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尊上也在,冲忧失礼了。” “无妨,本尊正要离开,”扶清淡淡扫过殷九弱一眼,白衣翩然,余香袅袅。 待扶清走出临崖居,冲忧才嘀咕道:“我以为尊上在荒穹殿准备出发呢,没想到还在这照顾你。” 仔细看过小精怪送来的棋谱,殷九弱心里的郁结刚散,又蹙起了眉,“准备出发,去哪里?” “南溟有一伙实力强大的妖物作乱,尊上要带几个内门弟子前去除妖。”冲忧发现殷九弱脸色没有那么白,放下了心,“尊上她没和你说吗?” 殷九弱攥紧被角,又慢慢放松,“可能我刚醒,她忘了说。” 冲忧点头称是,又犹豫着问:“九弱,尊上前几天说她要和你成亲,是真的吗?” 师姐问得太直白,殷九弱连一点拐弯的空子都没有,白净清透的小脸埋进被子,轻轻「嗯」了一声。 “成亲的日子定了吗?” “快了,等我伤愈后。” 冲忧不知该不该问殷九弱和扶清是否有感情。但她想九弱一直坎坷,或许与扶清成亲,能有道尊庇护也好。 至少感情什么的,修仙之人最是淡薄,更何况是修无情道的长梵道尊。 “九弱,修仙之人最忌讳执着,你虽受伤,但心无执,便无碍。” 闻言,殷九弱恍然记起扶清第一次引她入门时,便说「窥天道,心无执」。 怎么才是心无执? “师姐,强求心无执是不是一种执?”殷九弱平静地说下去,“若是的话,修仙者是不是全都入魔成疯了?” 冲忧讶异不已,对此无法作答,却心想或许殷九弱是对的。 成仙成神未必不是另一种疯魔。 对于扶清出远门的事情,殷九弱心境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早已经习惯了等待,扶清要求她每晚喝一盏灵乳羹,说是对伤势有好处。 于是,每晚一盏,她喝了不知几百盏。 鹤雪峰四季变化,就算是春夏之际,也依旧有小雪飞舞。 她心知扶清总会回来,岁月漫长等个几十上百年,也不稀奇。 谁知新年的那一晚,女人法衣洁净,手执炽霜剑,驭光回到了鹤雪峰。 殷九弱在甘露台上打坐修炼,扶清回来的消息还是仙鹤童子扇着翅膀,匆忙飞来告诉她的。 等她急匆匆跑到临月居,书房里点着红烛,书桌铺开写对联的红纸,扶清一双修长玉手正拿着剪刀裁纸。 “小九,过来磨墨。”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要过春节的喜庆气氛。 “写春联。”女人软白的手心拿着一块上好的徽墨,墨色纯润,更衬得其手指纤长,肌肤透白。 研磨着墨汁,殷九弱大脑仍处在朦胧状态,窗外月色如烟,仿佛能听见丝竹和放炮仗的声音。 “师尊,你们回来得好快。” “嗯,担心你。” 女人风姿雅致,眼眸浮动着淡淡妩媚,让殷九弱呆了几瞬。 “我……我没事,”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每晚都有喝灵乳羹吗?” “有。” 写完春联,扶清命令殷九弱去贴上,自己又去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除夕宴就设在临崖居里,机关黑熊搬来红木六仙桌,四把圈椅。扶清自然坐在东面的主座,殷九弱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桌上摆着满满的菜肴,扶清让仙鹤和黑熊都陪坐在侧——企鹅还在算账,就没来。 “尝一尝。”扶清夹起一片薄薄的琉璃脍,沾上酱汁喂给殷九弱。 殷九弱皱皱眉,没有立刻吃,“师尊你先吃。” “仙鹤童子传音告诉我,你挑食,我之前还不信。”扶清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一旁的仙鹤把头藏进了翅膀里,假装自己并不在现场。 “我……我才没有,”殷九弱还是瞪了一眼仙鹤,谁知道机关还会告小状了。 “尝一尝,若是不喜欢下次再换。”见殷九弱还是不动,女人万般无奈之下,自己挑起一片送入口中。 琉璃脍其实是银鲫鱼做的鱼冻,色泽如玉,女人软唇含住一片,更衬得她唇瓣娇艳水润。 但殷九弱不太爱吃鱼,于是转而给扶清剥起虎虾来。 虎虾有手掌那么大,虾节很多,壳又坚硬。殷九弱这个手笨的人,剥了几下,白嫩指节立马冒了血珠。 她刚想掩饰过去,手便被扶清拉住,温热舌•尖含去血珠,女人嗔怪道: “还是这么笨。”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扶清给她剥虾,她负责吃和倒茶。 或许扶清只是天性冷情,其实内心还是在乎自己的。 一室内温软,女人剥虾的手肌肤白皙,手形纤长,像浸过水的美玉。 这一幕太过温暖,殷九弱突然生出妄念几何,就好似想要一根长长的丝线,将一切串联。 丝线永不会断,就永世欢喜,不会有绝望。 这时,机关企鹅也敲门进来,门外放着一堆东西。 “山下的百姓送来过年的礼物,说是感谢长梵道尊的庇佑。” 看着一篮篮水果、腊肉、土鸡蛋,殷九弱心底微动,开口问道: “师尊,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过年吗?” 小徒弟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还多,扶清闭上清冷无欲的一双眼,水润的红唇覆上对方。 殷九弱惊讶地睁着眼,但见女人乌发浓密,凤眼水润,长长的睫毛密密地垂下,唇瓣丰•盈温热。 “自然,我会长伴你左右,”扶清呢喃着软语,缱绻缠绵。
