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以后,喻良先克制又好奇地四下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问:“我……我现在要做什么?” 叶扉安:“你自便,自便。” 她们对视片刻,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拘谨,于是两个人都没忍住,同时笑出了声。 两人份的拘谨加在一起,这点不自在莫名就被中和了不少,喻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袋,递给叶扉安:“这个送给你,准备得有点仓促,可能不太好看……” “……但是,生日快乐。” 里面是一条米白色的围巾,一段织了个“A”。 叶扉安一愣。 两周前她就把围巾拿了出来,前两天去喂大白,这个白眼狼上次抓破她的袖口还嫌不够,这一次蹬鼻子上脸,抓破了她的围巾。米白色的围巾被抓脱了线,破了一个明显的洞,显然是补不回来了。 这条围巾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她围了很多年,有点不习惯。最近降温,喻良几次注意到她出门的时候以为围巾还搭在椅背上,转身抓了个空。 “我没找到跟那条一个颜色的毛线,就只有这个……”鬼使神差地,喻良问,“我这个礼物是能收的,还是要被‘退还’的那一种?” 她问完,叶扉安的动作好像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慢慢把围巾受到了礼袋里。 “你现在想要回去已经晚了。”她眨了眨眼,“以后我每天都围。” 往年叶扉安的生日只有寥寥几次碰巧在周末,刚好是近几年父母最忙的时候,吴曼箐给她定的蛋糕每年都会准时送到家里,这家蛋糕店的奶油很好吃,但她一个人对着一整个蛋糕,吹蜡烛这个步骤总是被省去,蛋糕在冰箱里放一晚,口感会变得又甜又腻,里面的有些东西也在悄悄变质。 但今年,“生日”这个概念不只是停留在礼物和红包的数字上,喻良在,好像整个房子的冷清都被一扫而空,她们把奶油抹了对方满脸,闹了一整晚——今年的蛋糕已经没时间变得不新鲜了。 等两人收拾完屋子,叶扉安十七岁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眼看已经到了后半夜,喻良睡在了叶扉安房间里,两人各自占了床的一边,床头开着一盏台灯,熬了个大夜,但喻良直到洗完澡也丝毫不觉得疲惫,躺在床上却莫名其妙有了困意,她被环绕在叶扉安味的被褥间,觉得这一晚上就像一场梦。 双人床睡两个女孩子完全够用,两人默契地隔了一些距离,但盖着同一床被子,喻良隐约能感觉到身旁传来的温度,叶扉安的一些很小的动作会随着薄被传到另一端,喻良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后知后觉地感觉脸颊有点热。 不知道是不是熬夜造成的困倦降低了人的心理防线,喻良没头没尾地说:“我有时候还有点羡慕你呢。” 叶扉安疑惑:“为什么?” “……我爸妈管我管得太严了。” 她是真的羡慕过叶扉安这种父母放任不管的生活——今天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跟父母软磨硬泡了半天,父母听到她说的同学成绩很好时才松了口,想到这里,喻良在昏昏欲睡间又有点惆怅,明天回家梁雁又要不开心了。 叶扉安好像听出了她这话中的低落,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叶扉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嗯,”喻良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含混地说,“以后我每年都陪你过生日……” 叶扉安的大脑空白了两秒,整个人怔住了。 喻良大概是真的困到意识不清,这话明显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在台灯昏暗的暖光下显得暧昧不清,叶扉安要收回的手僵在半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轻轻放下手,生怕一旦惊醒什么,这场梦就会醒来似的。 好。 她在心里说。
第24章 暧昧 喻良完全不知道自己半梦半醒时说了什么话,她们当晚两点多才睡着,然后喻良争分夺秒地做了一晚上梦。 可能是听潘珊描述的高三生活太恐怖,喻良梦见自己高三刚开学就没顶住压力,第一次考试成绩一落千丈后,主动退出了重点班。她被分在了文科九班,与二班隔得最远的那个班级。 这个梦比现实还要压抑,她对着思路一团乱麻的数学题,习惯性地转头想跟身后的叶扉安讨论,可转过头却是闹哄哄的九班,她在一片陌生的笑语中举着试卷,想说的话哽在心口,终于从一片茫然中感受到一丝格格不入。 她转过头,看见叶扉安被有说有笑的二班人簇拥着路过九班门口,没有朝她看一眼。这一瞬间的失落太过真实,直到睁开眼看见大亮的天光,知道这是一场梦,她还是怔愣良久。 现在是早上七点,叶扉安还在睡。 除了课间补觉时脸朝下趴在桌子上时,喻良还没见过叶扉安的睡相,她睡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把大半床被子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裹得像只严丝合缝的蚕蛹,好在现在已经供暖了,喻良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盖着一个被角,竟然也没觉得冷。 这么近距离盯着叶扉安的脸,喻良忽然起了点念头,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指尖微微发痒,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喻良过了电一样飞快地收回手指,脸立竿见影地红了。 ……自己好像一个变态,她心虚地想。 好在叶扉安睫毛颤了颤,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喻良小心地放轻了呼吸,发现她没有要醒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她屏着呼吸躺在叶扉安身边,昨晚那个过于真实的梦还在脑海中环绕,以至于她一闭上眼就能沉浸到那种让人窒息的低落中。