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岁歌是在一个雪停的夜晚,来到桃花小镇的。 殷九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正在抠藤壶,抠着抠着,海里漂过来一个人。 之后,岁歌孤身一人进入翡冷轩卖艺不卖身,一周和殷九弱、风起聚一次。 热烈但不热情,走近并未走进的关系。 “你会不会被骗啊?”殷九弱托着腮,认真地发问。 捏住对方雪白滑嫩的脸颊,岁歌冷笑一声,啐道: “我笨得过你啊?说不定你被那个谁卖了,还替她数钱。快去隔壁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给我送行。” 不由分说被花魁推到另一间房,殷九弱沐浴焚香,按照扶清教授的神魂修炼方式,吞吐天地光华,吸收灵气。 好让自己尽量不去想有关那幅画的事情。 谁知道,修炼到天明时,一阵难以抵抗的睡意袭来,她一头栽到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是被宗门的传音筒震醒的,冲忧师姐、风起,还有其他师兄弟纷纷给她发来消息。 都说出事了,催她赶快回宗门。 此时,已经是两天后,她一边惊异于自己睡了这么久,一边去敲岁歌的门,却被告知人家已于一日前离开了。 不安的情绪持续蔓延,殷九弱感受着传音筒的振动,决定先回宗门,再作打算。 不如直接向师尊问问那幅画。 与来时一样,她御筝而行,不过半日便回到沧澜宗。 刚落在山门,就有两个不认得的弟子一左一右将她擒住,押到荒穹殿。 正迷蒙间,大殿上首白衣道尊面色如霜,冷然道: “小九,跪下。”
第15章 怕你疼 虽然沧澜宗所处的霁荇山大雪连绵,但荒穹殿因为灵气的滋养,周围山树繁茂,杳霭流玉,水木明瑟。 大殿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冲忧跪下为殷九弱求情: “尊上、掌门,九弱师妹明明出门在外,又怎会盗取门派宝物,杀害看守弟子。” “冲忧退下,”掌门抚着花白长须,严厉说道,“宗门的明彻镜乃吾与长老们设下,洞悉事情始末,看穿邪魔真假。昨夜拍到九弱在藏书阁行凶,今日必须将其收押。” 几位长老齐齐看向站立殿中的殷九弱,“还不跪下。” 迫人的威压袭来,殷九弱修为本就不够精深,强行抵抗的后果便是遭到反嗜,肺腑如焚,头疼欲裂。 “弟子昨日还在桃花小镇,如何犯案?”她咬着牙,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侍立在扶清身侧的勾玉也适时出声:“是啊,师姐前几日就离开了鹤雪峰,这一点弟子可以证明。” 陪在扶清身边的沈沧离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心里畅快不已。 “可有人证明你一直都待在桃花小镇。” 掌门声若滚雷,震得殷九弱五脏出血,她勉强说道: “我的好友,岁歌可以证明。” “既然如此,着人前去取证,”掌门瞟了一眼扶清,见长梵道尊衣袂雪白、面色端肃。并无阻止之意,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但你嫌疑未消,证明清白前必须关押在伽摩心塔下。” 伽摩心塔乃是沧澜宗处罚门中犯了大戒弟子的戒塔,塔中雷电之力如鞭,无时不刻不抽打在入塔之人的神魂上。 轻则受伤昏迷,重则神消骨裂,修为倒退,或有性命之忧。 “师父不可,”冲忧和其他师兄弟齐齐跪下,“将九弱师妹关在普通牢狱就好。” 想不到殷九弱的人缘这么好,掌门踌躇半天,朗声道: “明彻镜显示凶手修为高深,且有法宝傍身,不关入戒塔,吾等怎能放心。” “师父,”冲忧满面忧色,还要再求,掌门话锋一转,朝一直面色平静的扶清发问。 “尊上,您认为可否将九弱暂时关入戒塔中?” 扶清冷淡地扫过跪下的殷九弱,“可。” 两名弟子顿时得了金科玉律般,上来押解殷九弱,只待将人拖走。 一旁的勾玉想要求情,又慑于扶清此刻的冷漠之态,迟迟不敢上前。 掌门不咸不淡地安慰道:“若你清白,自会放你出来。” 挣开束缚,殷九弱仰头看向最高处那身姿皎皎,仙姿佚貌的女人,问道: “师尊也认为小九残害同门,罪不可赦?” 少女掷地有声的诘问,令大殿众人雅雀无声。扶清略一拂袖,居高临下道: “本尊只信证据。” 伽摩心塔——虽叫作塔,实际上是深入地底的水路,淡蓝色的海水里流窜着一道道紫色闪电。 当两位看守把殷九弱锁在监牢里,上了手铐脚镣,又用七颗神魂钉将其钉在心塔天柱上,锁魂淬心。 之后,避水屏障便即刻消失,只能靠修为勉强汲取氧气。 窒息和雷电劈砍魂魄的疼痛感一齐袭来,不剧烈但就像钝刀割肉般折磨,耳边还能听见电击骨骼的噼啪声。 殷九弱一直觉得自己防御力挺强,虽然受伤比寻常人更疼,但生命力顽强,怎么也死不了。 不然当初被割肉放血时,就会撑不下去。 俗称就是命大的活受罪。 溺水让人很不好受,时不时便有湿纸巾捂住口鼻无法呼吸的濒死感,殷九弱不得不调用全部修为进行抵抗。 