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上流动着属于谢弱水的腐朽神力,她陡然笑了笑,抹去唇边流泻的几丝血。 她的骨头能够帮殷拒霜维持生机,也能在顷刻间让重新苏醒的魔尊大人化为灰飞,彻底崩毁,表皮碎裂成尘埃。 想象着看不见血肉的灰白骨骸随着微风飘散,被自己掌握着,生杀予夺,谢弱水凝视面色懵懂的人,温柔地抚着她一半枯涩一半柔顺的长发。 “你……你不痛吗?”殷拒霜眼睁睁看着谢弱水将肋骨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一股暖流增强自己的生命力,让她身上无时不刻的疼痛得到莫名的缓解。 谢弱水淡漠地瞥了殷拒霜一眼,并不想理她。 “你想杀我吗?”殷拒霜眼神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温柔宠溺,“你看上去很恨我。” “你放心,我还不想杀你,我不恨你,我要你爱我。”谢弱水笑得虚假无味,还毫不掩饰。 完全没有记忆的殷拒霜强忍着浑身的剧烈疼痛,如雏鸟一般看向谢弱水,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她本能感到安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很想忍着疼再靠这个绝色女人近一点。 她刚要靠近谢弱水的衣摆,就被女人瞬间推开,“别碰到我。” 殷拒霜开裂的肌肤在这一刻流出更多的血,她揉揉眼睛便沾了一手血。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黑暗中苏醒,也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只见到了这个双舞女人,于是没来由地想依赖她。 “你安心待在这儿,我去找人来给你治疗。”谢弱水招来诡异雾气,化为阵阵青烟将殷拒霜四肢禁•锢在床上,不可动弹。 神狱外围,因为已经过去许多天谢无霜心情焦急地等在外面,一边询问旁边的狱卒:“师父她一直没有出来过吗?” “没有,司狱大人说她很忙,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 谢无霜心里的焦急更上一层楼,就在这时看见衣衫半玄半赤的谢弱水略微虚弱地从雾气中走出来。 “师父,您还好吧?”谢无霜冲过去想要扶住谢弱水,却被女人直接避开。 “去替孤将医仙接到神狱来,孤寻他有要紧事。” “是,司狱大人,”两个狱卒上前领命,化为赤红血雾消失在神狱中。 谢无霜眼里满是担忧,“师父,您没事吧,怎么会如此憔悴?” “孤休养一阵便可恢复,你不必担心,自去修炼才是要紧事。”谢弱水正要拂袖离去,却听见谢无霜咬着牙发声质问。 “师父,您是否不顾阴阳生死,复活了魔尊?” “不错,你有何事?” 惊讶于谢弱水回答得如此迅速干脆,谢无霜怔愣许久,心底泛起微微的冷与痛。 是了,她的师父谢弱水本就不受拘束,行事从无顾忌,便是要受阴阳反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没事,徒儿去修炼了,”她呆呆地往回走,心里徜徉着挥之不散的愁绪。 医仙被神界的狱卒恭敬请来,穿过神狱蛇龙木建造的廊庑,掀开金丝织绣的狐皮帘子,低头钻过密林藤蔓似的,闻见浓厚奇诡的血腥与药物的气味。 袅袅的诡雾里,谢弱水半倚在坐床上,端着一盏子赤红的鲜血。若有所思地看着床榻上肌肤开裂的魔尊殷拒霜。 殷拒霜因为初次复活的疲惫,已经再次昏睡过去,基本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靠着房间里残留的女人幽香,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见有人进来,谢弱水拢紧衣襟,向医仙见过礼后,对着床上的人笑得千娇百媚,“医仙,贸然惊扰您,孤这儿有位病人需要您看一看。” “司狱大人不必客气,”医仙早就清楚谢弱水与扶清的关系,再加上谢弱水在神界独一无二的地位,哪里会生出怠慢之心,“待老朽一看便知。” 谢弱水眉目间扬起浅淡的笑意,“孤听说前几日有位叫沧离的仙君,在三十六重天的修炼地被打伤了?” “是的,正是老朽诊治的那位仙君,她是在修炼场上与白鹤忘机神君切磋时,不小心受的伤。” “忘机神君,”谢弱水勾唇笑了笑,又垂眸看着床上即便昏睡也清丽脱俗的殷拒霜,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你那女儿似乎继承了你的好人缘,白鹤忘机那样的神君还会帮着她争风吃醋。” 医仙的呼吸顿时停了一下,这一家子几口人的故事,在神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那位沧离仙君明明都被罚下过界,人家神尊和小殿下也重修旧好,偏偏这人还沉浸在月老编织的凡间剧本里不愿走出来。 “司狱大人是想前去敲打敲打那位沧离仙君吗?”医仙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那不都是太初那个狐狸精……”谢弱水自知失言,倒也不慌不慌,“都是太初自己当初作的孽,她自己受着吧。孤最多送几本书给九弱看看,好让太初……” 几本书,什么书?医仙的心思不由得飘往某个荒唐无度的方向,想多了连忙在心底道了好多个罪过。 “司狱大人,像是有人从里面打碎了她全身的皮肤和筋骨,想必血管和神经都要开裂了,还有她的内脏和筋络……老朽想不通这样的伤,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医仙审视着床上的人,莫名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眼熟,又一时记不起来。 