喻良注视着叶扉安宁静的睡颜,慢慢感受着沉积在心里的难过散尽五脏六腑中,又随着叶扉安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声消失在了窗外的冷风。 在这么一个早晨,喻良忽然想通了。她想离叶扉安近一点……哪怕只比现在近一点也好,哪怕她们终将会在未来的某天分开,她也不想这么畏畏缩缩着瞻前顾后。 …… 当天中午,为了打消喻良父母的怀疑,叶扉安陪喻良回了趟家。 喻良爸妈自诩开明,从来没有明面上不许她出门玩,喻宏远平常在外奔波,梁雁在家表达不满的方式很简单,她不开心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就只是冷着不说话,她强势惯了,脸一冷全家人都要提心吊胆。喻良每次出门,连回家晚了十分钟她都要一顿盘问,久而久之,哪怕是假期喻良也很少和同学出去玩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夜不归宿,甚至于临到家门还有点害怕。 为了打消喻良爸妈心里的顾虑,叶扉安今天从衣柜里翻出了看上去最乖的一件毛衣,她装乖乖女的技术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纯到梁雁一看她就觉得投缘,拉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天,非要留她在家吃一顿晚饭,叶扉安推辞不过,只好留下。 喻宏远今晚跑了个长单,现在还没回家,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梁雁在饭桌上拉着叶扉安跟她和弟弟喻阳说:“良良,你也跟人家扉安好好学学,你跟阳阳要是有人家一半懂事,我跟你爸得省多少心!” 喻良:“……” “阿姨,我在家可能皮了,我妈还说,我要是能有喻良一半懂事,她跟我爸就能省心了呢。”叶扉安侧着头忍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梁雁被哄得心花怒放,这顿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叶扉安想要帮忙洗碗,被梁雁按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观全程的喻良心里只有一句“服了”。 “我妈太能说了。”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喻良给叶扉安倒了杯水压压惊。 “阿姨人挺好的,”总算不用装下去,叶扉安笑了好一阵,说,“我挺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一顿饭了。” 坐在喻良的床上,叶扉安征得同意,捏了捏她床上一个棕色的玩具熊,她这句话中有客气的意思,多半却是发自内心的。喻良家不大,一看就是住了好多年的老房子了,客厅的柜子上贴着他们姐弟俩不同年龄段的照片,挂的日历上有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冰箱上、门框上留着边缘泛黄的贴纸,还有记录身高的刻度线……这里到处是生活的痕迹,看得出来,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用心地一起生活。 房门隔音不好,叶扉安听见梁雁让喻阳帮忙洗点水果,她喝了一口水,微微发烫的温度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口那点翻涌的情绪。 喻良被梁雁叫走洗水果,中途又折返回来,她心情看起来不错,甩着手上的水珠,打开房门探进一个头:“我妈问你,要不要今晚在我家睡?” “我书包、校服、行李,都在家呢,明天还要上学,”叶扉安说,“就不了吧。” “哦……也是。”喻良甩水的手停了下来,垂头想了想,觉得确实不方便,“那以后……” 她轻轻咬着下唇,把下半句话咽了下去,叶扉安抱着她的玩具熊,接了下半句:“以后还有机会。” 喻良眼里顿时有了光,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去给你拿水果!” 叶扉安连忙伸手阻拦:“我真的吃不下……” ……了。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了。最后她还是被劝着吃了一个苹果,感觉今晚吃的东西已经快要堵到嗓子眼了。 这确实是她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周末,简直像是连着过了两天生日,喻良送她送到了车站,陪她一起等车。 这片居民区大概是青城市南最早的几个小区之一,小区前的街道叫“知春路”,与青城清一色的“北京路”“南京路”格格不入,显得文艺又别致。这个小区之前翻新过,现在看上去也很有年代感,墙壁上贴着斑驳的小广告,围墙上有茂盛葱绿的爬山虎,到处是烟火气,昭示着这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月明星稀,初冬的夜晚已经少有散步的居民,这里刚通地铁不久,离地铁站有一站公交,出行还是以公交车为主。一辆车经过,下车的人们行色匆匆,车站短暂地喧嚣片刻,很快又归于安静。 “今晚我要是再多吃两口水果,今晚就真得睡在你家了。”叶扉安嘟哝说。 “那可不行,赶不上公交车你得打车走。”喻良开玩笑道,“你再留下,我就得多一个干妹妹了。” 叶扉安又想到了梁雁拉着她想要她和喻良拜个干姐妹的情景,差点笑岔气。 喻良从家里出来,只随便套了件外套,脚上穿的还是拖鞋,她有点冷,裹紧了自己的外衣,叶扉安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十分自然地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手和口袋都很暖,喻良的脸微微发烫。 刚刚出门时,眼看着一辆307从眼前驶过,这这车站只有307经过叶扉安住的小区,下一班还要等十五分钟。两人坐在车站的长椅上,说说笑笑,安静的夜里,“知春路”站牌下候车亭像是一方隐秘的世外桃源,隔绝了一切烦闷的、失落的琐事,只剩下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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