至于雷电劈在魂与骨上的伤害,她实在无能为力。 心塔就像一座深海,将她与人世断绝了联系。待得太久了,她甚至快要回忆不起来扶清的眉目脸庞,只留下一抹淡漠的白色。 仿佛自己都快不在世上。 冰冷的潮水在某一刻退去,殷九弱一身青衣破碎,昏昏沉沉醒来时,尝到了唇间温热甜香的滋味。 柔软嫣红的舌•尖,凝聚着灵气,缓缓输送至她的心脉间,疗愈着破裂的骨头,去腐生肌,重塑经脉。 “师,师尊,”殷九弱模模糊糊看见女人长发披散,肌肤如玉,美得惊心动魄。 “勿要多言,双•修时不可分心,”扶清倾身而来,软唇堵住殷九弱的满腔疑问。 肌肤相贴,神魂交融。 但殷九弱心底仍然存着深深疑惑,为何……为何要这样?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眼睛也有些酸涩,觉得自己像个任由他人摆弄的小玩具,在长满灰尘的角落滚来滚去。 灰头土脸,一无所知。 终于,殷九弱在灵海里,第一次搂紧了扶清的腰,将女人抱得很紧。 紧到扶清不得不急促呼吸,娇•软地轻咛。 “小九,本尊来给你钉上神魂钉,”扶清眸光幽深,万般情绪流淌而过,“旁人来做,本尊会不放心。” 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殷九弱被扶清唇瓣的温软触感,弄得心醉神迷。 她眼睁睁看着女人蹙眉,露出疼惜婉转的神情,素白修•长的指•尖捻着三寸长的暗金长钉,温柔地刺穿自己的左手腕心。 四根神魂钉分别钉入腕心与脚踝,殷九弱受不住这灭顶的疼痛,害得扶清与她相拥着一起跪倒在地。 女人今日的法衣轻薄得像是一层纱,肌肤柔软细腻,几乎毫无阻隔地与殷九弱贴合。 “小九,还差一点,”扶清声线沙哑,面如绯玉,清冷中妩媚更甚。 殷九弱瞥见扶清瞳眸泛着湿漉漉的绯色水潮,就好似受不住那疼,而洇出生理性泪水。 “师尊,您是怕我太疼吗?” 眉心的神魂钉钻入,殷九弱额间血流如线,扶清眉眼淡泊,艳色的唇却贴了上去。 “嗯。” 听见女人冷淡到令人心痒的轻音,殷九弱垂眸深吸气,发现女人衣衫半褪。 因为肌肤娇•嫩,跪倒的姿•势使得腿上似有若无地出现不堪入目的青紫痕迹。 她们四目相对,眼波流转若绵绵秋水。 想到那幅画里的阴暗地牢,与现在这一幕何其相似。 无数疑问涌出,殷九弱贴在扶清耳边轻声问:“师尊,我们以前就相识吗?”
第16章 疗伤 伽摩心塔十九层地底,深海与雷电被扶清随手撑开的纸伞隔绝,炽霜剑以纸伞形态散发着微弱暖意。 将殷九弱钉在心塔天柱上的神魂钉,因为扶清的灵力而越钉越紧,少女手腕不断流出暗红的血。 清朗的月光从塔尖洒下,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扶清的回答。 就在她以为没有答案的时候,扶清清澈双眸流淌着不一样的月色,似是叹息道: “是,我们以前便相识。” 或许是女人回答得太轻巧,殷九弱心里没有惊讶,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原来如此。 “小九,你是从何得知的?” “我……”不知为何,殷九弱隐去那幅画上,她为阶下囚,扶清为天上月的事,撒了个小谎,“偶尔听见师兄闲聊,说您为修仙时有过一个白月光恋人。” “这样啊,”扶清眉目低垂,鸦黑眼睫轻眨。 “师尊,弟子斗胆,您的白月光是谁?” 殷九弱知道自己不该把宗门弟子那些蜚短流长,说给扶清听。 女人是高高在上的道尊,目下无尘,无红尘相,无众生相。 但她就是希望自己能是那么一个小小的例外,不需要太多。 一点就好。 然而,扶清不顾衣襟尽褪,仅有墨发掩身,便轻轻抱住殷九弱,相触生温。 “本尊寻你许久。” 这一声若喟叹,似遗憾。仿佛已经回答了殷九弱的问题,又其实什么也未说。 “师尊,他们还说你杀妻证道,成就无情道,”殷九弱冲动地牵住扶清细白皓腕,索性一次问完。 但她忘记精钢锁链已经将她手脚禁锢,无法动弹分毫,这样一挣扎,瘦弱手腕即刻血流不止。 扶清吻去殷九弱手腕的血痕,顺势轻轻靠在殷九弱怀中,似有若无地说了句笨。 “师尊,”殷九弱轻唤。 女人眼眸幽光流转,雪白半弧贴近,朱唇嫣红似血,微微开合。温柔问道: “小九相信吗?”“我只相信师尊。” 被殷九弱眼里的赤诚所慑,扶清下意识回避:“前尘往事,若是真的,小九,你待如何?” 女人身上幽幽甜香侵袭,殷九弱声线止不住艰涩,“我不问过去,只求以后。” “以后,以后定然,”扶清眼眸空洞,声音坚毅,“予你所求。” 往后的话语,殷九弱渐渐听不太清,神魂温•存jiao合之际,耳边女人吐息如兰,极尽纠缠不休。 被神魂钉穿透的手心伤口并不愈合,扶清吻过时,特意加重几分力道,引得殷九弱痛呼出声,又感到丝丝酥麻。 直到心塔上层传来窸窸窣窣的洒扫声,一位头上长角的小精怪,身形渐近。 殷九弱这才从荒唐情•事中清醒,恍然瞥见扶清始终清明圣洁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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