谢弱水一半美艳的侧脸隐没在神狱诡异发黑的雾气中,瑰艳绝美又可怖腐朽。 “她死了,是孤想要她活着,医仙可有什么好药?” 医仙捻捻自己的胡须,“司狱大人,可这样活着无异于时时忍受肝肠寸断的痛感,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医仙,孤请您来不是要听您的劝解,或是医者仁心的。孤是个如何残忍如何可怕的人,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谢弱水好整以暇地坐下,修•长如玉的双腿由黑雾聚拢,黑白双色昳丽非常。 “是,司狱大人,老朽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就请医仙开一副能维持她身体聚合的药物吧,孤会日日为她上药,将她缝补成最完美的样子。您大可以放心,孤会好好照顾病人的。” 听见谢弱水欢•愉的轻笑,医仙颇有些不寒而栗,但见司狱唇色血红饱满,美得似她黄泉大道上的彼岸花。 “缝补身体的药倒是有很多种,老朽会送来最适合病人的那种。” “如此便多谢您了,听闻您的小徒弟医剑双•修,孤前段时间正好炼成一柄属水的长剑,兴许适合您徒弟,晚些时候便送过去。” “多谢司狱大人,需不需要开一些止痛药,能够有效缓解病人的疼痛,过得会舒服一些。” “不必了,孤想要她疼一点。毕竟爱一个人才会痛,孤知道她在为孤痛的话,会更欢喜的。”谢弱水轻描淡写地回答。 医仙几乎不敢注视谢弱水,只叹了口气,“那么,老朽这就回去配药。” 刚走出神狱,医仙猛地记起躺在床上的人是谁,那不正是殒落已久的上一任魔尊大人,司狱谢弱水的妻子,也是殷九弱的母亲。 这一家子都和太初神尊关系匪浅。 当初魔尊去世、魔界势微,谢弱水也与其决裂,他们都以为这两人生死相隔再无交集,哪里想得到司狱会如此偏执,将死人复活,还要魔尊时刻忍受疼痛。 司狱大人果然与众不同,够狠够绝。 遍布奇怪药味的房间里,殷拒霜半睁着潋滟的桃花眼凝视缝补自己身体的谢弱水。 灵气和药物漂浮在女人纤长白•嫩的手指间,谢弱水比照着肌肤纹理与骨骼脉络,一点一点地将殷拒霜开裂的地方整合。 殷拒霜感到有些痒和痛,尤其是谢弱水认真的神情更显妩媚妖娆,有时她会忽略掉痛意,目光一直追随着谢弱水。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招来女人毫不留情的嗔骂,吼她并且不许她再看,必须闭上眼睛。 “你很容易生气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招来谢弱水更生气的声音。 “是啊,看见你孤就怒不可遏。” “那会不会有能让你开心的事情?”殷拒霜悄悄睁眼瞄向谢弱水,女人笑得森冷苍然,瑰丽双色瞳里仿佛藏着淬毒的针。 谢弱水将殷拒霜开裂的肌肤缝补好,冷冷地看着聒噪不休的那张嘴,毫无犹豫地压上去,咬出腥甜的血液。 “有啊,孤想看见你为了孤辗转反侧,爱孤爱得要死要活。” 她低头看着殷拒霜,发现没有记忆的这个人比自己印象里的殷拒霜单纯很多,没那么心机深沉的感觉。 又或许装单纯也是心机的一种。 谢弱水看见殷拒霜笑了,这人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镇静自持。并且绝非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历经风雨磨难后令人敬畏的胆识和城府。 只不过最骗人的还是殷拒霜的笑容,无论任何时候都清澈得不染邪意。 “你好像在故意逞强,我觉得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殷拒霜软糯糯地回应。 岂料谢弱水像是被戳中一样,猛地站起身一下就要离开。 “等等,我感觉手指那儿快断开了,可以帮我再补一补吗?” 谢弱水下意识看向那双色如白瓷的手,淡淡的血丝蔓延,美得像是血沁的软玉。 她狠狠瞪了殷拒霜一眼,“就让它断了吧。” 见谢弱水横眉冷目地要离开,殷拒霜顾不上身体容易开裂,扯着声音喊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孤是司狱,你是我的犯人。” “犯人?”殷拒霜眼带迷茫,“那我该称呼你主人,还是主上?” 谢弱水白皙的耳•尖悄然爬上一抹嫣红,她忍无可忍地将殷拒霜变成一条很小金色的小龙,再将其握在手心。 小龙一脸委屈地缠在谢弱水的指节上,就听见女人冷声道: “以后孤不准你变成人形,你便一直这样。” 小龙的肌肤温暖柔滑,谢弱水将其一会卷一会儿拉直,心情才舒畅些许。 一晃几个月过去,殷拒霜白日化为人形,夜里化为小龙与谢弱水睡在同一张床上。 有一日睡得迷糊了,滑到羽被的下面去,清晨醒来时还沾染上一身透明清甜的水液,结果谢弱水又提着她大吼了她一通。 或许是在神界待得太久,谢弱水在三生殿议政后,便决定亲自下凡追捕神狱的要犯。 殷拒霜自然随行而去,好在经过这段时间谢弱水的缝补,她的身体不会再那么容易裂开。 她们沉默地走出神狱的大门,殷拒霜看着身后「清泉流响」的匾额,头稍微有些疼痛,眼中闪过几道熟悉的画面。 “你跟在孤身后,孤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是你走丢了,孤绝不会去找你。” “好,我会跟紧你的,司狱大人。”殷拒霜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漂亮洁白的牙齿。但她的声带仍然开裂,所以声线又粗又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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