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弱水不自然地转过脸去,面前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孔被神界照进来的清光,染上淡淡的明亮色彩,风霜雨露掠过,只余下她的笑容,竟然明净得像个不曾长大的孩子。 都是伪装罢了,就算殷拒霜此刻没有记忆,但也改变不了这人擅长伪装的事实。 被追捕的逃犯逃到凡间最热闹的城池,谢弱水带着殷拒霜随着人群在街上闲逛。 这儿刚下过雨,快要入夜的天空分外澄净,月色与星光像是都被大雨洗刷干净。 很快,谢弱水便发现了逃犯的踪迹,她看了看旁边的茶水铺,递给殷拒霜三十文钱,“你自己买杯茶喝,在此等孤。” “好,我会在这儿等你的,”殷拒霜梳着高高的马尾,头上的玉钗反射阳光晃了谢弱水的眼。 “谁管你等不等。”谢弱水丢下这句话,一袭半玄半赤红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见。 不过一刻钟谢弱水便逮捕到了要犯,将其丢进狱网中,结果她刚走回来就看见殷拒霜身边多了个人。 她嗤笑一声,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臂靠在柳树下,看着一名凡间女子,向殷拒霜递出表达情意的鸳鸯香囊。 而殷拒霜双手捧着茶杯,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殷拒霜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引来旁人的注目,也说不上原因。 大概大家都喜欢这样温润的人的笑容。这人笑起来,灰暗的天空仿佛一亮,有一缕阳光闪过的感觉。 谢弱水记得当年殷拒霜便十分受欢迎,不止魔界的适婚女子喜欢,神族、九尾狐族、海族也都不乏其的追求者。 以往那些看上殷拒霜的人,无论是凡人是妖族还是谁。即便看见殷拒霜穿着布衣,手拿破扇,也觉得她必定是绝大的家族里养出来的人,锦衣玉食应有尽有。 但殷拒霜的确见过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喝过天下最好喝的茶,用过天下最罕见的东西,住过天下最美好的地方。 所以一直是淡然悠闲的是德性,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得不在意。虽然总是带着笑容,但其实那颗心比谁都深沉难懂。 若不是自己下手快,估计殷拒霜现在就是别人的妻子。 不,不会,谢弱水眼神划过满满的狠戾之色,殷拒霜为了保护魔界被天道半欺半骗,要来与自己生下孩子。 所以,不管怎样殷拒霜都会和她谢弱水在一起,真是扭曲又浪漫的宿命。 “今天是城里的祈福节,这个香囊是我拜过太初神尊和摩刹仙尊后求来的,她们会保佑爱情顺利,送给你。” 眼前的姑娘似乎误会自己也是来寻觅合适对象的,殷拒霜沉默片刻然后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啊,我还以为你盯着我的香囊看,是对我有……”这位凡人姑娘略显沮丧。 殷拒霜清润的桃花眼带着一丝丝歉意,她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举动竟然引人误会了。 入夜的天空云破月出,一轮圆满的月悬在正中央,之前突然出现的乌云也在慢慢开裂消散。 忽然间,殷拒霜的眼睛亮了亮,语带雀跃地对谢弱水说道:“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谢弱水只似笑非笑地看了殷拒霜一眼,不作任何回应。 “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啊,我走了不多打扰你们,”凡人姑娘惊艳于谢弱水的容貌气质,走出茶棚几步,又回头说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话?” 殷拒霜微微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声线枯涩地说道: “我的声音很难听,怕吓到你。” “可你为什么敢在她面前说话啊,不怕吓到她吗?”凡人姑娘悄然看了眼美艳动人容貌耀眼的谢弱水。 殷拒霜本来都要和谢弱水走了,又转过身来,笑容如午后的阳光,明媚温和,她尽力清晰地吐字: “她不会嫌弃我讲话难听的。” 漫天星光与璀璨的雪花灯色交相辉映,两人往城外走出没几步,谢弱水讥讽地冲殷拒霜笑,“盯着别人姑娘的香囊看?” 现在的殷拒霜十分真诚,有话便说:“我……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想学着给你绣一个。” “给孤绣香囊,为什么?”谢弱水语气尽是不耐烦的意味。 “你不是想要我喜欢你吗?我就想着绣鸳鸯或者莲花的香囊送你,你就会知道了。” 谢弱水垂下眼眸,感到心念微动,继而被她狠狠压制,“呵,那不过是一句戏言,只有你傻到当真。”
第88章 谢弱水番外3 殷拒霜颇感委屈嘶哑着嗓子哼了一声,又小声地反驳谢弱水,“可我觉得你说的是真话,不是戏言。” 闻听此话,谢弱水顿时恼羞成怒,几乎想用鞭子把殷拒霜抽一顿,最好抽得她身体裂开,说不出话只能让自己缝补才好。 “我说的是不是真话,要你判断吗?” 安静片刻,殷拒霜攥着衣角眼睫垂落,“那我可以给你绣香囊吗?” “绣什么绣,我才不想要,”谢弱水浑不在意地回答。 “好,那我不绣了,”殷拒霜乖乖巧巧地揣手,不远不近地跟在谢弱水身后。 谢弱水心里更不得劲,更想狠抽殷拒霜一顿,让她不绣就真的不绣了? 什么时候这唯我独尊的魔族魔尊变得这么听话,更可恨了。 殷拒霜慢悠悠走在谢弱水身边,陡然发现女人加快脚步,于是也急忙跟上,结果女人又走快了一点。 来回几次,殷拒霜毫无办法只能落后半步,“司狱大人,那不绣香囊,绣别的给你可不可以?” 