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们……这样被发现了不好。” 扶清微微笑了笑,替殷九弱拭去衣角的灰尘,又重新拿出一件新衣,给殷九弱换上。 看着七颗纯黑色的神魂钉,隐没在对方白嫩的肌肤下,扶清眼底流过一抹暗色,低声道: “本尊先离开,你且静待,过几日就会带你回鹤雪峰。” 话音落下,白衣倩影渐渐淡去,小精怪举着烛台的影子走近了。 “小主人,我来给你送些仙果灵茶。” 出乎殷九弱的意料,这名小精怪竟然也跟仙鹤童子他们一样唤她「小主人」。 “你是?” “我是尊上以前云游时救下的小精怪,沧澜宗山下设有一处属于精怪小妖的聚集地,因着我无聊,便来沧澜宗寻得一个职位。” “你是说我师尊给你们特意建了一处落脚地?”殷九弱心底漾起涟漪,她一向清楚扶清的博爱悲悯之心,“可是精怪不是都有自己的部族,生活无忧且富足。” “小主人有所不知,我是人类和精怪所生的混血,为族人排斥,无家可归只得四处流浪,直到遇到尊上。” 殷九弱张了张唇,已经能想象到小精怪以前流离的生活,她点点头,叹息般地笑: “幸亏遇到她。” 就好似她自己也是无家可归后,被扶清捡回家的小动物。 长角小精怪笑着回应:“以后小主人如果无聊的话,我随时都在。” “我很快就能出去,不会无聊的。” 闻言小精怪似有不忍,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给殷九弱喂水。 一日三次,从未有一次落下。 知道殷九弱手脚无法行动,他便设法买来双陆棋、象棋、纸牌等等玩乐事物,陪着她一日又一日地捱过去。 神魂钉在殷九弱身体里生锈,被雷电日日劈击的骨骼,如同老旧书页般脆弱,发出吱呀的脆响。 每次心塔传来脚步声,殷九弱纯黑无光的眼眸都会亮起,再慢慢熄灭。 身边的慰藉就是那块双鱼玉珏,但玉珏贴身放在怀里,双手被缚,连看一下也做不到。 小精怪就这么陪在她身边,她总是询问小精怪有关扶清云游时,怎么救下他们的事情。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光阴如梭,终日待在黑暗的深海里,她也逐渐习惯起来,起居按时,修炼刻苦,只是再也没见到扶清。 有一日,伽摩心塔里的潮水褪去,一道血红的劲风朝殷九弱袭来,小精怪拼命喊醒殷九弱,却依旧无济于事。 「喀嚓」一声,炽霜剑横亘在殷九弱面前,替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师……师尊,”经年累月的关押,令殷九弱虚弱不已,唇角刚刚扬起,就看见另一道高挑的身影飞了出去。 “扶清……长梵道尊,小心,待我与你形成合围,抓住这奸细。” 殷九弱看见沈沧离挡在扶清身前,两人配合得很好,一看便知默契十足。 “沧离小心,莫要受伤,”扶清单手执剑,眉目如霜,满是肃杀之意。 宗门的长老也及时赶来助阵,“尊上与少主在心塔守候多日,终于引得这叛徒动手。不枉费这多年的心思。” 几位长老升起浑天灵阵,无差别攻击原来扶清和那少主经常在心塔底层观察吗?而叛徒的目标是自己。 殷九弱神思混乱,那自己被关押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诱饵吗? 那叛徒的修为并不高,但手中的法宝十分厉害,逼得如意宗少主四处闪躲。而扶清驭光立于高处,神佛般俯瞰众生。 叛徒冲到了殷九弱面前,露出的是……勾玉的脸。 “扶清,你为了让我找不到她,真是用心良苦,”勾玉眼眸变为深紫色,身侧魔气萦绕,“你当真无情至极,关在伽摩心塔十年,也不怕她被伤成废物。” 扶清淡然地瞥了一眼孱弱不堪的殷九弱,冷然出声: “本尊自会护她周全。” “周全,就是这般周全?”勾玉看见七颗神魂钉几乎与殷九弱嵌为一体,冷笑一声,拔剑朝殷九弱而去,“今日我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将她……” 勾玉的声音戛然而止,长老的阵法压下,令其魂飞魄散。 阵法同样波及到殷九弱,本就摇摇欲坠的神魂,变得更加脆弱,几尽消散。 扶清本在袖手旁观,但睨见殷九弱看向自己时犹带爱慕的眼神,心道「还不是时候」,便翩然落下,抱住了殷九弱。 被扶清抱住时,殷九弱已然接近昏迷,她不知道勾玉最后是想杀了自己,或是别的什么。 临崖居。 雕花窗外白雪茫茫,殷九弱重伤醒来后,痴痴看了许久,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这样自由快活的景色。 她的手脚锁链已解,但钉在手心、手腕、脚踝和眉心的神魂钉,并未取出。 因此,她依旧行动不便,只能听见门外的人来来往往,似乎在给她煎药。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很黑,让她心生胆怯,不自觉地生出冷汗。 伽摩心塔十年,竟让她开始害怕黑暗。 迷茫、黑暗、恐惧交织在她心间。 她听见他们说勾玉是方外之地魔气的傀儡,来宗门潜伏,就是为了离间门派上下,才会故意假扮成殷九弱,偷取宝物杀害同门。 “九弱师妹在心塔下关了那么久,一身修为怕不是都废了。” “多亏了如意宗少主的帮助,才能这么快抓到奸细。” “是啊,尊上也非常感谢她,赠送了她许多礼物。二人还约好同游北溟,郎情妾意啊。” “大家都盼望着快些到尊上和少主的婚期,好喝喜酒。” 师兄弟闲话的声音散去,房门被人推开,清润甜软的香气将殷九弱妥帖包围。 黑暗中,扶清的目光凝在殷九弱锁骨的红痕,抬手轻轻抚过那伤口。 两人同时战栗起来,扶清温柔地流连在少女的眉眼、鼻梁、嘴唇。 对方的灵气一点点游走在伤痕累累的心脉之间,唇瓣被碾磨出血,殷九弱不由得闷哼一声。 “别动,本尊为你疗伤,”扶清软软地俯身,红唇间满是受不住的气音。
