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钱是万能的。如果钱没能解决问题,那么一定是不够多。 作为民族罪人,金芳珍的死刑是禁止民众围观的,这待遇和其他犯人截然不同——据说这是金芳珍的遗愿之一,她是不愿被人围观处刑的。 死刑结束后,人们只能从报纸上看见两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毓殊站在门口,吹着冬日夜里的冷风。她想起来金芳珍被审判时说过—— “如果我不是要回家给我养的猴儿治病,你们哪能抓住我呢?” 皇帝和亲王都被苏国人抓了,她金芳珍哪来的自信呢? 魏嵩揣着手跟着出去:“这是隔壁市的兄弟拍到的。他接到当地一个下井工(采矿工人)的举报。省里确认这是金芳珍后上报给国家,正准备抓人呢。这是个秘密,因为你跟金芳珍有点关系,我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行告诉别人啊!你姐都不行。” “那你嘴巴可真大,工作秘密就这么随便给别人看跟别人说。”毓殊望着乌漆嘛黑的天,“你不该告诉我的,真的。我在这儿生活得好好的,你突然告诉我这个……” 魏嵩舔了舔嘴唇,是了,他办错了事,他以为毓殊对这件事有兴趣才和她说的……可谁爱听见自己的仇人还活在这世上的消息啊? “老魏,为了国家,你这大嘴巴可别做保密工作了。” “我不就这一次、只告诉你一个人了吗?我平时工作可好了,为了工作我都没结婚!” “行了行了,你不如把这件事解决完了再告诉我。你现在跟我说,我心里老难受了。”毓殊“啧”了一声,“我巴不得自己掺和进去。” “别介,你得相信我们的工作。等我们秘密解决了她,我再跟你报信。” “好,那麻烦你了。” “麻烦叫啥话……” 魏嵩话没完,猛地回头。就在同一时间,毓殊拉开他,往屋子里走一步。 两个人同时察觉到,刚才魏嵩身后有人。 “你看清是谁了么?”魏嵩说。 “是个大人,看身形是个女的。”毓殊拄着拐,回到屋里去。 朱文姝、徐知雪还在和丁六媳妇聊天,这会儿崔七也加入女人的茶话会中。丁六则在边上翻着朱文姝的书看。 毓殊心生不妙:“聂姐呢?” 徐知雪剥着橘子,把橘子瓣放在桌边却不吃,一看就是给某人留着的:“她去厕所了呀,刚才她喝了好多茶的。” 毓殊转身去了外面的厕所,查看一圈,哪儿都不见人影。 “毓殊、毓殊!快看!”魏嵩指着打开的院子大门。 “老魏,帮我追!” 魏嵩冲出去,毓殊拄着拐一瘸一拐在后面急慌慌的。等她来到门口,魏嵩跑出去好远。五六分钟后,魏嵩回来,整个人泄了气。 “黑灯瞎火的,我也追不上。我就看见她骑着马嘞。” 毓殊连忙去马厩。好家伙,阿瑾也不见了。 “她肯定是听见我们说话了。他妈的……这姐一直装病。”毓殊抓头发。 “我再去追她。村里谁家还有马什么的交通工具?” “出门右转第三家,杨婶家有自行车。” 魏嵩去借自行车追人。毓殊耷拉着脑袋回屋里。 “姐妹们……聂姐她跑嘞……”
72、第72章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没少为聂冰仪的病操心。 特别是朱文姝,作为全家唯一健全的人,平时都是她带着聂冰仪去市里看病。市里的医生说治不了,推荐她去省城,省城的医生又建议她去首都。于是朱文姝代替徐知雪,扛着行礼拉着聂冰仪,四处奔波去看病。 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医生们都说从生理上看,聂冰仪的脑子没问题,只能靠大家的关爱去恢复了。 朱文姝和徐知雪都是学医的,道理她们都懂。 反正聂冰仪的情况就是这样。治疗全靠随缘,无药可医。 现在无药可医的聂冰仪跑了……毓殊绝对不相信这货是犯病找抽。 你说她怎么这么巧,偏偏在魏嵩和自己谈论金芳珍时出现?然后就在知道金芳珍的下落后离开了? 她何时头脑恢复清醒的?又或者她是不是在浑浑噩噩中唯一记得的就是迫害过她的敌人?如果是前者,她现在去找金芳珍,那就是妨碍魏嵩的同事们公务;如果是后者,毓殊十分担忧她的安全。 聂冰仪已经五十岁,她的前大半生颠簸流离、潜伏在敌营深处。那时她没有家人、与爱人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人又昏昏傻傻的。 就算聂姐早已清醒了,这才过去多久呢?如果因为仇敌还活着,就要去寻找她惹出麻烦、毁掉余生的幸福生活,未免太不值当。 毓殊心里想着,那个人夺去了我的家人,我又何尝不痛恨她呢?知道她还活着时,我恨不得手刃她、让她尝尝你我所遭受的、我的父母与晴玟所遭受的…… 当下的社会是法治的、文明的,毓殊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那些公务人员处理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一颗枪子的事儿。 毓殊懊恼起来,为何不早几年知道这件事呢?那时候她就可以亲自动手、让金芳珍尝尝复仇的怒火。 魏嵩借了自行车去追聂冰仪。丁六崔七也双双帮忙。徐知雪急得跟什么似的,朱文姝只能安慰她,说聂姐要是疯的,她跑不了多远,要是清醒的,那么以她的冷静,不会出事。 “冷静?她冷静?那都是假象。你们不知道她有多急躁……” 坐在轮椅上的徐知雪捂着脸。 自从她的腰被村川芳忠撞伤、以至于下半身瘫痪后,她越来越阴郁。毓殊不好拿对付朱文姝的那套说辞讲给徐知雪听。 