谢弱水心底袭上软绵绵的暖流,她立刻回头恶狠狠地说:“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可我刚才说不绣了,你好像在生气,”殷拒霜虽然记忆全失,但心思敏锐非同一般。 谢弱水被戳中心事,只能缄口不言。 两人来到城外,不远处是如茵的绿草和稀稀疏疏的桦树林,颜色清淡丰茂。 渐渐地,谢弱水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眼里是殷拒霜看不懂的锋芒。 她忽然想通为何上一任天道筹谋万年,还是一败涂地。 因为她发现这个蠢货把世间万物生灵看得太简单了,天道不屑一观的生灵们,心里也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 这阴影的力量或许比鬼神更可怕,会叫他们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比如九弱,也比如太初。 远处的地平线泛着幽蓝色的微光,微弱的光芒中矗立着一道阴影。 一匹孤零零的白色骏马沉默地立在她和殷拒霜的对面,时不时打个响鼻,再低下头吃两口青草。 “那儿怎么会有马?” “上次你帮我缝补心脏的时候,说过你很想去草原上骑马。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这儿有草原,还有马。”殷拒霜老老实实地回答,“所以这匹马一直跟着我们的。” “马是哪里来的?”谢弱水好不容易沉静下去的情绪,又立马波涛汹涌起来。 “城外那边有一家卖马的,我之前去和他们买了马。”殷拒霜察觉到谢弱水情绪不稳,声音变得更小。 “你哪里来的钱?” “没有钱,我赊账的。” 谢弱水简直快被殷拒霜打败了,这人惯会用那张人畜无害的温雅面容,牟取利益,毫无人性。 “人家怎么会同意让你赊账?”女人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岂料,殷拒霜反倒扭扭捏捏起来,“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我的气。” “我再强调一遍,我对你没有感觉,”谢弱水嫣红似血的唇紧紧抿着,“更不可能生气。” “哦,那我直说了?”殷拒霜端详着谢弱水的神情,“我跟店家表示我想陪喜欢的人骑马,他说这年头很少有这么浪漫的人,就让我赊账了。” 闻言,谢弱水面色泛红,揪住殷拒霜软软的脸颊,“你长了嘴一天就会胡说八道?什么你喜欢的人?” 被捏疼了,殷拒霜还是睁着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谢弱水,咕哝道: “我跟你不一样啊,每次说的都是真话。” 谢弱水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意思是我谎话连篇对吧?” “不是谎话,”殷拒霜认真地看着谢弱水,“是戏言,你刚才说的。” 厉害啊,谁知道这么一个还需要自己缝补身体的人,能把自己堵到无话可说,谢弱水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无奈地嘀咕道:“走吧。” 殷拒霜呆呆地看着谢弱水,长长的眼睫扑簌簌的,“去哪里?” “你不是要骑马吗?”谢弱水偏过脸,“我勉强陪你骑一下。” 她带着殷拒霜先过去把买马的钱付了。 再回来时,殷拒霜轻巧地跃上马背,身体的疼痛让她有一瞬的龇牙咧嘴,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煦暖非常。 丝锦袍子飘飘洒洒地披在身上,与这匹长鬃白马在一起的画面莫名生出奔驰的不羁之风。 殷拒霜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冷气入肺的凉意,便弯下身伸手给谢弱水。 “上来,我牵你。” 比殷九弱更明媚灿烂的桃花眼,让谢弱水一时看晃了神,不由自主觉得殷九弱的确是殷拒霜的孩子,就是忧郁了一些。 也不知太初那个狐狸精到底看上殷九弱哪里,一天天被迷得七荤八素。 “上来啊,”殷拒霜在半空中触到谢弱水的发梢,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丝急切。 “你急什么,”谢弱水排贝一样的牙齿咬紧嘴唇,妖艳旖旎的面容在故作不在意时别有一种妩媚。 殷拒霜呆呆地「哦」了一声,正要讪讪地收回手,就被白皙柔荑握住,冰凉细腻的触感令两人不由自主一颤,心里生出久违的燥热。 坐在后面的殷拒霜控好缰绳,长鬃白马驮着二人在夜风流转的草原驰骋起来。 “你抱我抱这么紧做什么?”谢弱水回身捏住殷拒霜柔滑的脸颊,妩媚潋滟的眼里满是威胁之色,“不准再说什么你喜欢我的鬼话。” “不是的,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来骑马。担心你答应和我骑马,是为了把我丢到那片桦树林里喂狼。” “喂狼?你哪里听说的这种话?”谢弱水忍不住翻个白眼,哪条狼敢吃殷拒霜,不怕半夜噎死吗? “刚才我看见有个小孩吵着不回家要看捏糖人,他姐姐就说天黑了把他送到森林里喂狼。” “你现在到底是几岁的智商啊?”谢弱水忍无可忍,恨不得一棍子敲晕殷拒霜,让她别再不停说话,烦死了。 殷拒霜试探着把下巴搁在谢弱水肩上,沙哑地问: “那你不会把我丢进去喂狼吧?” 谢弱水的耳•尖被湿•热的气息席卷,她禁不住身体轻颤,语气妖媚,“看我的心情。” 她们骑着神骏的白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星空璀璨夺目,越过流水,仿佛一首婉约的歌。 谢弱水吹着风,不知不觉潸然泪下,以前有很多次她曾独自一人纵马草原,恍惚以为那些欢乐的日子并没有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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