第20章 屈尊与你成亲 桐花与红梅悠扬飘落,殷九弱未得到任何答案,但一个吻似乎比言明的承诺更美好。 扶清的气息温软而清甜,令人沉醉温暖。 这似乎是殷九弱穿越以后,过得最喜气洋洋的新年。 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新年吗? 记不太清了。 她是个愿意把苦都藏住,掩下的人,俗话来说就是傻乐。 但如果已经这么苦了,还总是去想,又有什么助益呢? 所以,以前的她只能不去想,不去想就没那么苦。 日日被割肉放血不苦,只是疼一下。 不得不颠沛流离也不苦,风餐露宿罢了。 被骂野种丑八怪没什么,反正在这儿她的确无父无母,也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了。 以前,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现在有朋友,有师父,有爱人,自然更没什么苦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吧,她往日求富贵求修仙,从不敢求圆满求幸福。 毕竟一缕孤魂求人世天伦与情爱,未免过于虚无缥缈,不自量力。 如今,却快要实现了,只盼这不是一场梦。 见殷九弱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扶清并没有闲心多问,更像是完成步骤般,把人重新带回房中。 “你我成亲虽然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但我是沧澜宗的长梵道尊。一旦结契,九洲各大宗门都会前来庆贺,非同小可。” 望着神色清润平和的女人,殷九弱无意识摸了摸眼周的暗红色蛛网纹路,郑重地点点头: “小九明白,我会努力修炼的。” 虽然心知自己资质差,再努力也不会达到扶清的高度,但若是自暴自弃岂不哀哉。 “嗯,你的古筝弹得如何?” “修习了新的曲谱,已能做到灵力入音。”殷九弱祭出辟邪,盘腿抚琴,侧脸白净通透,有了几分仙人之姿。 “你我成亲后,你便是鹤雪峰的少君,也该有个道号才显得庄重。”扶清掸去袖襟上的一片桐花,就像拂去一粒微尘。 “全凭师尊赐我道号。” 扶清看了看在殷九弱手上微微泛光的辟邪,心知此物与她有缘,淡然说: “你与辟邪有缘,道号便叫辟邪可好?” “辟邪少君,”殷九弱淡色的唇角扬起,显得很是开心,“师尊,我很喜欢。” “小九喜欢就好。” 过了一会儿,殷九弱收了辟邪,扶清又命机关企鹅拿来了鹤雪峰的舆图,手把手教她如何布置天地阵法,和园林改造—— 为了婚礼,鹤雪峰也需要点新气象。 机关企鹅顺便端上来一大盘黄澄澄的秋月梨,“尊上,小主人的师姐冲忧送来的水果。” 殷九弱眼睛一亮,顺手拿了一只梨,“过几日我去专门感谢师姐。” “等成亲后,最近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最好待在我身边,”扶清神情肃穆,似乎真的只是担心忙不过来。 “唔好,师尊,那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吗?”殷九弱眼睛亮亮的。 “嗯,”扶清带着笑意继续说道,“你若是喜欢山荷花,甘露台下便可挖几处水池,引霁荇山最高处的灵水而下,形成飞瀑流泉的美景。” “师尊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荷花?”殷九弱一双桃花眼瞪圆,她只翻过几次奇木异草志,看见书上说山荷花遇水变透明,便颇觉美丽。 扶清红唇微勾,掩去眼眸里的复杂神色,“你就住在鹤雪峰,我能有什么不清楚。” 闻言,殷九弱点头开始给那只梨削皮,心里又有点不好意思。 “三月后,待你伤愈,我们便去神山梧阳,在姻缘石旁缔结婚姻真法。” 梧阳山上的姻缘石是太初之时,天地孕育的灵石,结为道侣的修士前往,立下誓言,便会缔结婚姻真法。 两人同生共死,若有违背誓言,天地不容。 雪白多汁的梨肉褪去一圈圈连接完整的皮后,被殷九弱递给扶清。 “小九,我吃不下那么多,你帮我吃一半,”扶清搁下手里的舆图,凤眼微挑,清且媚。 “可是师尊,梨是不能分的。” “为什么?” “因为分梨,谐音是分离,”殷九弱抿唇,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一点。 扶清听完怔了一息,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听见了,心里叹息殷九弱的不会改变。 她笑意温柔,语气绵软地道:“好。” 九洲门派知道扶清要大婚,在这几月内,陆陆续续送来许多贵重贺礼。 仙药神器自不必说,就连凡间的一些稀奇物件也不管好坏,全都送来。 临崖居里就放了一面十分清晰的铜镜,殷九弱站在铜镜前正衣冠,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开心。 镜中之人穿着月白色玉袍,腰带饰以盘龙纹,清新飘逸,自在洒脱。 唯有眼周蛛网般的斑纹,损坏了美感,显出几分阴郁邪异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怖。 以前在桃花小镇,大家都说她眼睛太黑太深,像极了传说里吃人的恐怖怪物。 更遑论那蛛网似的斑纹,他们明里暗里都说一定是她前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会报应在现在的容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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