第17章 我会与你成亲 忽然,扶清的传音筒振动,她便先起身出了屋子。 殷九弱看见窗外细雪氤氲,柳色如烟。那柄青玉纸伞在雪舞中撑开,挡去落在人心上的冰冷。 那位少主似乎在和扶清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容色灿烂美丽。 一旁的扶清为她撑伞,伞同样偏向她那一侧,自己落了满肩薄雪也不知。 白衣道尊,性如白玉,质傲霜华,宽宥制衡,对每个人的庇护,都是一样的。 原来自己也是扶清怜爱苍生中那一粒,并无甚特殊。 黑暗中,她心口突然疼痛起来,心尖血气因小小的绝望而愈发浓郁。 “长梵,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且好好照顾徒弟,莫要累到自己。”如意宗少主沈沧离依依不舍地嘱咐扶清。 “不会,小九很乖,”扶清犹带浅笑地送别沈沧离,回来时对上殷九弱的视线。 少女的瞳孔是少有的纯黑之色,深幽漆黑得像是一方无底深渊,可这人的心思却意外地简单澄澈。 奇怪的是,两人明明已经十年未见,殷九弱反而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陌生感,一切宛若发生在昨日。 她的师尊依旧冷漠无情如初。 有温暖的烛光照耀房间,殷九弱内心的惊惶终于平静下去,扶清察觉到了这一点,若有所思地再点燃一根蜡烛。 待女人踱步来到床前,殷九弱才看清扶清手上拿着许多小玉瓶。 女人并不多话,从红色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就要让殷九弱服下。 纤白指•尖捻着药丸靠近,殷九弱下意识张口吞下,唇瓣被扶清以指反复碾过,再送来温热的水。 见殷九弱乖乖服药,扶清终于勾了勾唇角,霎时仿佛春水渐暖,莲叶盛开。 “本尊要替你取出这七颗神魂钉,可能会有些疼痛。” “多谢师尊,”殷九弱看着扶清俯身而下,红唇掠过自己的鼻尖,细弱腰肢宛如浸透春水的花藤,替她拔下眉心那颗神魂钉。 锈迹斑斑的神魂钉带着古朴萧肃的杀意,一经取下殷九弱便血流不止。 眉心的红色很快浸润肌肤,甚至流入眼睛里,在雪色肌肤上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七颗神魂钉全部拔出,殷九弱痛得身体止不住颤抖,却因为筋脉受损连蜷缩都做不到。 苍白羸弱的身子上一道道血痕,莫名美艳至极。 那般易碎,又偏偏让人想要打碎。 听见殷九弱细小的痛呼声,扶清眼底泛红,流转过难以言明的暗色。 她指腹沾上灵药,细细擦拭在少女的伤口处,感受到对方因自己而疼痛的颤抖。 “小九,日后便在临崖居里养伤,不可随意离开。” 灵药清凉,化去痛意,殷九弱恍惚间听出扶清冷淡话语里的禁锢之意,又以为只是微妙的幻觉。 “好。” “勾玉那件事,的确是宗门冤枉了你。本尊知她是魔族,不动声色只是为了查出她的目的。” “您一开始便知她是魔族奸细?”殷九弱讶异地睁大眼,她看见自己的血染红了扶清的白衣。 一尘不染的法袍,沾上星星点点的红,碍眼又刺目。 “不错,”扶清面色如常。 房间里沉默许久,殷九弱突然有些茫然,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全部体温。 “师尊,为何你一开始明知勾玉便是奸细,却一点都不告诉我?”她似乎并未期待一个答案,而是自顾自往下说,“我知我修为微末,帮不上什么忙,可为何偏偏我什么都不能知晓?” 扶清似乎一点不明白殷九弱所怨所气的原因,她信手点燃桌边的烛火,沉默地给殷九弱和自己换上温暖干燥的新衣。 残烛照月,殷九弱始终倔强地没有说话。 “知情与否重要吗?”扶清冷冷地问。 借着烛光,殷九弱看向衣衫洁净无垢、姿容无双的道尊,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允许你爱我」的宽宥。 但扶清是无情的。 她摇摇头:“不重要。” 对弱小的她来说不重要,可她还是不甘心,她也想帮上忙。 “可我也想帮到师尊您。” 一瞬的诧异闪过,女人柔声问道:“帮我什么?” 殷九弱低着头绞着手指,“师尊,我知道您修为高深,但是……您会累也会受伤,我不想只会接受您的保护。” 扶清拢了拢松散的衣襟,遮住莹润肌肤的最后一抹春色。 她心底隐隐颤抖起来,听多了道尊您法力高强,天下无敌的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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