有个说法就是,人知道的知识越多,就越会觉得自己渺小无力、越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徐知雪就是这样心细敏感的知识分子。 朱文姝与徐医生是不同的。起初她是乡下无知的土妞,在她眼里什么道理都懂的毓殊永远是对的。到了现在,她还会觉得,毓殊在大多数时候依然是对的……除了健康上的问题。 “徐医生,你别急,我肯定会把她带回来的。”毓殊放下拐,坐在床边,开始套外裤。 朱文姝起身:“毓殊,你留在家陪徐医生吧,我去找。” 毓殊想着:你去找是可以,但金芳珍的事不就露馅了吗? “她把阿瑾骑走了,你小心点。还有她往东去了,应该是去隔壁城市。” “她去隔壁城市干嘛?”朱文姝不解。 “你问老魏。”毓殊见满是疑惑地看着自己,赶紧道:“还是我跟你们一起找吧。” 她可不想被徐知雪揪住问这问那的。徐医生万一哭起来,可比姐姐麻烦多了。姐姐比较直,说哭就哭,而且只哭不叨叨,你劝一劝也就好了。那徐医生……她能把你给说郁闷。 “那我在家等你们。”徐知雪低声说。 “我让小孩们过来陪你,再说这儿还有丁六媳妇呢。”毓殊说。 说是陪伴,其实是让孩子们盯着她,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或者出了意外。 朱文姝先行出门,毓殊叮嘱好小明、丽云和瑞瑞看家,然后也拿着手电筒一瘸一拐地走了。因为走得太快,垫脚的鞋底不知掉到哪里去,她的腿脚更跛了。 走到村口,她撞见被拴在树干上的阿瑾。 黑夜里突然冒出一匹黑马,它还用热乎乎的舌头舔你,不吓一跳才怪。 毓殊一边解绳一边寻思,这聂姐真是绝啊,还他妈的懂得弃马保帅,这是疯娘们儿能干出的事儿吗? 她翻身上马,拍拍阿瑾的脑袋。久违被主人骑的阿瑾,欢快地打鸣、撒丫子迈开蹄子。不一会儿,毓殊追上了朱文姝,她把姐姐拉上马背。 “你在哪找到的阿瑾?” “就在路边,你没看见?” “我眼神儿不好!” 眼神儿不好应该在家待着去,毓殊心里说。末了,她把手电筒交给朱文姝,阿瑾看不看见路无所谓,自己能看清就行。 鬼知道那三个老爷们儿跑哪去了。路过杨婶儿家的地时,毓殊看见雪地里多了一串新脚印,于是她驱马顺着脚印找。南行一里地,聂冰仪终于让她给追上了。 毓殊从马上一跃而下,将聂冰仪扑倒。两个人抱在一起在雪地里滚了几圈,身上皆白。 “我看你往哪跑!”毓殊坐在聂冰仪身上,解下裤腰带,把她的双手给绑了。 “我要宰了金芳珍!”聂冰仪挣扎翻身。 “呦,知道金芳珍啊,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啊?不疯了啊?”毓殊抓起一把雪糊聂冰仪脸上,不,正确的说是塞进她嘴里,“跑个屁!你宰了她,你也得进监狱,懂不懂?” 聂冰仪连呸两下吐出冰冷的雪团:“我不在乎!” “傻逼吧你?你进监狱了,那徐医生怎么办?还得我们替你养着呗?你他妈自个儿看着她去。” 朱文姝来了,她也解下裤腰带,把聂冰仪的脚腕绑了个严实。毓殊和聂冰仪的话她都听见了,一头雾水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害怕。 姐妹俩把聂冰仪扛起来扔马背上。阿瑾一匹老马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最后是朱文姝牵着缰绳在下面步行。 “你让我去宰了她,我不怕被小鬼子、满洲政府和南方政府抓住。”伏在马背上的聂冰仪身上说。 “聂姐……”毓殊叹气,“你脑子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啦,你说的那些旧政府,都滚出去了。现在的国家可好了,他们可不会容忍这么个叛徒罪人逍遥法外。” 直到刚才还在挣扎的聂冰仪,身子突然瘫软,像一块挂在马背上的抹布。 “和岛国人的战争……是我们赢了?” “是啊,而且我们的组织,还在后续战争中战胜了旧腐败政府。” 聂冰仪就这么挂在马背上,直到回家前,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聂冰仪恢复了,但恢复得不完全。被金芳珍囚禁前的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最近几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 仿佛一觉起来,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侵略者、没有了反动势力,突如其来的和平领聂冰仪无法适应。 她回到家中照镜子,看着自己变得越发苍老的脸,才知道毓殊说得是真的。 十年,她蹉跎了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那金芳珍白白多活了十年! 稍晚的时候,魏嵩与丁六崔七哥俩回来,毓殊饱含歉意地告知他们,聂冰仪只是犯病,她已经被抓回来让徐医生打一顿,现在已经睡着了。 老魏要是知道那人已经清醒了,不得气得用鞭子抽人?所以还是由机智的毓殊含糊搪塞过去吧。 “连长妹妹,徐医生虐待病人啊这是?”飞行员崔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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