,扶清时不时会偏过头问她喜欢哪一种动物,更喜欢哪一种红色,合卺酒要不要换得更甜一些…… 如果过去的那些从未发生,她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人。 但没有如果。 那坛桐花酒已经埋在了屋外的梅花林里,像一种长长久久的标志。 扶清依旧没有治好殷九弱的腿,女人光风霁月,淡漠如水。却好像因为一刻未真正成亲,而日复一日无法真正放心。 又或者,因为阿引那句「关得住人,却关不住心」对她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深。 有时候女人趺坐于莲叶蒲团,诵念心经,娇软肌肤遍布情•爱激烈后的痕迹,法袍遮挡下,她清心稳道的守心抑念的时间更多了。 明净高洁的静堂里,长梵道尊法相高贵持重,清冷眉宇间压抑着隐隐焦灼。 患得患失的贪念与曾斩断情丝的道心,似乎在两相交战。 有什么欲望压抑的痛楚倾泻,又被迫收紧,藏进戒律清规里。 所谓的清净道心又在每夜交缠承•欢的痛感与愉悦中,寸寸尽断。 这段时间如流水般过去,殷九弱每日临窗而坐,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地与扶清相处。 如今,她不再左思右想扶清的情绪,那煎熬难安的人就调换了过来。 原来世间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看着也挺有意思,看多了一样觉得厌烦。 成亲这日,冲忧是唯一被邀请的客人,她站在梳妆镜前为殷九弱挽发。 少女还是那般孱弱多病的模样,像极了戏本上多忧多思、抑郁而亡的多情小姐。 看着再次穿上大红喜服的殷九弱,冲忧心底一阵阵后怕地发痛,“师妹,为何要重蹈覆辙?” 殷九弱按住冲忧颤抖的手,长长的眼睫翕动,“师姐,我不是要重蹈覆辙。” “可是,你……”冲忧握着暖玉梳的手捏紧了,“这或许又是尊上布置的一场棋局,一个陷阱。上位者无情,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师姐,放心,不会的,我就快要自由了,”殷九弱看了看一旁的青色包袱,里面全是沾染了她气息的物件。 一件不落。“什么意思?” “师姐,能不能帮我把院子里的桐花酒挖出来,”殷九弱看着铜镜里眼神喜悦的自己,轻声说道。 “那坛酒不是……你和尊上成亲后再饮的吗?” “师姐,帮我挖出来吧。” 见殷九弱神色自若,冲忧没有多问,径直照做了。 待她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九弱,尊上真的会待你好吗?” “无所谓了,”殷九弱但笑不语,换了话题,“师姐,阿引给你的信看了吗?” “看,看了,”冲忧微微有些脸红,实在是青丘的九尾狐言语太过大胆,表达情思的方式也非同一般,“她邀请我去青丘小住。” “师姐,你会去吗?” 冲忧自嘲地笑了笑,“能不失为一种能摆脱风起的选择。” “师姐,”殷九弱郑重地嘱咐,白净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若你到了青丘,我们定有重见之日。” “你为何这般肯定?难道你……” 木门前站着另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女人,面容绝世,墨发高盘,风华绝代。 “尊上,”冲忧按以前的习惯,行了个礼,“您来了。” “冲忧,你气息滞涩,灵力枯竭,风起给你的灵药,你并未服下,”扶清的声音无波无澜,温和平静,只是目光游移,总停留在殷九弱身上。 “尊上明察秋毫,我不愿再与风起有任何关系,自然不会服下她送来的药。” “本尊为你炼制了灵药,你一会儿带回去。” 闻言,冲忧惊诧不已,这还是扶清第一次这般有人味,并不是说扶清残忍或是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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